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道夫.庞鹫遇刺身亡,千真万确!
按照被公布的说法——公爵大人接国王旨意去威南处理事宜,并携带国家重金在迎风花搭乘“白蜘蛛”号返程,起航后的第二天晚上路经大岩桐省西岸“雾峡”海域,船身起火同时遭遇炮击,最终沉没,公爵大人和同乘的59人全部遇难。
事发的第二天一早,经过的商船先是发现了白蜘蛛号的部分残骸,残骸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还有些碎片是被炸裂开来的。接着过往船只陆续发现了海面上漂浮的白蜘蛛号乘客尸体,已经找到的有21具。其中一个就是伦道夫.庞鹫大公。是在离事发地点17海里的地方被一艘小型渔船找到的。大岩桐省的海警刚看到尸体时吓得不清,从装束、纹章和年龄上判断几乎立刻就得出了结论,但是这种大人物死亡的消息是不能信口开河的,几经调查后并联系了博湾的人,终于由“疑似”改为了“确定”,上报给了博湾。
伦道夫.庞鹫遇刺身亡,消息传回博湾瞬时掀起一场渲染大波。
伦道夫.庞鹫是谁?他是血债累累的“王都侩子手”,辅佐亚伯拉罕登基的最大功臣,当今威尔莱特的两个顶梁柱之一,打击反国王势力的最尖锐匕首,守护亚伯拉罕政权的最坚实之盾。他是仅次于国王的权威,一生遭遇34次刺杀没死的传奇人物。
可以说当今威尔莱特一半权贵都是仰仗他的威能才能有今日之风光。
现在他死了,意味着什么?
对于权谋者来说,公爵的离去是不是等于空出了若干个实权位置?王都上层再次地震?重新选择站队?灰蓝派得势?庞鹫派一蹶不振?国王少了一个和亚历山大之间相互制约的棋子?
对于忧国者来说,庞鹫大公之死象征着王国新动荡的开始?新的反亚伯拉罕势力初露狰狞?还是辛西娅派毒牙仍未拔净?
抛开这些人不管,单对国王亚伯拉罕来说,王国政权多年不稳,现在自己最得力的臂膀又被生生卸下一只。最信任的手下离去,让亚伯拉罕.草鹭感到了切实的恐慌。自他登基以来第一次开始担心自己的王位还能安坐多久。还有一个原因,让他把恐惧和担忧加倍转换成了对最这次恐怖行径的滔天怒火——在这个本来就很拮据的时候,他船上的七千万实金被劫了!整整七千万!
亚伯拉罕火山炸裂一样的暴怒,让几个无所事事的家伙进了监牢,终于驱动了似老迈机械般绣死的刑法和情报机构。
所谓办事效率的提高,无非就是公爵死讯传来的第二天,一份嫌疑人名单火速出炉,都是曾和公爵派有过恩怨或者利益冲突的家伙——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借机打击报复,排除异己,更不知道这次又有几个不明真相的无辜群众要遭到迫害了。用来充当地心震颤表象的替死鬼从来都是不嫌多的,而贫民始终只能看到表象……
咳咳,说回那份名单,正如大家猜测的。
被很多人熟知的伊凡.庞鹫的名字,赫然在列!
