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天，我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苍郁的竹林中，一个约莫有十七八岁的青年负手而立，闭目养神，似乎在细细倾听竹林中的动静，神色变化多段，时而欢喜，时而忧伤。过了半晌，青年终于睁开眼，对旁边正在打坐的人说道。

“你师父……”邪天应声睁开眼，摇了摇头，“昨天马斐前辈算了一下，你的师父，钟离他，要回来，估计至少也要几十年以后。”

“为什么。”田景天脸色一变。他没有料想到师父要这么久才回来。“不是说师父十多年就能到金丹期吗？为什么要拖这么久？”

“不知道。”邪天摇了摇头，“对，景天，你有没有发现，通玄星上的灵气忽然浓郁了好多。去年，这片竹林远没有这么茂密。我感觉今年修炼的进境比原来快了三倍以上。”

“嗯。”田景天点头道。“还有，这几天，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不管什么事情，咱们也该出去转一转了。”邪天坐起身子，“我和马斐前辈，都答应过你师父，等你到灵觉期的时候，就让我和你出去历练。没想到这件事拖了半年了。”

“历练？”田景天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当年造化门那一帮人，不知道走了没有。咱们出去，第一站，就是万化门吧。”

“我没有意见。”邪天夸张地一笑。以他灵觉期后期巅峰的实力，足够在通玄星嚣张好一阵子了。只要不碰到马斐，或者神机都的城主洪天那样的变态，他还是有自保之力的。

“嗯。咱们回去吧。”田景天说完，往不远处的竹屋走去。

十六岁以后，他受不了马斐搭建的简陋到极致的破草屋，自己搭建了一个稍微精致的竹屋，准备把师母念紫也搬进去。没想到马斐也后者脸皮赖在了里边。田景天看竹屋不小，装下四个人也绰绰有余了，便“收留”了马斐。当然索要一些犀利的法决是免不了的。比如马斐当年横行通玄星的时候使用的一些绝技，剑术。这些东西，都让田景天获益匪浅。

唯一让他惭愧的是，他的师父，钟离留给他的一些法决，他始终没有悟透。钟离给他的灵器中，刻上了两部田景天觉得高深无比的法决。一部是剑术挪移，一部是玄天针。前者，即使是浸淫了一辈子剑术的马斐，也大叹看不懂，不可思议。不过这些年，田景天对挪移这方面看懂了七七八八。但玄天针，就是一头雾水了。钟离留下的只有一连串的经脉运行图，连玄天针的攻击方法都没有说过。田景天看到功法运行图，就头大。

“或许，出去以后，可以打听到师父的玄天针到底是什么个用法……”田景天想道。

念紫依旧安然地躺着，十年未曾醒过。有一段时间曾迷迷糊糊默念着什么东西，田景天费了好半天劲也没能听得清楚，只好作罢。只是看到念紫十年都未曾改变的容易，心下十分惊诧。直到后来马斐告诉他，相思灵果应该有一定的驻颜效果，他才了然。然后暗赞自己师父，当初这颗相思灵果抢得好。念及轩云拍卖行当时没有过度逼迫自己的师父，自己出世以后，一定帮一些忙。

“怎么，这段时间准备走了吧。”马斐看到两人归来，淡淡地问道，站在念紫躺着的竹床边，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念紫的脸色，好像能够有什么重大的发现。

“是啊，我神祭成功，也有半年了。”田景天说道，身上淡淡的魔气萦绕。他按照邪天的方法神祭的，选择了魔道。这就注定他出去以后，和万化门不可能为好了。

“怎么，不等着你的师母苏醒过来？”马斐脸上忽然浮现起一丝笑意，转过头，果然看到田景天和邪天两人脸上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得意洋洋一笑。“我看这起色，估计就这几天，就要醒来了。等她醒来以后，你们再走吧。”

“嗯！”田景天激动道。看着面色正在红润的师母，念紫，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十年。师母一睡就是十年。师父一走就是十年。这十年，他的心中总有一些不饱不满的孤寂。就是这些孤寂，让他无法充分地抓住自己生命的轨迹。此时，师母就要醒来了，自己修真路途中第一批指引人之一，就要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像十几年前，她捏着自己稚嫩的小手，一笔一划教自己写字，认字一般。

“看来命运待我不薄。至少，师母能够陪我了。只是师父到底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呢？”田景天想着，渐渐再次进入了一个入定。这时候没有去刻意体验大自然中的神韵，而是慢慢体会自己这十八年经过的一些感情。

父亲和母亲，他能够深深感受到自己对这两个人的依赖，或许是彼此。一个弟弟，虽然彼此生活的世界很远，他也习惯了弟弟看自己崇拜的表情，没到这个时候，他心中会涌起一些关爱，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真正的，实实在在的兄弟。邪天，邪天于他在这十年的时间中，可以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刚开始的时候，田景天的修炼，会由邪天教导。到后来，两个人一起由马斐亲自指导。直到田景天到了该神祭的时候，马斐才撒手不管他们。然后邪天把魔道的神祭方法告诉了田景天。

