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未昭点点头:“我预备开一个酒楼。”
鱼子文问道:“你请得动他一个月做几天?”
她相信代未昭说的话,那日酒楼上,代未昭的寥寥数语如何惊动了褚无竹从后厨跑出来,已经传遍了整个河中了。
只是就是鱼家家主她自己也亲自上门拜访过,未见丝毫成效,代未昭能请得动几分就难说了。
代未昭悠悠道:“你猜?”
鱼子文在楠木桌案上敲了一记:“还让我猜?你这是来找我拿金子砸你的酒楼来的吧?还不快说!”
代未昭哈哈大笑,伸出三根手指头。
鱼子文神色惊叹:“三日?厉害厉害,如此便足以与江老板的酒楼相抗衡了。”
代未昭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还是难与代家相抗衡?”
鱼子文摇摇头,实话实说:“代家的酒楼开遍河中附近上上下下,就是长安也有不少酒楼姓代。纵然有褚无竹,你究竟能开到哪一步还是不好说。”
代未昭颔首以示自己理解,身子向后一仰,慢悠悠问:“那你打算砸多少金子?”
鱼子文叹道:“总归是看你顺眼......我投十金如何?”
代未昭啧了一声:“这就想拿我四分之一的股?你看你这奸商嘴脸。”
鱼子文闻言像是得了什么表扬似的,一面低头拿茶盖拂去茶沫一面笑道:“正是。你这酒楼前途未卜,我投十金你可以拿去吹嘘一下,给你个面子。”
“吹嘘是肯定要吹嘘的......”代未昭说着,从袖中掏出文书放在桌案上:“如何?”
鱼子文正低着头,顺便便将眼光往前一挪,看到了文书上,愣了愣:“江老板要提供人手?”
代未昭稳稳一笑,又问了一遍:“如何?”
鱼子文迅速地盘算了起来。
和江老板共同投资一个酒楼?这是江老板要合作的意思吗?
江老板虽然是才来河中立足未稳,但显见是上头有人扶持,两人若是能合作,说不定还能顺便结识到上面之人......
而代家的酒楼未免也太多了,鱼家若是能和江老板一道立足于酒楼,便足以将代家排挤出河中.......
种种心思千回百转再落定,立即改口:“刚刚我什么都没说,你这酒楼开起来要多少钱?我出一半!”
代未昭轻轻一笑,抬手去将江老板的文书收回到袖子里:“好,便这样说定了。”
鱼子文犹疑片刻点点头,才要去拿纸笔给她支钱,起身时忽然好像看见代未昭袖子里还露出来有什么东西。
她是习武之人,下意识地一挥袖,劲风疾起,将纸张摁回到桌上。
就着代未昭惊讶的眼神读下去,是另一种字迹的文书,署名是褚无竹。
鱼子文一把摁住代未昭的手臂:“你!这是什么!你竟然骗我!”
代未昭万万没想到鱼子文的反应这么大,艰难地克制住自己本能的抬手反制住对方的冲动,咧开一个笑容:“这......我方才竖那三根手指头,这不是三十天的意思嘛,一个月三十天,就是......”
就是从此为代未昭的酒楼做事的意思啊......
不仅意味着代未昭的酒楼前途无量蒸蒸日上财源广进,还意味着......自己可以随时吃到美味的食物。
鱼子文头向下一低,对上无辜地向后一缩脖子的代未昭的眼神:“不许再找别人要钱了!我给钱我给钱!全都交给我!三百两黄金砸给你够不够!五百两!”
代未昭笑眼弯弯,勾了勾手指头,示意鱼子文附耳过来,轻声道:“你求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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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鱼子文砸了五百金到代未昭落脚的客栈里!”
“砸?”
府吏点点头,守在厅堂两侧,和同伴絮絮叨叨地咬着耳朵:“就是砸!鱼家人扛着箱子砸了进去!还派人送话过去,说家主生气了,求是不可能求的,这五百金必须收不能退!河中都传遍了!”
“鱼子文疯了?”
“那奸商怕是鬼上身了吧!”
“可未见呢!要知道被砸的,那是代未昭!”
“哪个代未昭?”
“哎呀!还能是哪个代未昭,那日酒楼上那个代未昭,那日正是代家人放出来的话,说是叫代未昭!”
“现在代未昭的名声,可是不得了!都知道她接连得了几个大人物的看重,怕是要做什么大事业呢!”
“不是武宗皇帝的时候了,女子能做出什么还不好说。只是她有代家在身后,为何又与鱼家来往?”
“代家人说是虽然姓代,和代家并没有关系......”
