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他们把我送到部队大院的那天…”严昱和肖奉国并排走着，突然自嘲地笑笑，“我在想，如果我没被送到大院，就不会认识你，可能也不会有今天，人生真是因缘际会。”

肖奉国听他突然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也被勾起了少时的记忆，陷入沉思。

“那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更加阳光正直的青年。”严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除了英俊伟岸，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之外，还会具有更多美好的品质。”

“…”肖奉国不知道怎么接，也根本不想接。

“不过人也不能太贪心，毕竟人无完人嘛。”严昱无奈地摇了摇头，“回想起来，我其实已经够好了。在那样的环境中，还能一直保持健康向上的心态，真的不容易。”

“健康向上的心态…是说…把张小虎门牙打掉后，还去他家告状，害他被他爸又打了一顿的事情么？”肖奉国实在听不下去了。

身后的官云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严昱对于自我赞美突然被打断这件事十分不满，他斜了肖奉国一眼，突然祭出了杀手锏：“你被你爸打哭过。”

肖奉国愣住，不知道怎么回嘴。

“他被他爸打哭过。”严昱回头对官云衣说道。

然后见肖奉国想开口反驳，立马又重说了好几遍，开启了小学生吵架的复读机模式。

“你被你爸打哭过！你被你爸打哭过！你被你爸打哭过！”

肖奉国气到内伤，脸涨得通红，又碍于自身素质不愿意参与这么低级的吵架。

最后只能甩开严昱，闷头向前快走了一阵，和这个生命中的大毒瘤拉开了距离。

“哈哈哈，哎！吵不过我也别走那么快啊！”严昱戏谑归戏谑，理智还是有的，雾气这么浓，他可不想肖奉国因为生气走丢了。

“等等！”走在严昱斜前方的程卿突然叫停。

“怎么了？”严昱一愣，停下脚步。

“有人说话…”程卿低声道，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

不是幻觉，她敢肯定，那声音，原本有一些远，听得不那么真切，可是刚才，突然变近了…

她抬头朝声音的源头方向张望着，迷雾之中，好像有个人影，朝这边走了过来。

“卿儿…”

这一声好真切…程卿伸手掩住自己的嘴。

“卿儿！不要再往前走…”这个声音是…

程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程卿的心脏简直要跳出胸膛。

“不要再往前走，卿儿，不要再往前走…”

“妈！”程卿忍不住叫出了声，不顾一切地向那逐渐清晰的人影冲了过去。

“程卿！”严昱慌忙追上去想要抓住她。

可还是晚了一步，程卿突然不见了，明明就在身前的啊，怎么就不见了？！

严昱定了定神，回头一看，官云衣他们也不见了。

幻觉…一定是幻觉。

在荷叶镇见过那些异象之后，严昱已经见怪不怪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破解这样的幻觉…

他试着喊了几声，毫无回应…

是站在原地等待，还是主动出击？他略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要往前探上一探。

他张开双臂，前后左右摸索了片刻。完全摸不到人，难道这个幻境，和荷叶镇那种时空错乱的幻境是一样的么？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幻觉？真的是这些迷雾么？他从包里摸出防毒面具，亡羊补牢，戴了起来。

冷静…他告诫自己。

“啊！”这个时候，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程卿？！”严昱心头一紧，是程卿的声音，他飞一般朝声源处奔了过去，将要冷静的告诫抛到了九霄云外。

雾气愈浓，已经到了根本看不清前方的地步。严昱跌跌撞撞，在混沌的视觉中，在树枝叶蔓的阻拦中，艰难地前行着。

“救我！”

近在咫尺！是程卿！他敢肯定！

严昱隐约看到了前面纠缠着人影。

“放开她！”他怒吼着，冲上前去，一拳打开了黑影。

“程卿？！程卿！”他急切地呼叫着，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在地上摸索着，还在找寻程卿的下落。

