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肖纵坐正了身子。

他知道叶灼现在心里定是不开心的，虽不知她在不开心什么，但也能猜出多少与他有点关系，便不逗她惹更不开心了。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皇宫更是通明。

此时，皇上与太后总算是到了。

太后先到片刻，今夜太后仍是盛装出席，妆容衣着皆是精致，举手投足间风韵自然无需言说。

后来的皇帝虽说面相依然稚嫩，但身形高挑，气质更是卓越，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久坐高位的霸气，皆显露无疑。

这么一看，相较于近来莫名平和的肖纵，这小皇帝倒是更有气势一些。

只是看起来再有气势，他也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真正的权可都被太后与肖纵瓜分了。

肖纵是摄政王，且想坐拥天下，所以他握着权势是必然的，但太后又不打算自己登上皇位做一国之主的打算，做什么握着这么些权势不放？

若说早些年她握着这权势是因为皇上年幼，那如今皇上已经长大成人，且手段也越发高明，她应当将权势归还才是，怎地还拽得那么劳呢？

对此，叶灼十分想不通。

真不晓得这太后是想在朝堂上掀起几层浪还是觉得后宫空寂无聊只想拿着这些权势搞点幺蛾子寻开心。

太后与皇上到宴，殿中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虽说只是个家宴，但是见礼这种事是少不了的。

只见所有妃嫔与各家王爷王妃齐齐起身行礼，不过今日倒不是拜见太后、拜见皇上这些话了。

这过年的礼，无需太过标准，但话一定要好听，且说话的时候还得献上合适的礼品。

皇上一份，太后一份。

大家都是皇家人，甜言蜜语多的是，礼物也尽是些稀有的奇物与十分难搞到手名家大作。

叶灼早见识过很多次，已从最初的目瞪口呆变成了见怪不怪。

等着所有人将礼送完了，夜宴才终于开始。

皇家人的家宴十分奢华上档次，吃个饭都有歌舞表演。

然而，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夜宴多过几回，也就没什么乐趣了，反而会觉得看着中间那些扭来扭去的舞姬影响食欲。

其实这种宴会，一般来说是吃不饱的。

虽然饭菜足够多，且十分精致美味。但皇家人嘛，聚在一起，男人免不了谈国家大事，女人纯粹就是来比美的，谁还有心思放在吃上头？

不过由于掌权者的特殊，国家大事倒是没有谁说，不过女人家的比美是真真的。

不信你瞧。

皇帝那几个妃嫔，桌前饭菜动都没动，只轻轻抿了两口酒水，等着男人家吃了几口，有东西填肚子了，便开始造作了。

只见近来最是得宠的余妃缓缓起身，款款施了个礼，说道：“陛下，臣妾早听闻柔妹妹舞倾天下，却一直没有机会得见其一舞。恰逢今夜良辰美景，大家也正是高兴，不如叫柔妹妹跳上一曲，也好让大家饱饱眼福。”

皇帝一听，似乎觉得没什么不妥，便看向柔妃，温声问道：“柔妃意下如何？”

柔妃闻言，点了点头，从自己位置上起身走向已经空了的大殿中央，微微垂眸道：“如此，臣妾便献丑了。”

柔妃说完，微微曲起膝，一手比着兰花指轻触脸颊，一手背在身后做出一个起势。

同时间，乐师便也明了地奏乐。

乐音一起，柔妃舞步便紧紧跟上。

旋身甩袖步款款，一回眸一浅笑皆是动人风情，虽未着舞衣，舞步却半分不拘谨，柔媚婉转间十分干净利落。确实当得起余妃所言的‘舞倾天下’。

一舞毕，柔妃脸不红气不喘地娇笑着施礼，得了皇帝的赞赏与实物上的赏赐之后，挑衅地像余妃扬了扬下巴，回了自己的位子。

叶灼瞧着，在心头默默叹了一声：皇家人果然戏多，个个都是戏精啊！

整个夜宴进行到最后，都是不大太平的。

不是这个妃跳舞，就是那个嫔献唱，美其名曰让大家见识她们的才华。

叶灼见识过许多次，每次都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进宫。

不然按照她上一世那性子，估计还没晋升位份，尚在最底层的时候，就被人毙了。

由此看来，其实她执意嫁给肖纵也不是全错。至少让她多活了几年，虽然作为一个正妃被府中的姬妾欺负得甚是悲惨，但好歹王府中的姬妾没有宫中的妃嫔那般丧心病狂。

终于，在看各个妃子表演才艺看得审美疲劳时，夜宴终于结束。

叶灼端着王妃仪态一直上了马车，待马车的布帘一放下来，便马上软了身子，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摊在了车厢里。

肖纵看着她的样子好笑，“王妃受累了。”

叶灼摆手，言不由衷地道：“能陪王爷这么久是妾身的福分，哪能是受累呢。”

“是么？”肖纵推了推她，“王妃要奉承本王，好歹也装得像样些，像一堆烂泥似的，本王实在信服不起来。”

“王爷此言差矣，人嘛，一般都将最真的一面表现给最爱的人。妾身爱王爷，自然不能在您面前装模作样。”叶灼脸不红心不跳，动也不动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肖纵笑了笑，并不接话，车厢内两人又重归静默。

叶灼虽累，但奈何马车颠簸，令她瞌睡都打得不舒服，便索性坐直了身子，掀开车厢侧边的布帘看看外头的景象。

京城总是灯火透亮，而眼下又是除夕，整条街都挂着整齐的红灯笼，暖暖的光将严寒的雪夜照得多了几分暖意，就连簌簌下落的雪，也被这光亮映衬得活泼了许多。

叶灼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靠着小窗边沿望着外头。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过这么美的雪了。”她失神地望着纷飞落雪，眉眼弯弯的，像被时光遗忘的静好伊人。

而在她的身后，肖纵亦想她看雪那般看她，眸子清净，没有算计与思考，只是含笑看着，眉眼舒展，唇角微弯。

就好像千帆过尽，前世的万万次回眸，终于换来两人一时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