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陆江踏马寻来。
这里的杂草肆意生长,几欲迷乱人眼,她茕茕孑立于其间,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泪流满面,却在微笑。
一如这坚韧的野草,虽被践踏,却自顾自蓬勃生长。
他静立一旁,默默等她打完电话,诉过衷肠,哭过一场。
海宁挂完电话,静静站立了一会,等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转身欲走,扭头就看到了他。
夜色下,他静默不语,一双明亮的眼睛却似乎看透一切。
海宁自嘲,“到底要被你看到几次哭鼻子的丑样才算够。”
陆江淡然,“不过是哭着丑和笑着丑的区别,本质都是丑。”
“你在质疑我的美貌?”
“我在怀疑你的情商。”
两人相视一笑,幼稚的斗嘴。
“上来。”陆江在马上俯身,向海宁伸出一只手。
“干嘛?”海宁后退两步。
“接我的佣人回客栈,打扫。”陆江一副“你难道忘记了你还欠我”的表情。
“切。”海宁不屑,伸出一只腿,纱布拆了大半,还剩下脚腕一圈,“要我飞上去吗?”
陆江这才想起来这人还是病患,干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两手交握,偏头看了海宁一眼,示意她踩上去。
这个男人,绅士得有点动人啊。
“嘿嘿,我可不客气啦。”之前都是踩凳子上的呢!
海宁踩着陆江牌人凳,被陆江一托,勉强艰难地跨过马臀。陆江则手拉缰绳,一踩马镫,利落上马。
英姿飒爽,可惜海宁无心欣赏。
怎么,不是要像之前一样他牵马吗?海宁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陆江。
陆江疑惑,“怎么?”
海宁内心纠结,面上的惊讶倒是一扫而过,转头看向前方。
“哦,没有,好像眼睛里进了沙子,睁大一点,看能不能吹出来。”
瞎话。
陆江这时候倒是反应过来了,在害羞?
看不出来啊,陆江眯着眼盯着她的后脑勺,这么,古板?
也不拆穿,顺嘴给了她台阶下,“那出来了吗?”说完,又忍不住想逗一逗,“需要我帮你吹一吹吗?”
“不用不用,”海宁急着摆手,“出来了出来了!”
总感觉,似乎,被嫌弃了?
陆江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从海宁后背绕过,去拉另一边的绳子,海宁整个人落入他的怀中。
她的后背靠着陆江的胸膛,恩,这硬邦邦的触感……她慢吞吞地假装毫不在意地及不可见地往前移了移。
“坐好,想摔下去是吧?”
“哦。”乖乖坐好,挺直腰背,避免接触,不敢再动了。
今夜月色明亮,沐浴其间,近处的花草,远处的房屋都多了一层朦胧的温柔。晚风轻拂,马蹄轻缓,都不忍打碎这份温情。
这时候共骑一匹马的但凡是随意的一对红男绿女,都是再好不过的氛围了,然而海宁却感觉芒刺在背。
好在,这一份尴尬没有持续多久,她自己解救了自己。
“咕~”
“什么声音?”陆江皱眉。
“额,什么虫子在叫吧?”
刚刚一连串的事情,没顾得肚子,现在一放松,它就出来作妖了。
悄悄地,悄悄地,海宁捂住自己的肚子。
“咕~”
哎呦喂,我的祖宗啊给我留点面子吧!
没有漏掉她的小动作,陆江戏谑道,“这只虫是馋虫吧。”
“对对对,名侦探陆江老板你最棒!”被发现了海宁倒是理直气壮,“吃喝拉撒,天经地义怎么了!”
“不怎么,”陆江一本正经,“我只不过是找到了那只叫得聒噪的虫子跟你分享一下,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哦。”你说什么都对可以了吧?
“怎么没吃饭?”这么晚了,他还以为她应该在学生家里吃过了。
“刚才发生了一点事,没顾得上。”
“学生?连吃饭都顾不上的事?”陆江问道,“解决了?”
“恩。”
“既然解决了,还不吃?”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我辈风骨!”
“哦,那剩下的那些饭菜我拿去喂猪吧。”
什么?有饭菜?
“不要啊!”
“不拿一针一线?”陆江不咸不淡地重复,“我辈风骨?”
