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学生七手八脚地忙开了，陆江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吃糖吃得欢乐的两人。

聊得挺开心啊？

伸脚踢了关阳一屁股，“去看着。”

“凭什么？”关阳不服气。

“刚刚谁说自己是关老师来着？”

“……”老师真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称呼。

关阳认命地起来，充当保姆去了。

陆江毫不客气地坐下来。

对他来说，这个小凳子偏矮了，他手握住凳子两端，身体微微靠后，两条大长腿交叠着向前伸长。

“怎么样？”陆江头侧向海宁那边，嘴里还含着糖果。

这是？邀功？

海宁笑了，今天的陆江怎么格外孩子气。

“真棒！”海宁毫不客气地竖起大拇指夸奖他，随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奖励贴纸小红花。

“你干嘛？”陆江有不好的预感。

海宁大方地撕下一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嗒”一下贴在陆江额头正中。

“拿下来！”陆江伸手要去抠掉。

海宁拉着他的手，忍住笑，“不要啦，这么厉害，厉害的小朋友都是要奖励小红花的。”

“……厉害个鬼，谁是小朋友啊！”陆江被气笑了。

“我无以为报，身无长物，只好借花献佛了！”

“如果你不是憋笑憋得那么艰难，我可能还会相信你的鬼话。”

“哈哈哈哈哈，多好看啊……”海宁看着陆江白皙的额头上贴着一朵小红花，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

“拿来！”陆江一把抢过贴纸，海宁要去抢，奈何手短抢不过人家。

陆江手快地撕下几朵，啪啪啪三下，额头、两颊各给海宁贴上了。

这下海宁不干了，伸手就要去撕掉。

反倒是陆江，两只手抓住她，“别撕啊，多好看啊！”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海宁挣扎不过，瞪了陆江一眼，又被小红花逗得忍不住笑了，陆江看她那样，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请照顾单身狗的感受。”关阳看着这一幕心痛如绞。

“关老师，要烧焦了啊。”学生拉着他的袖子。

“啊啊啊啊，等一下等一下！”

……

最后每个学生都带着三四个棒棒糖回去了，尽管有些糖果上还有气泡，不是那么完美，但是这是我自己的糖果，谁都抢不走的那种！

除了关阳。

“来收拾啊！陆老师！海老师！”气得胸口疼。

“哦哦哦。”海宁连忙起身帮忙整理。陆江则在一旁凉凉地看着，双手插口袋，身姿挺拔，站得像要拍模特图一样。

“先前劳动的人是有权利不用参与事后整理的。”

“你你你！”

“没关系我来吧。”海宁拉下关阳指着陆江的手，“今天辛苦你们了。等一下我们去吃饭，我请客。”

说着利索地收拾起来。

陆江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纡尊降贵地扔扔垃圾什么的。

“你不是说有权利不整理吗？”关阳问。

“肚子饿死了，这样快一点。”

哼，你就嘴硬吧。

等到收拾完毕，海宁带着两人去了村里唯一一家饭馆。

三人在门口的桌子边坐下，点了几道当地菜，老板也很快一一上齐。

“将就一下，下次出去再请你们吃顿好的啊。”海宁不好意思。

“没啥，这个特色菜很好吃啊，牛肉也正宗多了。”关阳吃的不亦乐乎，并不在意烹调得粗糙。

“好啊，那就下次再请一次。”陆江淡淡地回答。

关阳差点没被一口牛肉噎死，看向陆江，那意思“你好意思要女生请客？还一请两次？”

陆江淡定自若地吃着自己的饭，看都不看关阳一眼。

“行啊！”海宁大大方方答应了。

饭局过半，关阳接了个电话表示要先回客栈处理公事，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走了。

留下海宁跟陆江大眼瞪小眼。

“没想到关阳这么认真，饭都不吃就回去处理公事。”海宁感叹，看不出来啊，还以为是个不用烦恼生计的小开。

“他生活上看起来挺不靠谱的，工作还是可以的，不然就看他胡天胡地不着家，哪怕九代单传，他爸也要打死他了。”陆江解释。

“哈，你们感情挺好的。”

“从小一起长大，甩都甩不掉。”陆江一脸嫌弃。

“真好，有这样一起长大的朋友。”海宁看得出来他口是心非，不由得羡慕道。

“难道你没有？”陆江随口反问。

话一出口，海宁本来伸出去夹菜的筷子收了回来，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好像还真没有。”海宁勉强一笑，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饭，“以前家里出了一点事，搬过几次家，原本的小伙伴渐渐没联系了，只剩下后来中学认识的几个。”

