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生死未卜，碧痕则是受伤昏迷至今未有苏醒，我坐在地上，胸前的伤口流血不止。反观对面那三位，唐棠一脸黯然的站在她爷爷的身边，水无痕的神情平静，只有那已经落座的唐老太爷显得志得意满。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十六～你可要撑住啊！”

我知道自己这血再流下去了，就算是服食过延年花也怕是保不住性命。只是眼前这三位，恐怕不会有谁去帮我找大夫来的，她们都想让我死。唐棠之前也许并不是真心要杀我，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留我一命的心了。

“放心～我不听完是不会闭眼的。”我用手使劲的按住伤口，虽然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可也比什么都不做的好，我可不想让那老狐狸顺心，真的没听完就咽气了。

“棠儿～你也好好听着。你记住，爷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唐家。”唐老太爷的话意味深长，唐棠轻声应道：“我知道，爷爷～”

我暗想，你知道什么？等你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你就被你最相信的人踢进“地狱”了。

“棠儿的爹之所以辞官，唐家之所以搬离京城，都是为了木炎。他其实是王爷的独子，乃是侧室所出。只因当年王妃想要暗中下手除掉她们母子，唐家为保王爷的血脉，才不得已舍弃京城的一切，带着木炎离开。可是王妃派出的江湖杀手一路追杀，在危急时刻，棠儿的娘向玄素宫求救。说起来，棠儿的娘其实就是玄素宫的人，她为了能嫁给棠儿的爹，不惜假死叛出玄素宫。我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个儿媳的真实底细。”说到这里，唐老太爷看向唐棠。

“我娘是玄素宫的人？”唐棠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

唐老太爷转头看向我，我对上那双探究的眼，心里没底，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一点都不意外？十六～”唐老太爷问道。

“我见过景园里的那个院子，玄素宫里有个一模一样的院子。”我当初就觉得奇怪，可也没敢往这个方面想，谁知还真是这么回事情。

“原来如此。”唐老太爷点点头，接着往下说道：“我以为玄素宫不会帮唐家，可玄素宫却出手了，将那些追杀的人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死，还答应今后会护着唐家。我以为就此逃过一劫，却没想到当时玄素宫的宫主却提出两个条件。十六～你要猜猜是什么条件吗？”

“一个条件是年年上贡，另一个不知道。”我知道玄素宫每年都会来要东西，现在想来自然是和这个有关的了。

“另一个就是要我将自己的孙女交出来。”这话说的，让我一头雾水，下意识的看向唐棠，却见唐棠也是一脸的惊异。

“棠儿～你其实还有一个同年同日所生的双胞姐姐。”唐老太爷再次语出惊人。

“爷爷～你在说什么？如果我有姐姐，爹娘为何不告诉我？就连你也瞒着我？”唐棠摇着头说。

“因为那是唐家人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你爹娘郁结于心，早早的离世也和你姐姐的事有关。”唐老太爷说这话的时候很是伤感，突然他猛地一拍椅子的扶手，语气一变，恨恨的说：“都是玄素宫做的好事，是她们杀了你的姐姐。只因你娘是假死出宫，还嫁人生子，就成了反叛。你娘原以为只要自己一死就可以保全唐家所有人的性命，谁知那宫主心肠歹毒至极，要你娘用自己孩子的命来换众人的命，还不许她自寻短见，不然就血洗唐家。无奈之下，你姐姐就被那宫主抱走了，隔日山庄门口多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婴孩尸体。”

听着唐老太爷的话，我觉得玄素宫这件事情做得还真是像它一贯的风格，狠厉残酷，让你终身难忘。惩罚一个人，杀了她未必是最好的方法，让她受着心灵的煎熬，痛苦的活着才是最最可怕的惩罚。而唐棠的娘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自己犯下的错却要让亲生女儿以命相抵，苟且偷生只为保全众人的性命，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怪不得唐棠说她娘后来一直郁郁寡欢，她的早逝算是种解脱了吧！