那个被他打开的黑影，缓缓向他走来。

“找死！”他捏紧拳头，再次攻了上去。

这一拳被对方稳稳接下。

严昱看清了…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他呆住了。

他面前站着的，竟然是他自己…

【程卿】

“妈？”程卿有些疑惑，原本就在她前方的母亲，全然没了踪影。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和同伴失散了…

“云衣？”她高声叫道，可惜，并没有响起她所期待的回应。

自己跑了多远…记不确切，但是大约算一算，也不会超过两百米。没理由所有的同伴都在同一时间失去回应的。

再说…母亲被困在荷叶镇，决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她乱了…她要冷静下来…

身边的白雾，好像被吹散了…

程卿再度观察起四周…

这是…

“程卿！”

是严昱？！程卿回头张望，严昱朝她冲了过来：“你没事吧？！”他一把抓起她的手…

不对…不对了…

所有的景象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包括眼前的这个人…

变成了…

她大惊失色！这是她的梦！是她的噩梦！

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是她的心之所惧！

她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前的人，带着狰狞的笑，紧紧抓着她的手…

一切都和她的梦境一模一样，她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闭上眼睛。

“最可怕的噩梦…”那个人贴在她的耳边，缓缓说道，“就是一切…突然成真了…”

她陡然睁开双眼，直视着面前这张脸，这张多年来一直在她心头萦绕，挥之不去，带来无数恐惧的脸。

“不…梦就是梦，永远也不会成真。”她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仔细地看着这张脸。可是居然，愈发地模糊了…越看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她松了口气，白雾回来了…噩梦结束了…

可是她的同伴呢？

“云衣？！”她又试着喊了一声…

仍旧是全无回应。

“是你逼我的！”前方又想起了声音…是谁？

她蹑着手脚，慢慢向前走去。

是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是你逼我的！”

一个人使劲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另一个人在奋力挣扎着…

那是…

程卿向后退了一步。

是父亲…是她的父亲…

那个被掐住脖子，在地上扭动着，挣扎着的人，是她的父亲！他的眼眶向外突出，满脸充血，看上去十分恐怖。

“卿儿。”几欲摔倒的程卿被扶住了。

她回过头去，看到外公慈祥地对她笑着。

“外公…”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别哭，一切都会好的。”外公摸摸了她的头，微笑着说。

“卿儿！”突然，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是母亲…程卿抬起头，看到母亲站在前方。

“过来！快过来！不要相信他们！不要相信他们！”官若男急切地喊道。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程卿有些恍惚。

外公是真实的…他的手，摸在自己的头上…他的笑，是那么的温暖…他就在身边…自己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啊！”官若男突然惊呼了一声，被身后的一个人影偷袭了。

是那个妖道！程卿回过神，又朝官若男跑了过去。

“妈！”

来不及…终究是没有来得及…

她看着妖道手中的长剑，刺入了母亲的身体。

“妈！”她撕心裂肺地喊着。

她扑上去，却什么也没有抓住，母亲消失了…

程卿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严昱】

严昱看着自己…

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景象，就像是在照镜子…只是，对方穿着奇怪的古代装束。

严昱凝视了对方许久许久，然后，嘴角浮现起一抹微笑。

这个幻觉，倒是有意思…

“你觉得，我是假的么？”那个自己，也带着笑意，对严昱说道。

“呵呵，你觉得自己是真的么？”严昱失笑道，“我算是明白这白雾林的门道了，心之所惧，说白了，就是心魔，每个人都有心魔，我的心魔，就是你。因为你是我与她之间最大的阻碍。”

对方笑而不语。

“你只是我脑中的一个怪物，我把你定义成了我的样子，所以你现在，就是这个英俊的样子。”

严昱走向“自己”，摊了摊手，一脸轻松，“待会我要是不高兴了，把你想成个屁，那你就会是个屁，懂么？”

对方依旧轻笑着，不言不语。

“看你一脸不服的样子，我就给你一个方法证明你自己不是个屁。”严昱笑道。

“你既然是我脑中想出来的东西，你的认知，就不会超过我的认知。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证明你是真的。你说一件，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就承认，你不是个屁。”