一开始卖掉了自己家里的房子还债，换了小一点的房子，后来那家人来找过几次，李玉觉得不堪其扰，又搬了几次家，等到后来那家人不再来了，家也才定下来。虽然还是在a市，但是脱离了原来的环境，又几次迁移，加上海宁越发沉默，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什么的，倒是没有联系了。

陆江看了她一眼，神色落寞的样子，遂抱怨道，“其实有这样的朋友也很烦的，他们都知道你小时候的一些糗事，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威胁一番。”

听得出来陆江是在安慰自己，海宁朝他笑了笑。

“今天真的谢谢你！”海宁打起精神，给自己和陆江各倒了一杯酒，“我先干为敬啊！”说完一口喝下。

“看不出来你这么会喝啊？”陆江惊讶。

“没有啊，我不会喝酒。”海宁淡定回答。

“不会喝酒你喝那么快干嘛？”

“太难喝了，喝快一点，长痛不如短痛。”说完又倒了一杯，“搞不懂你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

“不喝了，我不喜欢喝酒。”陆江按住她还要倒酒的手。

“哦，那，那下次到镇上我再请你们吃好吃的吧。”

陆江无奈，“怎么感觉我们像是为了吃你一顿似的。动不动就说要请客。”

“嘿嘿，不然我不知道要怎么回报啊。”海宁笑得有点傻。

“谁要你回报了，你管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就可以了。”陆江听到这两个字无由地有点闷。

“是啊，我好像一直给你添麻烦。太笨了。”海宁一脸落寞，“对不起。”

怎么又回来了。

除了谢谢，对不起，没话说了？陆江觉得空气越来越闷。

海宁半天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伸手在陆江面前挥了挥，“你不高兴？”

陆江瞥了她一眼，发现她两颊不知道何时变成通红一片，看来是酒劲上来了。

“别不高兴啊，看星星，多漂亮！”海宁转出桌外，指着天空，“我小时候不高兴了就看星星，看着看着就忘记了不高兴的原因了。”

你是数着数着忘记了吧？陆江在心里默默腹诽，然而还是随着她转过身，手肘抵着桌子，看向星空。

今天的星空棒棒糖虽然漂亮，但是怎么比得上造化的鬼斧神工呢？

夜幕笼罩，四周只余静谧。星河低垂，仿佛触手可及。身在人世间，俯仰天地，才会发现自己弱小得不堪一击，常常会忘记己身的悲喜。

“我今天很开心。”海宁转头看向陆江。

陆江也看向她。

海宁说道，“其实原本我没有抱有多大的期望你们可以来帮我。但是你们来了。我很开心。”

陆江瞥了她一眼，海宁乐了，“因为你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样子啊。”

“是是，是我多管闲事。”陆江凉凉开口。

“陆老板，你为什么来帮我啊？”海宁歪着脑袋看着他，酒精让人退化，现在的海宁睁着大眼睛，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似的。

“因为我爱心泛滥行了吧。”陆江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我说真的呢。”海宁不依不饶，伸手把他脑袋掰过来。

“你想死是吧？”陆江拉下她的手。

“哦哦，我错了。”海宁乖乖认错，收回两只手。

陆江以为她学乖了，哪想她一蹦一跳，像只兔子蹦到他面前，蹲着，认真又固执地再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陆江看向她，她眼里盛满星光，而在星光的中间，是自己。

为什么要帮她？有理由吗？

“还不是关阳那小子替我揽的活，作为好兄弟，就替他擦屁股罢了。”

“哦……”海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低头回了一声，陆江看她这样，突然觉得有点于心不忍是怎么回事。

海宁自我修复能力极强，只丧气了一会儿，又抬头高兴地说，“那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嗯？什么？”陆江没听清。

“我们是朋友了吧。虽然我好像没有帮过你，但是你帮了我好几次，就像你帮关阳一样，我们是朋友你才帮忙的吧？”海宁睁大了眼睛，迫切地希望得到她想听的答案。

所以，她是在失望这个？

“嗤。”陆江本想反驳，但是看到她像只小狗似的湿漉漉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是，我们是朋友。”

“耶！”海宁高兴得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