“我是避免浪费!避免浪费是传统美德好吗?”这个点饭馆都关门了,风骨算什么?风骨能吃吗?小女子能屈能伸也是一种聪明。
一路你来我往,直到客栈。
陆江下马,抬头望着海宁,他伸出双手,“下来。”
“啊?”海宁没反应过来。
“下来,我接住你。”陆江难得有耐心地重复一次。
“你,你,你不会趁我跳下去跑开吧?”海宁怀疑。
“那我走了。”陆江挥挥手,“bye~bye~”
“唉唉唉,你回来。”
陆江双手张开,海宁一脚向后,伸直,跨过马身,闭上眼,死就死吧。
当然,被陆江稳稳接住了。
一阵香气撞入他的怀里,来不及细细品味,随即又被风吹走。
“呼~”长长呼出一口气,海宁连忙放开陆江。
她忘了问,为什么不用凳子啊?
桌子上摆着一碗饭,一道鱼头豆腐汤,一碟青菜,一盘西红柿炒蛋,一道糖醋排骨。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海宁看到了每一道菜都在向她招手,三两下跑到桌边,坐下就要开吃。
“等一下。”陆江夹住她的筷子,“这时候倒是健步如飞。”
“干嘛?”让一个饿肚子的人看着满桌饭菜不能吃简直是酷刑!
“冷了,热一下。”陆江端起两道菜走向微波炉。
海宁闲着无聊敲筷子,“陆老板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啊。”
陆江理所当然,“因为我是天才?”
啧啧,这得意的小样哦,没眼看。
“你这个天才把关阳同志衬托得黯淡无光啊。”说到关阳,海宁才发现今天都没看见人啊,“对了,关阳呢?”
“公司有事先回去了。”陆江说着,打开电磁炉,把饭放进锅里翻炒。
“哦,那,你怎么煮这么多?”海宁奇怪。
陆江微微一顿,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做了两人份的饭菜?
不过因为早上她一句结束家访之后来帮忙打扫,礼尚往来罢了。再正常不过的理由,话一出口,却变成——
“早上准备的,他临时说要回去,便宜你了。”
“嘿嘿。”海宁占了自己的便宜,沾沾自喜。
饭菜重新上了桌,海宁风卷残云地给自己填肚子,忙里偷闲不忘拍马屁,“陆老板的手艺比得上米其林大厨啦!”
“哦?你吃过?”陆江倚在沙发上,拿了一本书随意翻着。
“没啊,”海宁吃得头也不抬,“但是这不是对你厨艺的最高赞美了吗?”
“谢谢你毫不走心的赞美。”
“我的赞美走的是胃。”海宁摸了摸自己的胃,啊,好满足啊。
陆江脸上出现了自己都没觉察笑意,唔,这也算发自肺腑的赞美了吧。
把碗筷收拾干净,海宁就要告辞。
“说好的打扫客栈呢?”
“陆老板,有人大半夜打扫的吗?我明天帮你打扫吧!”哼,陆扒皮!
“那我送你回去?”陆江作势起身。
“不用了!”海宁赶快拒绝,住了一晚要打扫客栈,吃了一顿饭再加上接送,还不知道要我跳入多大的坑,“我自己回去可以的。”
“三更半夜的,你倒是心大。”陆江毫不客气地点评,“也对,反正也没财没色。”
海宁翻了个白眼,“陆老板,你已经多次质疑我的美貌了,你这样会降低我明天打扫客栈的积极性。”
“我走啦。”
“等一下。”陆江叫住了海宁,起身走向房间,不一会儿,拿出了一条围巾。
海宁看着他低着头,三两下把围巾绕在自己的脖子上,一下子怔了。
她抬眼,他的下巴靠近她的额头,往上是抿起的嘴,这是说明他现在很认真的小动作,再往上是高挺的鼻梁,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额尖。这么一打量,海宁略微有点不自然,头偏向一边不再看。
不过,围个围巾怎么这么久?
“好了。”陆江后退一步,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得点点头,“还不错。”
海宁低头,抬头,抓狂,“陆江你个娘娘腔,围围巾就围围巾,弄个蝴蝶结干嘛!”
只见黑色围巾绕过海宁纤细的脖颈,包裹住她圆润的肩膀,变戏法似地在她锁骨下方打了个蝴蝶结。
“我在帮你衬托你的美貌。”
“你个变态!”他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吧?
海宁作势要去解开蝴蝶结,不知道这么厚的围巾他是怎么绑的蝴蝶结,怎么拉不开啊。
陆江在一边看了半响才拉住她的手腕,“既然有空在这里搔首弄姿,不如现在开始打扫吧?”
谁在搔首弄姿!海宁被气得不能说话,转身就走。
“记得明天早点来报道啊!”
海宁回了他一个中指。
陆老板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脸上笑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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