风火雷行,2周后几乎全部嫌疑犯被捕,疑犯队伍浩浩荡荡多达百人。
被很多人关注的伊凡.庞鹫的大名,赫然不在列……
当过哨鹰的年轻人不是唯一一个拒捕的,却是唯一一个拒捕成功的。
很多年以后情报厅已经改名,但那里仍然会流传一个玩笑——密探们经常会挖苦执行任务失败的同伴说:“你应该向那个伊凡.庞鹫学学什么叫做最专业的追踪缉拿与反追踪缉拿。”
然后八成还会有人补充一句——“再祈求你的缉拿目标也跟那个伊凡.庞鹫学学什么叫做世界上最愚蠢的自投罗网。”
呃……不去说一些属于未来的小趣闻,那些事遥远到出了我们故事的覆盖范围。
说回庞鹫大公之死,不管怎么说,权倾一时的威尔莱特庞然大物,伦道夫.庞鹫死了,千真万确,尸体上还被火枪开了两个窟窿。他的儿子威廉.庞鹫——新任的庞鹫大公跪在父亲的尸体边上失声哀嚎,发誓要将凶手碎尸万段。
无数达官贵人参与了庞鹫大公的葬礼,不管他们中有多少人在心底偷偷窃笑,国葬级的仪式绝对庄严肃穆。亚伯拉罕用超越女王辛西娅.苍鹭葬礼规模的仪式告别自己的手下兼朋友,同时再三下令即使挖地三尺也要找住幕后黑手。
对众多嫌疑犯的审讯拷问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国王施加的巨大压力让情报厅和治安厅联合组成的调查组织愁眉不展,他们曾想在诸多疑犯中创造一个凶手交差,但是太过牵强,没有谁完全符合刺杀公爵的全部行为特征。
于是大家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在逃的嫌疑犯,其实大家心里都肯定伊凡.庞鹫就是凶手,对于其他人的审讯只是一种形式上的程序,至少让国王知道自己这伙人还在认真干活……
在伊凡.庞鹫在逃的整整一年半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
治安厅倾全国警力在抓,密探们利用自己的网络在找,甚至大岩桐在一次疑似目标的抓捕中还动用了地方军队。
最终他们都没得到结果。
茉莉城的迷雾之丘剧院遭了殃,因为这里曾是伊凡.庞鹫成长的地方,剧院被查封了好长一段时间,所有跟波维.情歌有过接触的人都被带走审讯并监视过。最后格瑞塔小姐通过各种渠道和关系疏通求情,甚至联系到了博湾的阿奇尔.夜莺厅长从中调停,负责调查的众老爷们才网开一面,还回了剧院众人的自由,但依旧禁止剧院演出运作。
最终发生了一件事使得迷雾之丘摆脱了这次危机——剧院的所有者,名叫利奥波特.灰语的人通过格瑞塔小姐为亚伯拉罕的登基20周年庆典捐助了一大笔钱,国王龙心大悦,下旨特赦,才让剧院回到了正轨。
受影响的不只茉莉城,远在威尔莱特最南的迎风花城,波维的生意伙伴——叫卡修的年轻人被捕入狱,最终死在审讯中。所有跟伊凡.庞鹫有过生意接触的商家都被传讯,从服饰厂的老板到跑船的向导和水手。闹得最凶的时候,迎风花港两天无人出船,1000多人滞留在港口,之后一个月迎风花的贸易量下降了三分之一,对当地贸易造成的影响可想而之。
直到公爵死后一年零七个月的时候,折腾了许久的公爵刺杀案,也就是追查组织口中的黄金劫案才有了结果,各地张贴的通缉令纷纷下榜。
主谋伊凡.庞鹫落网。
伊凡.庞鹫的落网简单得不可思议,以至于很多人笑称这是世界上最没大脑的行为。
就像警察说:你来自首吧,绝对从宽处理。
然后杀人犯就听话地跑进治安厅说:我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伊凡.庞鹫在逃的第18个月,各地开始兴起了一种传言——那个号称威尔莱特最漂亮的女人,皇帝的外甥女,栖凤侯爵的女儿,一条裙子价值二十万金卢玛的利维亚桑.栖凤小姐,重病不起,不久于人世……
很快传言流传成各种各样的版本。
有人说利维亚桑和自己的未婚夫闹了矛盾,被现任庞鹫公爵软禁在家,因郁成疾。还有人说利维亚桑.栖凤小姐和伊凡.庞鹫有过旧情,并参与了黄金劫案,利维亚桑.栖凤的重病实为中毒,投毒人和劫匪实为一伙。还有人把两个庞鹫家的小子因栖凤小姐以命相搏的决斗故事挖了出来,最后还流传出栖凤小姐想在死前见旧情人一面的荒唐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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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传言,没有几个人认真地剖析它的合理性,更多人把他当成打发时间的谈资,无聊时刻的话题。
而对于波维.情歌这个男人来说,利维亚桑的重病的消息就相当于威廉.庞鹫昂着头,一脸轻蔑地对他讥笑着问——
“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她,现在利维娅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而你在哪里,你敢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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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伦道夫.庞鹫去世557日之后的那一天
在十几只长杆火枪枪口的瞄准下,波维.情歌腿部中枪倒在博湾城西夕颜庄园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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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夕颜馆的主人听到枪声奔出门厅,看到一身鲜血的年轻人被按倒在地……
那一天忍着疼痛在地上挣扎的小伙子看到姑娘红颜如昔后如释重负……
那一天姑娘蹲在波维头边轻声对他说:“你是我见过最蠢的人。”
那一天年轻人的回答与《女主人》中男主角死前的对白如出一辙:“我知道,只是给自己一个借口见你……”
那一天利维娅问波维:“你在用你的生命验证我对你是否有过真情?”
