“莫先生,吃药了。”站在门口的护士推着手推车走进来,但瑾瑜并未有所反应,护士见他发呆,上前在他的肩膀敲了敲,“莫先生,吃药了。”
“嗯?”瑾瑜回过神,偏过头看到护士,悲伤地神色缓解了些许。
“莫先生,你该吃药了。”护士晃了晃手中装着药粒的纸袋,瑾瑜点了点头,走回床上时步伐有些乏累。
叶辰走到湖边,停下了步子。
天边的紫云渐渐淡去,扑面的凉风吹得他脸颊生疼,随着一阵凉风袭来,带来了一片的星空夜色和他记忆始端的故事。
一九九年,韩国。
“呦,这是谁家的孩子,脏兮兮的,呀,这么小,谁家的家长能这么狠心,啧啧,不像话诶。”身着马甲的大叔看着坐在地上的瑾轩,一大嘟噜韩语从嘴里冒出来,语气稍有愤恨。
瑾轩红肿着眼,细嫩的皮肤上有包扎过的伤口,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的人,“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呦,这个小娃娃好可爱。”从人群里挤出一个手拿酒瓶的胡茬子男人,他咖啡色的皮夹克硬硬的,里面套了一件土灰色的衬衫,咧开了几个扣子,露出白花花的肉。
“哈,吉春,要不你领回家,嗯?”旁边高瘦个子男人用手肘推了推吉春,嘴角露出一道玩味的笑。
“要是让他领回家,我看最不靠谱,这孩子还不要和这个酒鬼遭多少罪呢。”马甲大叔朝着吉春扬了扬下巴,举起手指戳了戳他,那家伙到现在都还欠着他钱。
吉春喝酒的动作顿住,斜眼看向他,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瑾轩,伸手抹了抹嘴角的水渍,举着酒瓶子开嘴要说话,却还是咽了回去,上前几步,把瑾轩扛在了肩头上,大步流星的离开,想到什么,转过身,拍了拍瑾轩的屁股,“这娃娃以后就是我吉春的儿子。”
吉春家里,瑾轩被放在了榻榻米上面,他睁着眼睛看着对面迎他而坐的吉春,他邋遢的胡茬儿有些凶,但在他的圆肉脸上,看着十分滑稽,瑾轩看着他,没一会儿就咯咯笑起来。
“哈哈,你还笑,讷,我问你,你叫什么?”吉春倾身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喜欢。
瑾轩收回了笑,呆看着他,全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伸出小手在吉春那圆乎乎的脸上胡乱的抓了一把,便又是咯咯的笑声。
吉春看着他笑,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到。他慢慢将他抱起,举高,架在空中,细细的看着他的脸庞,又将他放下,“你爸爸我叫金吉春,你又不会说话,那我给你起个名字,我叫吉春,春天,春天有什么,草,花,绿叶,嗯,那你就叫叶子,啊,叶子,怎么样?”
瑾轩双手托着下巴,嘻嘻的笑着。
二零零九年夏,韩国。
“你和人家打架,啊,怎么回事?”吉春手里拎着叶子的脖领,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他们说我是孤儿,没爸没妈,是个野孩子。”吉春松开他,叶子偏过头,看向别处。
“谁说的,你是孤儿,老子是鬼啊。”吉春越说越气,顺手就把叶子的书包扔在地上,肥圆的脸因气愤一颤一颤的。
“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你捡来的。”叶子蹲下身,弯腰抱紧身子。
“捡来的怎么了,我吉春能把你养大,你就是我儿子,这,他们还说什么,什么野孩子,我看他们这帮小兔崽子就是欠揍。”吉春说着捡起刚刚扔开的书包,挂在了身上。
“真的?”叶子抬起头,嘴角伴着淡淡的笑,像是溢出杯的美酒,在梨涡里荡漾着。
吉春瞥了他一眼,看看周围,一脚揣在他的屁股上,“混小子快起来,让别人看了笑话你。”
“看就看,我叶子不怕。”叶子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眼底满是自信的明光,那种看得到未来,望得到前方的光,让人心神舒畅。
“臭小子。”吉春戳了戳他脑袋,又揽住他的肩膀,“叶子,我怎么记得你们老师不是像你那么说的呢?”
叶子的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他们说我像女孩儿,不让我去男厕所。”
“那你不打他,往死里打。”吉春朝着前方,左勾拳后又是右勾拳,一两个简单的动作却做的行云流水,刚劲有力。
叶子的眼睛都看直了,傻傻的看着他,眼底的崇拜隔着空气都难以掩饰,看得吉春心里发颤,“小子你干什么?”
“你拳打得这么好,教我行吗?”叶子挽着他的手臂,不停地撒着娇,倒像是个女孩子。
“唉?这可不能教,不能教。”吉春朝他摆了摆手,表情严肃,叶子见他这般,更加赖着他,“大吉,你就教我吧。”
吉春摸了摸青葱的胡茬,“咳,要是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叶子高兴地跳起来,仿佛什么事都不再成为他一心求学的阻碍。
“我要你念完大学。”吉春扒开黏在自己身上的叶子,眼角的笑意散开一道淡淡的鱼尾纹,浅浅的沟壑,却是深深的年轮。
“没问题。”叶子答应的很爽快,倒是吉春眯了眯眼,“傻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班里是倒数第一。”
“这很重要吗?我一个月,为期一个月,我就能把成绩单倒过来,怎么样?”叶子的双手抱在胸前,他朝着身侧的吉春推了推肩膀,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哼,你小子还挺自信,那好,等你把你们的那个成绩单倒过来再和我学拳。”吉春把书包扔到他手里,回过身,嘴角漫开一道笑。
“好,成交。”叶子挤过身,撞了撞吉春的身子,吉春嫌弃的推开他。
夕阳西下,父子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伴随着落日的余晖,拉开一道长长的影子,他们不断拉伸,不断延展,紧随着落日的步伐,无迹可寻。
叶辰收回步子,踩着台阶向上面走着,从那一次,那一晚,他的人生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轨迹,像是偏离了航道的飞船,他也不知该开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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