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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将从商录》第36章 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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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未昭独自蹲在墓碑边,没有让鱼子文上前,也没有等鱼安度帮忙,用手从树根的缝隙里将一个铁盒子挖了出来

泥巴都糊在盒壁上,代未昭随手拂了拂,转手就塞到了自己袖子里。

她今天守孝穿的白袍子前来,衣袖飘飘倒是够装,只是悄悄塞进去以后,再一抬手就有泥巴簌簌地掉下来。

鱼子文问道:“你在干什么?”

代未昭摇头,一脸无辜:“没什么,让鱼安度来迁坟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走廊转角处传来尖利的惊声尖叫,一阵阵如波浪超高分贝不停歇。

两人赶紧看过去,就看见一个胖子,将自己几乎团成一团坐在地上,抱着脑袋,死死闭着眼睛,发出惊魂难定的尖叫,一边叫还一边把自己向门槛处滚去,球状团团几乎要把自己滚出门。

“血!血!死人了!救命!家主救我!家主!”

鱼子文披着鹤氅负手站在屋檐下,和蹲在石碑边白衣大袖的代未昭面无表情地一起看了鱼安度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下。

刹那间反应过来什么,清清嗓子,纷纷无辜地表态:“真是吓人啊。”

“是啊是啊,我身子不好,从小不会打架,都没见过这种事。”

鱼安度叫着叫着突然发现面前飘来了一个竹青的袍摆,立即顿住声音,委屈巴巴地拽了:“家主......”

鱼子文叹口气,单手把鱼安度拎了起来:“你信不信?就是代家人在场,都没你叫得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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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代子丰的长随身子一抖,连忙悄悄躲出了门外。

殷门的人倒是一点不惧,长随退下的同时便施施然踏着瓷器的碎裂声擦肩走进了书房。

代子丰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抖抖:“你们!”

殷言乾伤了腿,但是在代子丰的面前也不肯失了弱,出门前便一咬牙扔去了拐杖,此刻咬着牙向内走去。

代朝云坐在一边起身行礼,请诸位落座。

代子丰没有阻拦,但也是气的不轻:“你们不是刺客宗祖吗!怎么连一个没有看家护院的侍卫的孤女都杀不了!”

说到这里他心里懊恼不已,早就该知道代未昭的本事就不只是一点功夫和聪明才智了。

要杀人却杀不了,平白地得罪了一个人。

如果让她知道是谁要杀她,一怒之下将代家的秘密抖了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代朝云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眼里:“父亲送俞孟颜回了平阳,有信来了,祖父可知道?”

代子丰点点头,那信他只大概看了看,便传来殷门之人刺杀失败,狼狈回府的消息。

代朝云笑道:“那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当初代鸣琴在阳平丢粮,一丢四百石,被代未昭作把柄相胁,如今代鸣琴送俞孟颜回去,浩浩荡荡的嫁妆中,其实还有代家暗中弥补的粮米。

也就意味着,其实,代未昭已经不具备什么代家的把柄了。

代子丰叹了口气:“这不是担心不担心的问题。我当初早就说过,代未昭这等人,不要轻易得罪,以免给家里惹来麻烦。”

殷言乾却很是恼怒:“代老爷子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代未昭的酒楼里,还有我们殷门兄弟三人的尸骸!”

代朝云听到的重点,却和殷言乾的心思大有出入:“代未昭还有酒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殷言乾摆摆手不愿意多说,粗声粗气地呵斥:“你们让我接这个活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了这是一个这样难缠的人物?”

蓦然间一室寂静。

半响,代朝云嗤笑一声:“您的意思是说,要是提前知道了这个人难缠,传闻中刺客宗祖的殷门,是不敢接这个活的了?”

这话说得难听,殷言乾面色青青白白,片刻后竟然答道:“是!”

话音落,另一个殷门人悠悠然迈步进来,问道:“这小娘皮真这么难缠?”

他一开口,殷言乾立即顿住了,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迎接,侧过头去耳语了两句。

“哦......”那人沉吟片刻,“这也不能全怪老爷子。”

代子丰从鼻孔里出了一口气。

那人又缓缓道:“但是,我们因为代老爷子胡言乱语,这死了的三个弟子,代老爷子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代朝云蓦然变了脸色:“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没能杀得了人还想要钱......”

代子丰突然严厉地看了她一眼,逼得代朝云只好勉强噤声,接着缓缓用拐杖叩了叩地:“好,说起来也是我代家不是,老头子做些补偿就是。”

接着啪啪两声击掌召唤。

屏风后转出四个侍女,费力地托着托盘,送上一整盘黄金来。

殷门的人斜睨着眼睛看了黄金几眼,面上蓦然显出愤怒的神色,但是没有作声。

良久后,似乎是在心里估量过了,勉强颔首,做出客气的模样:“那就接了吧。”

代子丰还没有回答,又听到殷门的人故作姿态道:“只是我们的人还受了伤了,还需要在此地借住一段时间。”

代子丰身子微微前倾颔首道:“好。”

殷门人微微一笑,同代子丰行礼,又伸出手来示意同门离开。

在他们走了以后,代朝云才愤然道:“祖父!”