那一天波维他试图抬头去看利维娅的表情,头却被治安厅的警察狠狠地按死在草地下的泥土里……
那一天栖凤侯爵和女儿亲自带领治安厅的警察押解波维进了龙翼菊堡,把他交给了国王。
那一天波维的心支离破碎,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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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庞鹫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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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天平代表公正无私,细长的利剑代表惩恶扬善,蒙眼的黑布代表不分来人高低贵贱,健美的身材,坚毅的面孔——灰白色的执法者雕像矗立在法庭台阶的上方。雄伟的石柱撑起博湾第一法厅壮阔的门庭,带给人的是庄严、肃穆和威压。
二十年来最受瞩目的一场审判在这里举行,公爵刺杀案的主谋在这里受审。
这次的审判惊动了博湾所有高层人员,国王亚伯拉罕亲自听审。
这次的审判聚博湾三大厅长于一堂,三个**官同时监法。
这次的审判还创下了听审人数和维安宪兵人数的记录,威尔莱特历史上第一法庭还从来没有哪次审判座无虚席,除了今天。
法庭大厅里阿奇尔.夜莺的**锤敲了又敲,在圆厅里造成回响,下下敲进人们心里,仿佛死亡的钟声。
一身囚衣的嫌疑人被带进待罪的铁笼,远远地对着前排的听审者和法官们。
人们发出了感叹声,多英俊的小伙子,还那么年轻,竟然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凶手。
铁栏里的犯罪者垂头散发,对外界的一切无动于衷。
阿奇尔.夜莺向国王询问,国王点头示意,审判正式开始,虽然一切仅仅是个形式,做给大家的看的——有罪的人会定罪,该死的人会死。
“伊凡.庞鹫先生,请你抬头看着我。”
检控官再三的提醒没得到应有的回应,笼子里的男人悄然无声,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一盆冰水泼进,犯人有了反应,抬起了英俊面孔,木然望着检控官。
“公爵乘坐的白蜘蛛号被袭击的那一晚,也就是它驶离迎风花港的第二晚,你在哪里?”
“在家。”
年轻人晃了晃,吐出了两个字,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谁能证明?”
“没人。”
记录官和法官飞速的记录着,检控官绕到笼侧,又问道:“伊凡.庞鹫先生,我问你……”
“我不叫那个名字。”年轻人打断了检控官的话后,又陷入了死寂。
检控官愣了愣,随后问道:“我问你,你在情报厅当哨鹰署长的时候,你曾利用职权私下里给自己伪造了‘波维.情歌’这个名字……”
“不是伪造,那是我的本名。”
检控官的问话再次被犯人毫无生机的话打断。
又一盆冷水泼进囚笼,检控官翻动着手里的记录,摇头说道:“很遗憾,根据资料,过去的合法居民中并没有‘波维.情歌’这个人,我问你,你伪造这个名字并把迎风花大量财产归到这个名字下,有什么目的?”
大厅里很安静,被质问的犯人似被蛰了一下,缓慢抬头,目光扫向远处的听审席位,最终停在一个人的身上,注视了片刻,然后犯人垂下了头,喃喃回应道:“我不记得了……”
检控官又摇了摇头说道:“伊凡.庞鹫先生,很多人都可以证明,在去年的庆功宴上你曾谩骂威廉.庞鹫先生,并让威廉先生和公爵大人一同去死,此事是否属实?”
“我说过让他们一起见鬼。”犯人淡淡地回答。
看着记录员记完,检控官又问道:“去年表彰会结束后,你曾和现在的威廉公爵有过一场公平的决斗,并被对方打成重伤。有没有此事?”
