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黑的地牢里,挂在腰间的串环钥匙随着错乱的脚步声彼此碰撞,狱卒推开陈旧的牢门,随后闪身一旁。。
典狱长弯腰进入低矮的单人牢房,顾不得掩鼻封堵扑面的霉臭,典狱长快步走到犯人面前。
“大总督阁下!您受苦了。”献媚的表现不难察觉。
死囚男子衣着整齐地坐在床边,从容洒脱,声音平淡自然:
“是死刑提前了吗?”
半长的黑发用草茎利索地扎在颈后,漂亮贵族并没有因牢狱之苦失去了风度。只是这位俊朗非常的男人仿佛还沉浸自己的思绪中,对典狱长多余的问候充耳不闻。
典狱长慌忙解释:“这两个月确实苦了您,总督大人,你看……”
典狱长搓了搓双手。
“您看……其实我也是公事公办……”
黑发男子一声嗤笑,黑色双瞳猛然间捕捉到典狱长,无论何时何地男子的气质都无法掩盖,相较于市侩的监牢头子,是虎与仓鼠的对比。
后者向后缩了缩,以为对方会暴起发难。
“别再叫我总督大人了,和被您管辖的其他犯人一样,我只是个等待处决的死刑犯。”
“不不不,总督大人,您自由了!对您忠诚与否的观察结束了!国王陛下下令,您无罪……”
“陛下?”男子耸动肩膀笑出了声:“国王陛下?”
一直处在危险平静中的男子站起身来,眯着清澈的双目紧盯着典狱长,样子像头凶兽。
“告诉我,你说哪个国王陛下?!!!!!”
典狱长被怒吼声振得一阵哆嗦,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血色的疯狂,刹那间典狱长觉得自己即将被扯碎撕烂。
“当……当然是……亚伯兰罕.草鹭陛下。”
避开男子叫人战栗目光,典狱长硬着头皮回答。
男子沉默着,盯着典狱长窘迫的脸看了好久,仿佛还不能接受残酷现实的改变,用手遮住了自己的面孔,细长的手指**发中,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终于沉淀了自己的怒气后,男子平静地开口。
“我并不是针对你。只是,你口中的陛下赦我自由——让我觉得有些滑稽。”
男子的话让典狱长有些无措,他能理解对方此刻的心情,如果他年轻20岁,也许会顺着对方的话语发表些自己的见解,不过一切勇气在这个追求安稳年纪被消磨殆尽。
“伊格纳兹.栖凤阁下,您私自调动地方军队进行演习的不理智行为,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宽恕……”,看到男子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典狱长继续说道:
“不过您首先得把城外……得把你的人撤走。”
典狱长察言观色,似乎没触动对方的逆鳞,继续说道:
“然后请您尽快赶回博湾去,国王陛下要见您。”
—
百年来歇斯底的大门第一次为里面囚犯的敞开。
谢绝了典狱长送别的馈赠,伊格纳兹.栖凤只身走出城堡。斜阳的残辉让曾经的威南大候精神略微恍惚……
吊桥横跨护城河,男子独立其上,触目的是波光粼粼的河水,感涌上心头的则是宿命般的必然。
令人怀念的自由,再不是牢底的昏黑——都是她料中的吧,这一切。
秋风吹动英俊男子的衣摆和乱发。
夕阳拉长了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
远山的枫树,高耸的古堡……一切显得大气非常,而人影却映衬得渺小无助。
本应该是诗人们口中时常赞美的秋爽季节,可是威南三省大总督……
此刻的他,看不到未来。
-
前来迎接总督的人马早已恭候多时。
“立,敬礼!”
吊桥的尽头,总督马车之前,秋风中上身只穿着军用衬衫男子们,行着标准的军礼沿堡前河岸笔直地站成一线。
风雨征程,和部属们共同抗击东南边境入侵的时光仿佛重现在眼前。这些面孔,有心腹,有熟识……更多的是生死沙场中验证过的友情。
此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呢?
解释为何抛下他们束手就擒?
或者让这些王国精锐中的忠诚翘楚自求多福?
走到众部面前,伊格纳兹从人群中看到了熟悉副将。
“米纳尔,谁给你权利带这么多人前来?”
环顾四周,栖凤侯爵带着隐隐怒气问道。
“阁下!”
被唤做米纳尔的军人标准威中人的身材,体格匀称,一脸刚毅。听到上司的询问,利落地收礼回应道:
“前威南军部共134人前来报到,其中队长级以上32人,区域负责人12人,大家都是自发前来。阁下!”