对方微笑着，凑了过来，在严昱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你他妈的才会死在这里！”严昱听完之后怒骂道。

这该死的“屁”倒是机灵，说完就跑了！估计是知道不跑的话，自己会一巴掌呼他脸上。

雾气逐渐消散了，严昱不再多想，他要找到程卿他们，这才是重中之重！

“放开我！”不远处传来惊叫声。

严昱心里一惊，迅速跑了过去。

是官云衣！有人在袭击她！又是那个“屁”么？！来得正好！

严昱冲过去一把抓起袭击官云衣的人，一拳打了过去。

对方仰面倒地，竟是吕义山！

“你疯了！连自己女儿都杀？！是不是人啊！”严昱骂道。

“我要杀了你！”吕义山踉跄着爬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冲向严昱。

“有病吧！”严昱和他扭打起来。

“你把程子文当亲儿子！却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把你当亲爹一样的供着！伺候着！最后换来了什么！”吕义山的力气比严昱想象中要大上许多。

“我不是你师父！我没有你这么个不孝的徒弟！”严昱知道吕义山也中了招，他朝着吕义山喊着，想让他清醒点。

严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次将吕义山打倒在地。可是这个杀红了眼的疯子，又再次扑向一边已经倒地昏迷不醒的官云衣。

“你算什么！为什么要跟我抢！什么都要跟我抢！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们都要死！都要死！”吕义山咆哮着。

严昱深知和精神错乱的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袭击官云衣，再次冲上前去，卯足力气，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次下手有点重，吕义山被打得摇摇欲坠，看着好像清醒了些。

“醒了么？”严昱问到，“醒了没有？！”

“不是我…不是我…”吕义山突然抓着头发，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喂！别瞎跑！”严昱喊道，可是没有来得及阻止他。

他看了看已经跑远的吕义山。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官云衣，还是决定先救官云衣，至于吕义山，随便他疯去了。

官云衣还有气，应该只是惊吓过度，严昱扶她起来，使劲掐了掐她的人中。

“啊！放开我！”官云衣醒转之后，立刻尖叫起来，拼命挣扎。

“别怕别怕，是我！”严昱拉下防毒面具，结果被她连扇了几个巴掌。

闹腾好一阵过后，官云衣才算是安静下来。恐惧还没有完全从她的脸上褪去，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满眼泪痕，我见犹怜。

“喂。”严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事吧？”

官云衣定定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没事了。”严昱单膝跪在她面前，轻轻揽住她的肩头安慰着，“没事了。”

“我爸呢…”官云衣终于开口了，声音还是有点发颤。

“不知道…跑了…”严昱指了指吕义山逃走的方向，他本想问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了看官云衣的状态，还是决定暂时不问了。

官云衣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严昱忙把她扶了起来。

官云衣看起来神色很是凄然。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做什么。

“咳咳…”严昱摸了摸下巴，“这个白雾林有些古怪，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我想象出来的，你得证明一下你不是我的幻觉，说点你知道我不知道的，还得是能马上验证的。比如...我想想...嗯，你今天的内衣是什么颜色啊？”

官云衣皱着眉，幽怨地看着严昱。

“…”这个反应和严昱预期的有点出入，本来以为她会生气地跑过来打自己，这样就能多少分散一点她的注意力。

一阵难熬的沉默过后，官云衣开口了。

“今天的内衣是黑色的；鞋子37码；靴底藏了一把小刀，是防身用的；我右肩有一个胎记；有轻微抑郁和情感障碍；从来没爱上过谁…不知道是不是爱上你了。”

她含着泪，深深地看了严昱一眼，然后移开目光，在他给出反应之前，转身离开了。

“…”严昱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心里突然莫名地难受着。

“你别乱跑！”他追了上去，和官云衣并排往前走着，两人谁都不说话，气氛又变得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