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证明我是我？这是一个哲学上的问题。

如何证明z是z？这就是一个科学上的问题。

z的充电线跟个小尾巴似的，从背后伸缩出来，端口方向正对着台下。

“这是我的充电装置，前面已经介绍过了，可以适应各种接口和电量。”

陈知也是第一次见这跟尾巴一样的充电线，他在她家的时候，从未当着她面充过电。

她一度还猜测过z用的是不是太阳能，脑补z蹲在那像是一朵向日葵，跟着太阳转圈圈。

一根会自己动的小尾巴显然不能让台下的各界人士信服。

显然戴维人工智能公司早有准备。

秦记者被请上了台，一张展开有半人高半米宽的医用x射线电子玻璃纸被工作人用带到了台上。

x射线纸在秦记者胸前被展开，他身体内的骨骼和器官被清晰地展现在台下观众的面前。

随着换成了z，射线纸在z胸前位置展开后，出现的是和刚才记者身体构造器官相似，但又截然不同的材质。

人造的合金骨骼，高分子材料合成的人造器官表层以及遍布在体内无数的电子线流。

z胸口的中上部，有一颗和人类大小相似的人造心脏。无论是真实的还是模拟的，它都在跳动着。

“哇哦——”台下有人小声惊呼。

这下没人不认为z不是z了。

秦记者的第二个问题同样比较尖锐：“你从刚才都现在以来的行为是不是都是程序指令呢？”

这个问题和李栋学刚提出的问题很相似。

“是，诚实地告诉你，从我上台开始到现在的所有行为都是编排好，不过有两样例外。”

“哪两样？”秦记者追问。

“这是第三个问题了。”台上的z嘴角勾起，摇了摇头拒绝回答。

秦记者坐了下来，台下有人鼓掌。

第二位提问者是一位女性摄影师，她没有事先准备什么特定的问题。

于是她延续了上一个问题，有关“例外的那两样”。

“准确来说现在是三样了。前面例外的两样，一是秦先生的提问，还有一样……”

在这停顿间，陈知又对上了z的视线。

只见z眨了下眼睛，继续道：“是个秘密。”

“你还有秘密？”女摄影师很自然地接道。

“一个人应该永远保持一点神秘感不是吗？”

台下观众善意地轻笑起来。

在他们看来可能是特意设计的一种活跃气氛的程序。

陈知想起了z上台的同时她收到的那份短信。

这会不会是那个所谓的秘密？

又有接连三名来自不同行业的人士提了问题。

陈知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虽然是由观众在提问题，但是她听下来总觉得问题的导向者是z。

他似乎在引导着问题的提问方向或是被突然选到的提问者一时只能按照他的导向继续提问。

或者会不会，连选择由谁提问都是事先设计好的呢？

根据职业背景来分析可能提哪种问题，再选择人……

“陈同学，你发现了没？”李栋学凑过来压低了些声音。

“你也发现了？”还沉浸在思考中的陈知回道。

李栋学点点头很坚定地说道：“这个机器人成功避开了那些会问他‘会不会毁灭世界’的提问者！”

陈知：“……”人家就没想问这个问题好不好。

那做出这种选择提问者的是这个公司的研究者还是z……

z的声音响起：“下一个问题交给第七排从我左手边数第七位，穿着白衬衣的女性。”

陈知的手肘忽然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她回过神发现前面的观众都回过头在看她。以及立在台中央的z，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凝在她脸上。他身后的立体屏幕里，她上半身的影像被框在了上空。

她思考的问题有了答案，是z在选择。

话筒被递到自己手里的时候，李栋学在她旁边反复重复着“毁灭人类”、“毁灭人类”。

等到她站起来时，脑袋里一时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问点什么？

她清了清嗓音，少女清脆的声音在场地内响起：“你好z，我是来自本市传媒大学新闻系的一名大三学生，我叫陈知。”

他对她笑了一下：“你好陈知，我是z。”

如果陈知有认真听先前所有人和z的对话的话，她可能会发现只有和她的这场对话中，z在回应她的介绍时，强调了一遍自己是z。”