伊格纳兹轻轻地摇头,属下的前程,王国的前景,很多事已不是自己所能左右。
深吸了一口气后,对米纳尔说道:
“我已经不再是威南军队指挥者,别叫我阁下,把衣服都穿上,叫他们立刻解散。”
“阁下!威南三省联合军部已经被解散,王国不再承认洛瓦之歌的徽章了……”
“并且大家都已请辞,无权穿戴王**服。”
心腹米纳尔面色黯然。
伊格纳兹心中一阵酸楚,不想回应。
“但只要总督阁下您在,洛瓦之歌的荣耀就不会散落,我们都在这儿,只要您一句话……”
“米纳尔!注意你的言行!”
伊格纳兹大声喝止了自己的副将,但平时一丝不苟严格执行自己命令的副将在这时显得异常倔强。
“阁下,我们中多数是陛下当年亲选的铁卫,跟您近十年,我们不是草鹭的士兵,我们效忠的人只有一个……”
“住嘴,你们全都回家去!”
没人离开。
伊格纳兹反而看到自己手下的将官们把洛瓦之歌的军徽别在雪白衬衫的领口,动作整齐统一。
而米纳尔继续说道:“十年来我们都在您身边,陪你浴火抗战,伙伴们从不缺乏战力,更不惧死。”
将官们集体行礼,收礼,一如既往的英武。
“阁下!威南第十三编队就在蝴蝶兰郡西北二十公里……”
米纳尔的军衣整齐,仿佛自己十多年前在王宫侍卫中初见他那一刻,果敢坚毅。
“如果您过了今晚还不能走出死牢。明日凌晨,曙光投向大地的那一刻,洛瓦之歌全体将士将用血肉之躯填平歇斯底护城河……”
风云变换,沉浮莫测,副将的忠诚与坚毅不曾改变。
“不管失去多少战友,我们定会踏破歇斯底的堡门,放下吊桥,救您出来……”
“谁允许你们这么做?”总督大人的声音渐渐冰冷。
“我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们知道,只要救您出来,一切就能改变……”
“别再说了!”
米纳尔被总督大人拽起领口,军靴跟已经离开了地面。
但副将毫无惧色,继续顶撞自己的上司:“因为我们始终坚信,伊格纳兹.栖凤阁下不是懦夫,只要有您在,我们就能回到博湾,重立王都的秩序。”
“我叫你住口!”
暴怒的伊格纳兹挥拳打向米纳尔,后者不闪不避,冲击后头部被打得甩向肩头。
米纳尔正过身子,腮侧淤青,擦掉嘴角的鲜血,依旧高喊:
“我们坚信,如果是伊格纳兹阁下,定然会带领洛瓦之歌的战士回到博湾城,替陛下讨回血债!”
又是一记重拳,力道更沉,米尔纳晃了半圈,再次趔趄着返回队列前,嘴中没有停歇,身后的军官们也都面无表情。
“我们一直相信阁下会带我们讨回公道!”
伊格纳兹再次举拳,在看到对方直视自己的目光后,手臂僵硬在空中。
那倔强男子的泪水,终究不是因为疼痛吧。
“米纳尔!我命令你停止你的愚蠢玩笑,你在拿洛瓦之歌近十万人的性命开玩笑……”
米纳尔点头,就似根本没被打过,再次行过军礼后望着自己的长官,依旧不肯让步。
“我们知道,这么做可能没有意义,我们会失败,但是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几十年的信仰和忠诚……”
声音变调,米纳尔坚毅的语气掺杂着颤抖,愤怒与悲伤交缠。
“阁下……如果不这样做,那我们抗击东南入侵有什么意义吗。”
副将的声音逐渐升高,是自问,又是质问。
“把王国交给一个奢靡淫≈乱的昏君,和把国土拱手让给东南诸国,有什么区别?”
在人人自危的时刻,米纳尔没有躲藏,情绪毫无保留。
“阁下,如果不这样做,您带着我们十年的辛劳奋战,还有什么意义吗?”
