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再免费分析一下，你内心阴暗，一定是幼年受到了不公正待遇，遭受了许多欺凌。修真之人，修到元婴阶段，外貌身材就可以随心变化，但你却长成了这个残废样子，害你的人不是你的情人就是你的情敌，可见，你的情感遭遇极其悲惨，你一定被人欺骗过、背叛过、出卖过、糟践过，还不止一次。所以，你见不得别人好，你连自己的徒弟都跟踪、都利用、都嫉妒，还恬不知耻地说出来，足见你的幼稚。你工于心计，下手狠辣，是心里没有安全感的表现，这说明你其实一直很懦弱，很胆怯，怕受伤害所以常常主动伤害他人……总的来说，你这一生活得很失败，活着只怕比死了还痛苦。所以，我建议你，就在这峰顶禁地自杀了吧，一了百了，这里人迹罕至，也免去了你死后有很多人再看到你令人作呕的样子，没得吓着别人！”阮心口齿伶俐，语速又快，骂人骂的几乎停不下来。

铁氏老祖几乎已变作兽身，声音轰隆轰隆十分粗哑。他大叫着：“老肥鹅，哈哈哈！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骂修真者的，两个字，痛……”

冰鱼姥姥怒气冲顶，浑身真元一压，无数冰鱼猛地刺进了铁氏老祖的身体里，冰鱼与枯骨相撞，仿佛在石头上磨冰刀，发出“桀桀”“嘎嘎”的声音！”铁氏老祖吃痛，那个“快”字便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铁老怪，说句心里话，那些将冰鱼姥姥说成是肥鹅的人还是太恶毒了，肥鹅又没招谁惹谁，何必这么侮辱它们！其实，我反而觉得，咱们冰鱼姥姥倒是跟仙狱里崩吧山底的红企鹅魔禽十分相像。我忽然灵感澎湃，想为姥姥做首诗：老企鹅，美滋滋，修真穿件红褂子，出门忘了系扣子，露出白白大肚子……”

阮心的诗还没有吟完，冰鱼姥姥便如鬼魅一般杀到他眼前，一双嫩手早已变成锋利的鹰爪，照着他的臭嘴狠狠抓去。

在那一瞬间，冰鱼姥姥起码打出五分真元气！

洛非烟忽然大喊一声：“滚蛋！快滚蛋啊！”

阮心恍然，就地一滚，冰鱼姥姥携着怒火的致命一击居然被他侥幸躲过去了。

冰鱼姥姥再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凡人居然能躲过自己的玄灵鬼手！便是这一分神，铁氏老祖肉翼猛地扇动，居然也从冰鱼阵中冲了出来。

冰鱼姥姥扭头看去，见阮心已然不见了，地上凭空多了一个透明的椭圆形球体，仿佛一颗放大了几十倍的鸡蛋。透明蛋壳上映出一张俊俏的脸和一双又明又亮的眼睛，还有一张大嘴似乎在呼喊，却一丝声音也听不到。那双眼睛里满是焦急、担忧、恐惧、愤怒和不解！

冰鱼姥姥不知道这颗蛋是哪里来的，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这样的眼神是给自己的乖徒儿洛非烟的，她仇恨的双手又向洛非烟抓去，却见洛非烟将手里的子冰鱼统统自爆！

本命法宝受损，冰鱼姥姥的元婴瞬间受了创伤！她飞扑在半空的身形忽然一顿！一股心血也自她的嘴角溢出！

铁氏老祖的枯骨巨爪恰恰也在这一瞬间，照着她的脑袋扫了过来！

洛非烟口里更是涌出大股黑血，她挣扎着踹出一脚，将阮心的巨蛋踢落悬崖！

阮心绝望地看着她的笑，美丽的笑，动人心魄的笑。还有珍珠一样晶莹剔透的泪珠一颗颗从她腮边滚落。

一切都在按商量好的计划进行，除了，洛非烟没有躲进怪蛋里。

阮心觉得自己是一头猪，洛非烟一直叫他走，暗示他躲进怪蛋里滚下万里目峰，他始终没有想到。直到洛非烟偷偷跟他说：“咱们躲进怪蛋一起逃走时，他才恍然！”

可惜一切，已经迟了。

心，仿佛变成了一只冰冷的石臼，变成了一个空空的捣药罐，一只巨大的石杵用力砸了下来。“砰”“砰”“砰”，声音是那么缓慢，那么沉闷，那么遥远。

很久很久，阮心听着这样的声音，在半昏半醒之间，在虚无缥缈之间，却清晰而又剧烈地感到一阵钝痛。

他陷入一场醒不来的噩梦，素日的冰山雪峰，素日的广场街道，素日的崎岖小路，寒风裹着冰屑呼呼刮过，火云扇着翅膀蔽日飞来，身边一下子围着好多人，几十张嘴似乎在一齐说话，万分嘈杂。

有时候阮心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广场上售卖东西，张墩儿拿起这个放下那个，总是犹豫难决挑选个没完，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被人围在了雪谷，花虎在阴恻恻的怪笑，铁公鸡的眼神能渗出毒来……

过了一会儿，他甚至还自问，难道我不是在做梦吗？他狠狠摇头，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一遍遍重复在梦中醒来，可醒来还是在梦中，梦中梦，像一颗剥不完皮的洋葱，像一方深不见底的悬崖。

冷不丁的，威严沉默的父亲对着他一阵大骂，声音粗犷而严厉，他看见四岁的自己赤条条的在冰原上乱跑，他就是不爱洗澡，从小就不爱……

忽然，眼前又飘过一张极为好看的脸孔，笑容可掬，动人的眼神就那样温柔的凝视着自己，清脆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阮心认真听，伸长耳朵听，却什么都听不清。他急忙伸出手，用尽全力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到，总是差那么一点儿，只差一点点就能抓住，好像指尖都碰到了，几乎碰到了。

洛非烟，洛非烟，你这骗子！

说好了，我们说好了的，我负责拖延时间，你趁机补充能量，然后我胡言乱语激怒冰鱼姥姥，在冰鱼姥姥向我发飙，气息狂暴之时，也就是冰鱼阵失去控制的瞬间，铁氏老祖当然会牢牢把握住这样的机会，你利用自爆冰鱼为我们逃跑赢取时间，我们只要一起躲进巨蛋里，管那两个老怪物怎样狗咬狗！

洛非烟，洛非烟，你这骗子，就连铁氏老祖这样的人都能说到做到，你为什么就不守信用？你这骗子，骗子……

灵魂在虚无与真实之间撕裂，那种悬浮在梦幻中的真假难辨，令阮心时而悲伤、时而欢喜、时而悔恨、时而愤怒……似虚惊却惊得他满头是汗，像假象却疼得人裂肺撕心，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和苦闷使他窒息，仿佛胸口压着一块石头，千斤重的石头，然而窒息中却又心存侥幸，清醒无误地期盼出现奇迹，他自己对自己说，这一切的痛苦都只是梦，等痛苦过后，美好来临，再醒来，再醒来不迟。

阮心醒了。

醒来的瞬间，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