陈知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场面比她曾经接触的任何场合都要大。

她其实本可以顺着上一位提问者的遗留下的困惑去继续提问，但她此刻明确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作为人工智能，被人类控制着你会感觉难过吗？”

这类涉及情感的问题，其实之前有人问过，但是并没有提及到人类的控制地位。

“我不想欺骗你。在我看来，我和人类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我们在互相学习着各自领域里知识。”他把这个问题回答的非常巧妙，但后半句又多补充了一句，“但我相信我是拥有难过这种情绪的，特别是和不想分开的人分开的时候。”

这句话哄的在陈知脑袋里炸开了。

他在告诉她，他是z,他还记得她！

z在之前的问题回答中也用过比喻，所以这句话没有引起其他非议，只有陈知听懂了。

他还向她强调他不想欺骗她，是在告诉她——我不想欺骗你，但不得不欺骗你。

场内的观众发现，原先还有些紧张和拘束的女大学生在听完自己问题的回复后，松了一口气，看来是适应了这场对话放松了不少。嘴角轻微扬起，脸上也淡淡的洋溢起笑容。

“那，第的二个问题是，我还能再要两个问题吗？”

李栋学感觉自己好像掉下了座位。

说好的毁灭世界去哪里了？

在场的人也被女学生的玩笑逗笑了。不过不少人在心底猜想估计z会回答“不可以，所以你的两个问题已经问完了”这类话。

她很有可能像第一个人那样浪费一次机会，不过以这位姑娘的身份和涉世来看问题也不大，不过被大家一笑带过。

于是大家都安静地听z要如何回答。

“我可以试着破例一次，所以你还有两个问题。”

他说完这句话，还不忘冲他眨了单边眼睛。

刚感觉从座位底下爬起来的李栋学险些又震撼地重新跌落下去。

他这位隔壁专业的同学真的不简单啊。

“我记得戴维先生曾提过，仿真ai将会融入人类的生活中，成为我们的朋友。那我想知道，你想不想过和我们人类一样的生活呢？”她想让在场的人都知道，作为一个独立思考的个体，它们应该和人类一样，允许拥有自己的生活。

“这个问题我的开发者已经提上了日程，他们会让我尝试融入人类社会。如果可能的话在不久将来，我还可能拥有自己的家庭。”

他没有回答他想不想，而是转到了他的开发者上。看来有些问题还是挺敏感的。

“那最后一个问题。”

“这次你可不能要求再给你两个问题了。”z插话道，“我只破例一次哦。”

大家又笑了起来，不过也清楚了接下来的提问者将不被z允许钻这个空子了。

“你会毁灭人类吗？”陈知的声音回荡在场地内，表情严肃又认真。

不少人做出“喔噢”的表情，把注意力放在了z的身上。

其实受ai影片的影响，也有人想问这个问题，又不敢。

李栋学情不自禁地单手握拳，低声地“yes,yes”个不停。

你会，毁灭人类吗？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z的答案，也当z正要开口时，陈知的语调忽然一转，笑出了声：“不用回答，我开玩笑的。”

她继续解释：“三个问题显然对其他人不公平，所以请允许我开个玩笑，谢谢z给了我这次机会。”

将话筒还掉后，陈知发现一旁的李栋学一脸生无可恋。

“你怎么了？”

“……再也爬不起来了。”

陈知：？？？

***

z骗了所有人，甚至是她。

离开发布会场馆时，陈知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他还是原来那个z真是太好了。

“你笑什么呢？”李栋学仍旧沉浸在没有人替他问出那个问题的悲伤中。

有什么好笑的，说给他听听，他也想笑笑。

“我在想啊，原来它们真的很会欺骗人。”

此刻陈知的手机又能打开了，有两条来自z的短信。

第一条：[马上要回那个公司了，暂时不方便和你继续发消息了，他们一直监控着。]

第二条：[等我。]

“他们？？谁？ai？”李栋学不解地皱眉头。

陈知挥了挥手：“张教授车开来了，在路口等你呢你快去！下个礼拜我给你们买点橘子吃。”

李栋学：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