这个叫米纳尔的军人,在十多年前苍鹭之变的保卫战中断了两根肋骨,仍然血战到最后,直到昏倒被抬上担架,都不曾因为疼痛吭过一声。
此时,因亡国之患泪如泉涌。
“伊格纳兹.栖凤阁下,现在站在这里的洛瓦之歌军官,你面前的我们,多数都是幼年时被老陛下收养的孤儿,经历过希切之战和王庭内乱,被委以重任……再随你征战东南。”
百余名战士的队列中传来了哽咽声。
“我们在王城长大,幼年时与陛下同吃同住,先王不在了,我们还有陛下,陛下走了,我们会义无反顾辅佐殿下……”
“有人笑我们愚忠,骂我们是被洗脑的傀儡,我们不求别人理解,只是把王城当成自己的家,自己的效忠值不值得,我们自己清楚……”
“阁下!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如果现在我们不回到博湾去,我们几十年的忠诚和信仰,就都成了谎言!!!”
“我们死后有什么脸面再去面对两位陛下!!”
多年来对伊格纳兹言听计从的副将米纳尔此刻对着自己的长官大声咆哮。高叫着长官与老友的名字,米纳尔痛心疾首。
“希切战争后,王国在陛下的带领下好容易有了起色,没人比阁下您更清楚陛下这些年是在多么困苦的环境下坚持过来的。”
“阁下在陛下身边的时候,见过陛下添过几件首饰?王宫每年的用度都缩减到什么地步了!战后第三年的博东赈灾款是陛下从自己身上省出来的!”
“阁下你不是不知道吧!”
“为了支持东南抗战,松柠馆珍品拍卖,暗拍的那件物品是陛下的画像啊,他可是陛下啊,还能要做到什么程度啊?”
“您告诉我!他们!他们是怎么对陛下的,陛下才刚走。那帮混蛋……”米纳尔恶狠狠地摇指远方。
“殿下她才五岁,龙翼菊冬馆失火……开什么玩笑!失火?阁下您相信吗!!!!!伊格纳兹阁下!他们连个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阁下!!!”
“那些辅佐陛下走过战后十年重建的功臣几乎全部入狱,不久后都将身首异处……”
“阁下!!!!你让我们怎么看得下去!!!”
“阁下!告诉我,您不会袖手旁观吧!”
“是吧!阁下!”
“我们求您了……”
米纳尔被战场风霜刻画过的脸庞已被泪水覆盖。
不顾什么上下礼仪,晃动着长官的肩膀,米纳尔渴望从多年的战友兼好友口中得到支持以获得勇气。
“阁下!下令吧!”
“栖凤阁下!下令吧!”
不停地呼唤着长官的名字,一直安静的队列躁动起来。
“我们不甘!!我们要讨回真相,用洛瓦之歌十万威南军兵的鲜血向草鹭索取个结果!。”
-
而伊格纳兹,没勇气直视旧部们的目光。
太多不敢面对的情绪掺杂在一双双等待决断的面孔中,有对篡权者的憎恨与痛恨,有报复的激进和嗜血的冲动,以及对自己的信任以同依赖。
这一百多人,自己多年的伙伴,过去王庭的铁卫,而他们需要自己一个命令——一个错误的命令。
然后,毅然、决绝地——坦然赴死,只求良心无愧。
—
佐拉知道,清楚的知道。
那是怎样一个女人……
多年来将自己的倾慕牢牢束缚在她身上的——正是那个女人一生的执着与付出。
—
20年前的歇斯底堡护城河岸,伊格纳兹木然垂立。
—
漆黑的提琴手从来没有因为一个决定而如此纠结。
他不敢想,他怕想多了会被战友的不理智所感染。
他不敢看,他怕长久目光接触后自己也沦陷于疯狂中。
因为,那个置几万人军人、上百万民众,甚至整个威尔莱特于水火的想法——不正是时刻徘徊在自己脑中,随时都会挣脱牢笼的狰狞渴望吗?
—
应该将她十几年的成果拱手让人?
或者亲手毁掉那个女人十几年呕心沥血的经营?
难道就看着这些窃国贼在她用青春幸福换来的王国早春中恣意享乐?
放弃威南刚起步的繁荣,牺牲掉洛瓦之歌,将整个威尔莱特拖入战火——就是忠诚的代价?