所以现在，田景天一出世，可以认为是魔王降世。他也乐得如此。邪天的碧落宗现在还在修真界中残喘，只等着他们两个人出去，重新拾起以前的势力，和正道隐约为首的万化门对抗起来。田景天也从邪天和马斐的口中知道，万化门，算是自己师父的一个仇家。出去以后自然得收拾一番，不然都对不起师父给自己筑基的灵器。

灵器被田景天命名为“景天剑”，乍看起来就是一把普通的剑，其中包涵了一些罡气阵，雷电阵之类的阵法，用来杀敌的时候，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更为重要的，是它的材质，无比坚硬，就连马斐也声称自己没有见过比景天剑更为坚硬的东西了。

“对，邪天，”马斐不再理会入神的田景天，对邪天悄声说道，“我知道为何钟离暂时回不来了。”

“为什么？”邪天耳朵一耸。

“你有没有感觉今年，通玄星上的灵气，忽然比往年浓郁了一倍？”马斐严肃道。

“是的。”邪天点头。

“应该是天河从空间裂缝里出来，游荡到了通玄星附近。就算金丹期，也不可能跨越天河的。钟离现在所在的地方和通玄星正好隔着一条天河。至少要到元婴期才能通过……而且……”

“如果天河忽然暴躁起来，通玄星肯定会遭殃。它现在离通玄星已经很近了。而且现在还在靠近中。”马斐说着，看了看天空。视线通过一种法决，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一道蓝色的影子正在往通玄星靠近，看起来移动缓慢，实则速度很快。照这个速度，百年之内，通玄星肯定要被天河吞噬掉。到时候，整个星球，就要化成天河中的无数粒渣滓。

根据马斐得到的一些资料，很多个星球就是这样被毁掉的。如果这个天河在途中没有被其他空间裂缝传送到另一个地方，或者被几名仙人级别的人阻止的话，通玄星也会是这种下场。

“念紫醒来以后，你们赶紧出去历练吧。一定要不惜一切地提高实力。”马斐慎重道。

“没问题。”邪天点头作揖，丹田内的气息忽然蠢蠢欲动。可能，快要结丹了。

——————

“师母！”

田景天刚从入定中醒来，正好看到念紫懒洋洋地靠在床边，带一脸温和的笑意看着自己，田景天忽然觉得无比幸福，喊道。

忽然画面一边，念紫变成了自己的师父钟离，同样温和地看着自己笑，那是慈善的笑容，似乎还带着一丝愧疚。田景天内心一甜。他知道钟离为自己没有仅到师父的责任而感到愧疚，正要告诉钟离自己不怪他，画面再次一边。床上出现了两个人，分别是自己的父母。床的另一边，是自己的弟弟，正眼巴巴看着自己，小眼中闪烁着很多星星，田景天想要过去拍一拍弟弟的头。

然后梦醒了。正是黑夜。念紫还躺在床上尚未醒来，马斐和邪天都坐在一边无聊地吐纳。田景天一边奇怪自己竟然还会做梦，一边走了出去。

月色如鸿，挂在天边，霎时迷人。田景天这些年经常在夜间出来，就是为了好好看一看竹林，还有竹林上空的月色。他总觉得夜空中的月亮，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壮阔，每次，都能够让他心旷神怡。也是因为忽然喜欢上的夜晚，他才决定神祭称为魔道中人。因为他的印象中，魔道似乎和黑色的夜空更近一些。而自己，就要当那夜空中的明月。身处黑暗，依然闪亮着属于自己的光泽，凄美，动人。这是他修真以后的理想。虽然很模糊，可他觉得理想就应该是这样子。不必明确，只为了追求一个可以用风景描绘的境界而奋斗着。这样，就能随时调整自己的思路，随时朝更加正确的道路行进。

“今晚的月色又浓郁了一些。空气中的灵气，越来越浓厚了。难道通玄星周围发生了什么？”

他能够感觉到引起这个变化的来源，不是通玄星内部，而是外太空中的一些变化。有些淡淡的担心，却也没觉得有太多忧虑。毕竟他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田景天就这样站着，直到天边出现第一缕亮光。云霞开始能看得清了，田景天睁大双眼，想再一次好好看一看云霞究竟是如何出现的。忽然身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里是？”

田景天身体一阵，眼泪蓦然流了下来。转回头去，看着一个清秀的容颜。这个容颜，他看了十年，却从来没有看够，有时候甚至还暗暗嫉妒自己的师父能够找到这种天资绝色的女子。念紫，他的师母。

“师母！”田景天直接滑到念紫的身边，拜道在地，口中解释道，“我是景天……十年过去了，我长大了。”

“景天？”

念紫一愣，看着面前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下跪的青年，看了半晌，终于觉察出熟悉的感觉，脸上甜甜一笑，把田景天扶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师父钟离呢？”

“师母昏迷十年了，”田景天站了起来，看到念紫的身后，邪天和马斐也走了出来，“我的师父，为了躲避万化门的追杀，去了别的星球，估计要很久才能回来。”

“这样啊。”念紫脸上闪过一丝怅然的情绪，感觉后边有人，转过头。

“师父？”念紫忽然惊奇道，跑了过去，留下更加惊奇的田景天。

在这里呆了十年，他竟然不知道，马斐是自己的师母的师父。那按辈分……

田景天忽然有种想自杀的感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