堂里面传来一声清晰的清嗓子的声音。
几个府吏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立马将嘴巴闭得紧紧的。
上官瞻从堂上踱步出来,官服套在清瘦的身子上,如朗月如清风,不减清贵风雅之气。手上的折扇一开一合,悠悠然走到檐下,回过身来看了几个府吏一眼。
秀气的桃花眼微微一眯,明明是过于瘦削的身材,过于白皙的脸庞,这一刻细微的举动竟仍然叫几个府官吏胆战心惊。
上官瞻扬眉问道:“在说什么闲话?”
没有人敢答应。
上官瞻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
府吏们吓了一跳,一个人赶紧耸着肩膀道:“没、没有,没有说闲话!”
上官瞻低低笑了一声:“我听错了?没有说闲话?”
......府吏硬着头皮应道:“说了。”
上官瞻拿着扇子一敲掌心:“该做事的时候,你们在这里说闲话?那我在该处理政事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去后厅喝茶啊?”
府吏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见上官瞻袍摆一掀,越过他们,以玉树临风的姿态下了台阶,自问自答道:“是的!后厅备茶!”
几个府吏目瞪口呆地看着上官瞻昂首离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这是......让他们继续说闲话的意思?
陆祁负手站在后厅门口,一脸嫌弃:“怎么来的这么慢?她都快来了。”
上官瞻扇子一敲,鄙夷回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正教训着人呢!晋王殿下会不会挑个讨人喜欢的时候过来啊,打脸很疼的!”
话音刚落,就见上官瞻的长随冲了进来,急急忙忙地一指外面:“来了来了!”
上官瞻反应快,顺手就将陆祁一推:“赶紧的吧。”
然后摇着扇子姿态风雅地迎了出去:“代姑娘。”
代未昭走进内厅抬手作揖回礼:“令尹大人。”
上官瞻哈哈笑着:“代姑娘女中豪杰,快请。不知来找某,有何事?”
代未昭单刀直入:“城北有当年齐皓白的宅子,是否?”
上官瞻显露出意外的神色:“是,不知......”
屏风后传来簌簌的声响。
詹子迁全神贯注地看着外面,不看纸张,手上笔歪歪扭扭地写:上官瞻假装意外的样子真是做作。
邵伯谦哼哧一下差点笑出了声,在詹子迁的腰上拧了一把。
詹子迁无声地龇牙咧嘴,反手跟着揪了邵伯谦一把。
突然两个人同时感到头上传来压力,再一看是陆祁把两个人的发冠都扣住了,只好肃了肃脸色继续听外面传来的声音。
代未昭道:“我要将那宅子从官府手上买下来,可否?”
上官瞻愣了愣,连连摇头:“不可不可,这是官府的东西,怎可......”
代未昭嗤笑一声:“官职既然卖得了,想必宅子就卖得了。”
上官瞻将手中折扇一开,姿态风雅地又扇了起来:“别的都好说,齐皓白是什么人?当年害死霍大将军的罪臣!他的宅子,只能荒芜颓废,怎可卖出去?朝廷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代未昭哎了一声:“既然是罪臣,就给他一点罪臣的惩罚不好吗?”
上官瞻扇子一合做出愿闻其详的姿势。
代未昭道:“开个酒楼,来来往往喧喧闹闹,叫那人不得安息,不是更好吗?”
上官瞻一扬眉:“将家宅改做店铺?代姑娘可知,按我楚律,这样做层层申报极为麻烦?”
代未昭缓缓一笑:“那不就该,拜托令尹大人这父母官了吗?”
上官瞻无奈一摊手:“代姑娘,本官又能有什么办法?”
代未昭从袖中依次掏出三份文书,江老板的,褚无竹的,鱼子文的,一一摊开了放在桌上,问道:“这样呢?”
上官瞻愣了一愣。
饶是那天鱼家酒宴上见到代未昭,知道她手段非常,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惊叹。
将这些人拢在一起坐收利益,这姑娘不可谓不聪明。
代未昭问道:“我想上官大人是尝过仁和店厨子做的菜了,名厨、富商,这酒楼可开不开得起来?”
上官瞻摇着的扇子一滞,叹道:“开的起来。”
而且给河中会带来不小的利益。
慕名而来的人不提,就是所能带活的河中当地的一应酒菜的供应,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朝廷会怎么想不知道,但是作为地方官,他自然是乐见这件事的。
代未昭面色一肃,起身退了两步长揖下去:“那未昭便恭候佳音了?”
上官瞻没想到代未昭顺杆爬得这么快,怔愣半响,苦笑一声,搁下扇子站起身来回礼:“还是代姑娘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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