—
进与退,
冰与火。
—
那天佐拉被自己的战友质问得哑口无言。
后来佐拉没再说话……
辛西娅末年,歇斯底堡外,佐拉.暗河双膝着地,恳求部属们的原谅。
辛西娅末年,歇斯底河畔,冷血刺客最终折断佩剑,埋藏灼骨的仇恨,磨平了自己的獠牙。
也是辛西娅末年,按照那个女人的遗愿,三省总督栖凤大侯用尊严换取了威尔莱特的喘息契机。
还是辛西娅末年,最初的冲动后,伊格纳兹满心屈恨,再次将一场毫无胜算的战火萌芽熄灭。
—
而痛苦的事情远未结束。
伊格纳兹.栖凤从歇斯底赶回博湾是出狱之后第三天的事情,到博湾后他没去龙翼菊见亚伯兰罕,第一时间赶往了城外的驿馆。
赶来博湾的途中遇袭,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被劫,多重打几下格温多琳时日无多。
栖凤夫人重疾在身,亚伯兰罕多次遣人来接都被拒之门外,医生和使者只能在驿馆外焦急等待。
“只要我丈夫一日还在歇斯底堡里,格温多琳一日不踏进博湾城半步。”
格温多琳.草鹭去世的时候,人们才恍然——这个帝都有名的温婉美人,骨子里与自己的表姐辛西娅.苍鹭一样,是继承了祖母薇瑞汀斯.红鸠血脉的典型。
薇瑞汀斯.红鸠的子嗣以英俊和美貌著称,而更让后人津津乐道的是其中的女性,普遍美丽得让人难以自拔,执着得近乎偏执,或多或少都有些性格上的缺陷,无一例外。
驿馆病榻上见到自己丈夫安然归来的那一刻,多日的坚毅不再,伸出苍白的手轻抚爱人的脸庞,格温多琳潸然泪下。
支撑她走到最后的动力,是对丈夫安危的顾虑。
“我的丈夫肩负更多的东西,必须要坚强地活下去,死只是自私女人的权利。”
捕捉到丈夫轻生的念头,依偎在爱人怀里的女人柔情劝说,让人无法抗拒。
“不要和我哥哥对立,我了解他,所以别让我难过。”
“蝴蝶兰郡准备劫狱的人马是我的安排,别怪米纳尔。”
不住地抚顺爱人的黑发,年轻的栖凤夫人声音动听,却如此虚弱。
“利维亚桑的事,我做到了,换来了你想要的。”
“我并不怪你……请一定找回我们的孩子。”
放下这些心事后,格温多琳病情迅速恶化,走前嘱托仍然不曾中断。
栖凤夫人给亚伯拉罕写了一封信,信中没有请求,只是封家书。内容以回忆兄妹早年的家族生活为主,笔下流露的点点滴滴都是怀念兄长对自己的关爱,以及自己幼年时对哥哥的崇拜。
死前格温多琳拥着自己的丈夫,希望能将夫妻间少有的温存延长片刻,多一刻就好……
当妻子环绕自己的手臂滑落时,紧拥着她的伊格纳兹才知道,自己的感情在不曾察觉间早已一分而二,开始珍惜的时候,又不可逆转的远去了。
那天伊格纳兹不承认妻子的死,狂怒中对亚伯兰罕派来的医生拳脚相向。
—
25岁的格温多琳走了,带走了伊格纳兹迟来的感情,留下了佐拉.暗河终生的亏欠与自责。
那是一个制造尸体与孤儿的年代,同样制造泪水。
可是那天,大概是心头的绞痛让他的身体丧失了什么本能——绞痛持续着,可伊格纳兹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
“只为格温多琳,我不会为难你,但你要表现出你的诚意。”
拿着亲妹妹遗书的亚伯拉罕,许久没有说话。
他展现了做为国王的第一次宽容——难得的宽容。
“我会予你宽恕,但并不代表我允许那些对他们的国王缺乏敬意的人侮辱我的名讳。”
二十年前刚刚丧妻不久的伊格纳兹四处奔走游说,希望辛西娅旧臣停止无意义的抗争。
主动遣散了旧部的他劝导大家投靠草鹭,心中渴望不让效忠女王的忠诚人士之血染红博湾河。
也是那时起,漂亮贵族多了一个绰号——忘恩之犬。
—
亚伯拉罕登基大典上,新任草鹭陛下用剑轻点伊格纳兹的肩膀,承认其爵位与荣耀。
大殿上伊格纳兹手拿宣誓书,代表所有归顺的旧臣,宣誓效忠新国王。
旁人的目光,内心的屈辱,那时的他已经感受不到了,侯爵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台前的,当时的他魂不附体。
—
“伊格纳兹.栖凤,以人格和信仰起誓,终生效忠亚伯兰罕.草鹭陛下……”
机械地拿着宣誓书,麻木地念着上面并非出自自己笔下的文字,伊格纳兹的手和灵魂同时在颤抖。
他以为自己忘了,此时却回忆起了年少时初次担任王庭侍卫时场景——也是像今日一样,对着众人起誓。
那时候的台下是一双双赤诚的眼睛。
然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影对自己大加叱责——“哪有像你这样不情不愿的,王庭不缺你这种人,不愿就滚蛋!”