犯人木然点头。
“你是否怀恨在心?”
犯人沉默了一会,再次点头。
记录员的笔一刻不停。检控官走到呈供桌边,从里边拿出一张纸,看了看问道:“根据你在迎风花的生意合伙人的口供,白蜘蛛号沉没的前两日,你曾试图指使他装成领航者混上白蜘蛛号,我说得对么?”
议论声不绝于耳,阿奇尔.夜莺重重地敲了敲法锤。
“你们杀了他……”这次犯人没有回答,只是满眼仇恨地盯着检控官,随后眼神里的光彩又被死寂取代。
又是一盆冷水,犯人在冲击下晃了晃。
“我再问你,我们在你迎风花港的船上搜到了火枪若干支,还有几门火炮,而且都有使用过的痕迹,你用它们做过什么?”
“对付海盗……”犯人还没说完,冷水已经淋到了身上。
检控官又从呈供桌上拿起几张被火烧得残缺不全的纸张和一张地图,然后对犯人说道:“一年多前,公爵大人把自己的出行安排交给你去置办,选船、路线和海警的挑选都是你亲手完成的是吧。可以说你对公爵大人的出行了如指掌,是吗?”
犯人麻木地点头。
检控官拿起桌上的物品,面向法官,又转向听审席。大声说道:“这份手册,记录的是公爵大人的出行安排,这张地图,标记了白蜘蛛号的航行路线,上边甚至还清晰地在出事地点做过了标注。而这些都是从这位伊凡.庞鹫先生在迎风花城的家里搜查出来的!”
大厅里响起了惊讶的感叹声。威廉.庞鹫几乎冲出了听审席,被手下人强行拉了回去。
阿奇尔.夜莺不得不再次敲击法槌。
“同样被搜出来的还有这份邪恶的计划书,犯人拘捕时还曾企图烧毁它,我来念给大家听听,让卡修混上船接应,还有,设法点燃白蜘蛛……”
大厅里的场面几乎失去了控制。
“好了好了,请大家安静下来,罪犯一定会被严惩。众所周知,公爵大人此去威南为王国赢取了重大的利益,白蜘蛛号满载而归。”监控官示意大家平静下来,转头看向法官,要求人证出席。
得到了法官允许,一个侍者模样的家伙被带进了证人席位,证人的到来让牢笼里的犯人突然激动起来,他把着栏杆转头望向听审席,而听审席的女人也站了起来,望着侍者发呆,很快被人拉着坐下。
“请你自我介绍下。”检控官对着侍者说道。
“我……我是夕颜馆的仆人。”
直到此刻,站在罪犯笼里的波维.情歌,万念俱灰。
“说说你在事发不久之前,你都曾听到过什么?”检控官鼓励证人。
侍者看了一眼波维,很快低下了头,指着他哆嗦着说道:“那天……这位先生在夕颜馆门前反复骚扰,要见……栖凤小姐,小姐不愿见他……他纠缠不休,还说他会比威廉先生更有钱,能为小姐抢来一座金山。”
耳语声刚起就被一声巨响湮灭,一直沉默不语的国王亚伯拉罕再也听不下去,捶案而去。
国王走了,等到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检控官站在牢笼前拿着记录员长长的记录单大声说道:“我想对于伊凡.庞鹫就是犯人这事我们早就没有了任何争议,我们唯一好奇的是这么邪恶的庞大计划绝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伊凡先生,您不想说点什么?”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铁笼里的犯人,都想知道这个罪大恶极的家伙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如何完成了这个可怕的计划。而他又想对自己的行为做出怎么样的辩解。
“让我死吧。”
那一天,在法庭上,灵魂早已不在的波维对所有人回答着,仿佛一具躯壳。
“这么说你知罪了?”
阿奇尔.夜莺厅长敲了敲法锤问道。
那具躯壳似死人般点点头说道:“我深深爱上了一个从没喜欢过我的女人,她是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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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平代表公正无私,利剑代表惩恶扬善,蒙眼代表不分来人——灰白色的执法者雕像依然矗立在法庭台阶的上方,法庭的大门已然关闭。
下一卷预告——《囚窗与飞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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