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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迁物货法
贸迁物货的含意是买卖物货,使物货通流,物价稳定。熙宁七年,当宋神宗听说市易务“收买货物,有违朝廷元立法本意”,而从王安石口中又难以了解真实情况时,夜下手札,令市易务的上级长官——权三司使曾布调查,这就是在王安石变法中掀起巨大波澜的“根究市易务违法案”。在调查中,魏继宗说:“主者(指在京市易务提举官吕喜问)多收息以干赏,凡商旅所有,必卖於市易,或市肆所无,必买于市易。而本务率皆贱以买,贵以卖,广收赢余。”曾布对宋神宗说:“诚如此言,则是挟官府而为兼并之事也。”[46]市易务买卖应以自愿为原则,“抑兼并”是为了平抑物价,故市易法也称“平准法”。市易务垄断市场违背了市易法。曾布在根究市易务违法案时,曾论及市易法的主旨:’
天下之财匮乏,良由货不流通;货不流通,由商贾不行;商贾不行,由兼并之徒巧为挫抑。故朝廷设市易司於京师,以售四方之货,常低昂其价,使高于兼并之家,而低于倍蓰之直,而官不失二分之息,则商贾自然无滞矣。虽然,宫中非觊利也,特欲抑兼并耳,必也官无可买,官无可卖,即是兼并不敢侵谋,而市易之法行也。今吕嘉问提举市易,乃差官於四方买物货,集客旅,须候官中买足,方得交易。以息钱多寡为官吏殿最,故官吏牙人惟恐裒之不尽,而取息不夥,则是官中自为兼并,殊非置市易之本意也。[47]
市易法的主旨,是遇价贱增价买进,价贵则低价卖出。此价高低是与当时市价相比较而言,按市易法是“出入不失其平”,既不亏蚀本钱,也不谋求赢利。虽然市易务“售四方之货”,但并不觊觎交易利润,而是为了抑制兼并之家垄断物价、侵谋细民。所谓“必也官无可买,官无可卖”,即是经过市易法调控,商货通流、物价平稳,达到市易务不用再买卖物货的理想境界。吕嘉问把市易务办成“贱以买,贵以卖”的官营买卖机构,强迫客商把物货卖给市易务,这样,商户只能从市易务赊买物货,从而扩大赊贷额,提高市易本钱的发放率,市易务可获取更多的利息,此即“惟恐裒之不尽,而取息不夥”的含义。
市易务违法强买强卖是很普遍的。监楚州市易务王景彰“榷买商人物货”,然后“立诡名籴之,白纳息钱,谓之干息”,即假借他人之名从市易务赊买,让没有赊买的人白出息钱。“又勒商贩不得往他郡,多为留难,以沮抑之”。王景彰及“干系官吏”因此受到处罚,“其违法所纳息钱”退还原主。宋神宗还诏令杭州、广州等市易务“勘会违法事,许令自首改正”[48]。《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九十四元丰元年十一月乙酉条载:
诏:“闻熙河路商贾所至州军,并市易司权买,令提举成都府等路茶场司李稷体量。”后稷言:“熙、河、岷州、通远军等处商贩匹帛等,经制司实令市易务拘买。”
成都市易务提举官韩玠“以灵泉小县收息增羡,遂督诸县以灵泉为比,务令多得息钱。”要想多得息钱,就必须多筹措发放本钱,而不用关心该本钱是否投入商业营运。此类“以户口比较息钱”固的方法,必然使市易法成为苛政。
市易务从事商品的贱买贵卖,其批零收入不归国家财政,而由市易务官吏支配。市易务实现“贱买贵卖”的前提,是市易务官吏捷足先登,动用市易务本钱,从客商“贱买”物货,再批发“贵卖”给本地商人零售。在此过程中,本应由“贱买”物贷的市易务官吏承担的赊贷本息,全部转嫁到零售商户身上。零售商户只能从市易务批发物货,可提高本钱发放率。只有把本钱都贷出去,才能回收足额的利息。市易务官吏为了获取批零差价,扩大赊贷额,转嫁赊贷本息,强迫商户“必买于市易”,使市易务成为“挟官府而为兼并”的市场垄断机构。
市易务垄断客商物贷,必然产生压低价格以获取垄断利润的弊端,而价格太低,客商不至,又会引起物价上涨,损害债务人和消费者的利益。例如:东京酒户岁用糯米三十万石,在京市易司“榷籴糯米,以贷酒户收息,犯者听人告,赏钱至三百千,米没官。”客商以官籴价贱,不再贩运。“又至(值?)岁俭,京师糯米价益高,本息钱厚”,酒户难以承受,熙宁八年,“诏:酒户贷市易司糯米,自去年中限至末限息钱并减半。”[50]减少息钱虽可减轻债务人负担,但客商不至,米价高企,高价赊贷就不能消除。次年二月,提举市易司“欲选官往出产处,预给钱,至秋成折纳”[51],意欲低价购买糯米,未获成功,十一月即罢。酒户高价赊贷糯米,增加了酿酒成本,酒价高,销售不畅,造成酒户无力还贷,最终会阻滞市易法的推行,这是市易务降低酒户息钱和欲购买低价糯米的原因。