初见的结识由冲突开始,以决斗结束。
谁能想到最终变成由西海抗击海盗到东南阻击入侵的十年风雨共济,手足相依。
“我叫米纳尔,你呢?”
承认了自己的实力,男子伸出来手,等待回应。
—
草鹭初年的登基大殿上栖凤侯爵毫无感情的宣誓,恍然间错觉回到十几年前。
“……发誓用我的生命捍卫……草鹭家的王权。”
伪心的宣誓过程中反反复复出现在伊格纳兹脑海中的是米尔纳忠毅的身影。
—
“嘿,伊格纳兹。”
副将总是熟络地拍着自己的肩膀。
—
“叫你长官?拉倒吧,附近又没人,摆什么架子~~”
对于自己玩笑,副将从来不吃那一套。
—
“对了,伊格纳兹,我这次回博湾,你猜见到谁了?我见到殿下了,已经五岁了,十分漂亮的女孩!”
那家伙一旦打开了话匣子,总有些唠叨。
—
“与传闻的一样,殿下和陛下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叫我叔叔!乖巧极了!我还抱了她,羡慕吧!”
“就骑在我的肩膀上咯咯地笑个不停,害得我都想让家里那位生个女孩了……”
“你说……殿下的父亲是谁?”
—
人生总有分离,见过亚伯拉罕的后几日,自己的副将离开了。
“阁下,回去吧,不必送了。”
那天威南军区洛瓦之歌军部的前任将军——米纳尔,被调往偏远的北境任职。
“现在的博湾我一刻也呆不下去,很抱歉,不能再辅佐您。”
男子翻上马背,准备远离博湾,走了不远又调转马头回来对老朋友说道:
“我知道您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王国的未来交给您了,我也会帮你打听孩子的下落。”
—
那天伊格纳兹点头应了,看着米纳尔的催马向前,再三斟酌后上前唤住了老朋友,说的是自己的私事。
“米纳尔,不久前我和一个朋友共同收养了一个年幼女孩,刚好五岁了……”
马上的米纳尔先是一愣,呆呆地坐在马背上没有反应,最后仿佛被针刺了一样,激动地问道:
“你……你是说……”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非常伶俐的孩子,也非常漂亮。”
侯爵截停米纳尔的话,但得到伊格纳兹肯定的回答后,米纳尔呆滞地晃了晃头,仍不能接受伊格传达的信息,他怕那只是自己幻想的延伸。
“阁下……”
“您……没骗我吧?”
恐慌着提出疑问,热泪已经顺着勇武善战的将军的脸颊流淌,握着马鞭的手臂轻微的痉挛,袖口在双眼间来回擦拭。
“为了她我会认真地活下去,所以你也保重,别做傻事,米纳尔。”
—
“有你照顾我就放心了。”
临走之前米纳尔裂开嘴角傻兮兮地笑着,大手不住地擦拭着让男子汉尴尬的泪水,一点都不像他往日中英姿勃勃的形象,远去的背影还向自己洒脱地挥了挥手。
—
草鹭登基当日,伊格纳兹的宣誓词格外冗长,好像怎么都念不完……
“以家族荣耀,个人人格对上天起誓,伊格纳兹必将终生拥王国之政,除王国之敌……”
映入眼帘的是宣誓书上的文字,而脑中凝固的是副将告别时场景的剪截。
那天宣讲台上的佐拉.暗河丢失了自己惯有的从容和风度。
上台前手下人告诉自己的消息仍然在脑海翻腾,又冰冻心底层层巨浪,制造一片冷寂。
—
调任北境任职的将军米纳尔,在亚历山大.灰蓝侯爵的领地,遇流匪不幸身亡。
—
“至鲜血流尽,不背叛,至肉身泯灭,不离弃……”
辛西娅.苍鹭末年,伊格纳兹.栖凤在绝望中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亚伯拉罕.草鹭初年,佐拉.暗河失落了自己的孩子,在悔恨中告别了挚友。
-
宣誓继续。
一滴温热,无声间垂落在宣讲的稿件上。
再变得冰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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