代子丰叹了口气:“朝云,有时候我也想,是不是娇宠你太过了。”

代朝云问道:“祖父,这是什么意思?”

代子丰转过头来端详着自己的孙女:“不要轻易得罪别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让你在代家的势力下随意相欺的。”

代朝云问道:“代未昭她没有......”

代子丰截断她的话:“代未昭也就罢了,只是一个小蚱蜢。我们代家能用最好,实在没办法还是能对付的。”

代朝云挑眉。

代子丰叹口气继续道:“可是刚刚那个人,正是殷门掌门。你却不分青红皂白这样对他呵斥。”

代朝云大惊:“殷门掌门为什么要来河中?他不是甚少出门的吗?”

代子丰疲乏地捏了捏眉心:“不好揣度。孩子,代家也有惹不起的人。你知道吗?如果被殷门盯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代朝云脸色蓦地苍白:“......可是,祖父,小时候正是你告诉我要天不怕地不怕的。”

代子丰连连摇头:“是祖父错了。那时候你母亲去世,我又病着,没有人照看你,以致将你养成个怯弱的性子。我再来抚养你的时候,只盼着你能快活一点。现在看来,是又过了头了。”

代朝云眉眼突然沉寂下来,片刻后点点头微笑:“好,朝云知道了。”

又避开话题笑问道:“祖父别光顾着教训我啦,那边殷门的人还有活口,万一留着将究竟是谁将他们派出来的事情抖出来了,倒是不好看。”

代子丰道:“这事你不必担心,我在鱼家也有耳目。他们自会悄悄处理了。只是代未昭究竟猜不猜得出来,就不好说了。”

代朝云撒娇道:“祖父行事万事周全,自然是行的。”

代子丰无奈而宠溺一笑:“总是要听你的话的。”

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

代朝云又恢复了巧笑嫣然的模样:“洗耳恭听。”

代子丰又停顿良久,下意识摆弄了一下桌上的茶盏:“三月初代未昭的酒楼开业迎人,我去了太降身价,你父亲不在河中去不了,还是你去最为合适。”

代朝云脸色乍变:“代未昭的酒楼?现在什么人都可以开酒楼了吗?”

代子丰垂着眼皮,没有回应。

代朝云哼了一声,一甩袖就向外走去,连头都没有回。

代子丰看着空荡荡的厅堂,沉沉叹了一口气。

厅堂里映着一片白茫茫的阳光,漫漫地溢满了厅堂内的黄木桌椅楠木梁柱,涂抹出温暖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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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窗棂间漏进的阳光白晃晃的亮人眼睛。

鱼子文摆弄着手里的棋子苦思冥想。

代未昭摁着棋子,漫不经心地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鱼子文的侍女推开门叩首禀道:“属下无能,不知怎么的,今天一打开地牢,便发现殷门的那几个刺客都自尽了。”

代未昭张着嘴巴看过去,旋即伸着葱白的修长手指,捂住丹唇又淡淡转过脸来。

鱼子文嫌弃地偏过脸不忍看,等她闭上嘴,才问道:“我还以为他们会活到后天,怎么看?”

代未昭笑了笑,落下棋子:“我还以为会活到明天,挺狠的。”

鱼子文回头吩咐道:“真是让人同情,他们要杀,我毫无办法。埋了吧。”

接着神色陡然锐利:“查出来是谁杀的,否则你提头来见。”

侍女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笑嘻嘻道:“是。”

鱼子文接着就没再理会这件事,聚精会神于棋盘,顺便从代未昭手上抠走棋子:“你别下了,真不知道当初那局棋你是怎么下成功的。”

代未昭看着鱼子文一个人在棋盘上折腾,百无聊赖间一偏头见那侍女还没有走,便随口问道:“你还有事吗?”

鱼子文向来怜香惜玉,侍女大约也是被惯坏了,并不在意和客人搭话,随口道:“三月十五是晋王的寿辰,鱼家理应献上礼物,婢子在等家主下完棋示下。”

代未昭哟了一声,嘟囔道:“小孩子过什么生日。”

折寿啊折寿。

侍女微微一笑:“晋王不过生日,我们总是要聊表一下敬意的。”

鱼子文唔了一声,眼睛不离棋盘,随口道:“什么贵送什么,你们看着办吧,我到时候登个门就是。”

侍女无奈,应了一声,又道:“我大楚的安抚使到了肃州了。”

代未昭与鱼子文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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