熙宁四年,“上批:‘零卖熟药宜罢,恐太伤鄙细,四方观望,有损国体。他事更有类此者,亦与指挥。’时太医局卖熟药,而市易司出钱买之,复使零卖,故降是诏。已而执政进呈不行。”[52]本来太医局熟药直接卖给药行铺户,市易务却把太医局熟药买下来,再以赊贷方式批发给行铺户。神宗欲罢市易务买熟药,但在王安石等人的反对下,诏令未能颁行。市易务涉足了不少“细碎”商品的买卖,宋神宗对此大多持反对态度,而王安石却纵容之。
总之,通流物货、平抑物价是贸迁物货法追求的理想境界,在实践中,贱买贵卖虽属违法,却很难稽查,即使查明了也不可能禁止。强买强卖虽可稽查,也做过处理,但强买强卖与贱买贵卖如影随形,难以禁止。市易务“贱买”的物货如不转卖给行铺户,赊贷本息就由市易务官吏承担,这是强买强卖产生的原动力,并成为导致民户破产的重要原因。元丰元年,“都提举市易司请货滞於本司者,听临时依时价转易,如亏元直,即於每年比较桩留准备失陷钱豁除。从之。”[53]市易务如不强卖赊不出去的物货,只有上报朝廷,亏折本钱变卖,这种影响官吏政绩的方式,市易务一般是不会采用的。
宋在沿边州郡屯集有大批紬绢,作为籴买军储粮草的本钱。熙宁七年,“知大名府韩绛言:‘本路安抚司累岁封桩紬绢,或致陈腐,乞下转运司用新绸绢或钱银对易,或依市易法令民户人抵出息,其余经略安抚司封桩物亦乞依此。’从之。”[54]把即将“陈腐”的紬绢赊卖给民户,不强制是做不到的。
债务人不能还本付息、造成钱本流失,在市易法实施之初就已产生,且越来越严重。然而,从熙宁五年到元丰二年,八年间在京市易务官却年年因完成息钱、市例钱定额而受到酬奖,本钱流失似乎从未发生,也未产生任何影响。《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七十七载:“中书言:‘市易务收息钱、市例钱总百三十三万二千余缗,法应酬奖。’诏:提举官金部员外郎吕嘉问、太子中允吴安持各过一官,升一任,赐钱三百千,嘉问更减一年磨勘,监官以下等第推恩。”此为熙宁八年八月至熙宁九年七月收入之数,其间本钱为五百万缗。《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七之二六载次年(熙宁九年八月至熙宁十年七月)“市易本息、市例钱帐,岁收缗钱七百三十九万七千有奇”,其中“本五百八十七万八千七百八十七贯七百三十五文,息一百四十三万万三百五十一贯四百一十二文,市例九万七千九百九十二贯三百六十九文。”市易务官获得酬奖的条件是:按市易本钱全额发放计算,息钱和市例钱收入不低于22%。从理论上说,市易本钱不可能全额发放,即使全额发放,本息也不会毫不流失,而这二年的市易息钱均多出应收数二十万贯左右。
从王韶设通远军市易务始,就诏令“市易司息钱别封桩”[55],每年市易息钱“封桩听朝廷移用”[56]已成制度,朝廷将市易息钱纳入可支出帐,随时调拨他用,即使仍由市易务掌管,也明令充下年度本钱。市易息钱是每年要上缴朝廷的实帐,那么,在市易息钱根本不可能全额回收的情况下,市易务要足额上缴息钱,只能将其他收入如罚息、贱买贵卖的营运收入充息钱之数。市易本钱始终处于全额出贷状态,虽有流失,却仍挂在帐上,只要每年息钱如数上缴,就无法稽察。为了提高政绩,得到酬奖,那些无法追回的呆帐、死帐,帐面上并未显示。到罚息和贱买贵卖等收入已不能弥补本钱大量流失造成的亏空时,这些呆帐、死帐就会全部暴露,市易法的成功就会嘎然终结。元丰三年废罢结保赊请法,大规模缩小契书金银抵当的规模,就是市易本钱流失殆尽的明证。市易务贱买贵卖、强买强卖的违法行为,多次有人告发,却始终未得到处理,这与市易法存在重大的法律漏洞、市易务官追求酬奖有很大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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