唐老太爷闭了闭眼，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片刻后，他又开口说道：“知道这件事的家丁仆妇都被我遣散了，换了新人，又让木炎跟在我身边，做起了管家，一切血腥过往都被藏了起来。后来我找到了玄机，当时只是想给棠儿批批八字，谁知他告诉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玄素宫毁在玄素宫自己人的手上，而且这个办法还能让唐家重新站回权利的顶端。”

我知道这个方法和我有关，就是那个所谓的“命数”了，我安静的等着听老狐狸是怎么说的。

“玄机说他遇到一个命数奇特的孩子，和棠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若是能在她还魂的日子里找到她，并且改了她的名字将她带回唐家，就能改变一切。棠儿会为了她嫁给木炎，玄素宫会因为她而覆灭。于是，我照着玄机的指引，找到了那个孩子，同时将年幼的素心和明珠送进了玄素宫，耐心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爷爷～我不明白您说的话。”唐棠的神色开始变得慌乱，也许她预感到了接下她爷爷所说的话，会颠覆一切。

“棠儿～那个孩子就是十六。她的确是借尸还魂而来，为了助我们唐家而来。”

“不～您说过那是怪力乱神之说，您说过她是玄素宫的奸细。她是来害我的，她是玄素宫的人。”唐棠用力的吼着，我明白她此刻的混乱。

“棠儿～你会为了替素未谋面的姐姐报仇而嫁给木炎吗？你不会，我最知道你这孩子的脾气。可是十六却能让你嫁给木炎，因为她在你的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你一向心高气傲，对情爱却执着的很。只要让你认定了十六背叛了你，伤透了你的心，你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唐老太爷这话说的很对。唐棠自私任性，要她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替见都没见过的姐姐报仇，我想她大概真的做不到。

“如此说来，十六没有背叛我，她也不是玄素宫的人，是您陷害了她？”唐棠的声音发着抖。

“害了她的，也有你。棠儿～你若是能信她，又怎么会中这离间之计呢？”唐老太爷反问道。

“我？是我害了她？”唐棠问着自己，我想问题的答案很快就会出来。不过那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无痕～告诉我，你和素心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唐棠还在挣扎。水无痕的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的笑，回答到：“我们都是照老太爷的吩咐说的，是真是假，小主子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以为骗了我的人，却原来从未背叛我。我以为可以相信的人，却从开始就在欺骗我。是我害了十六，是我害了十六！为什么现在要说出来？爷爷～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唐棠眼里满是泪水，她摇晃着身子往后退，退离她的爷爷。

“嫁给王爷的世子不好吗？将来富贵不可言的时候，你会感谢爷爷的。说出来，也好让你彻底断了心思。你和十六，无论无何都不可能在一起的。”唐老太爷沉着脸说。唐棠摇着头，脸上满是哀戚之色。

“不～”唐棠大吼一声就转身往外跑去，唐老太爷对水无痕吩咐道：“拦住她。”水无痕身形一晃，拦在了唐棠身前。“小主子～老太爷请您回去。”

“滚开～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们都不是好东西，都骗我，全都在骗我。”唐棠挥拳打向水无痕。水无痕稍稍一闪，唐棠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都骗我～都骗我～”唐棠趴在地上，拳头用力捶打着青石铺的地面，很快就破了皮流了血。水无痕冷眼看着，也不阻止。

“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害的她？”突然唐棠停了下来，坐起身子，拉住水无痕的袖子不停的问。看她的样子，像是又有些不对劲了。

“小主子～这会儿再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水无痕的回答让唐棠的身子瞬间僵硬，她直挺挺的坐着，一言不发。没多久，忽见她用力的撞向地面，幸亏水无痕眼明手快的抱住她的身子，不然就危险了。被水无痕抱住的唐棠就像是没上发条的钟，不动弹了。我知道真相对唐棠的打击会很大，却没想到她会寻死。

“不像话！”唐老太爷气的不轻，呵斥道。

我低头，捂着伤口的手已经血红一片，身体开始发冷，我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我有话要说，一定要说。

“你，那个混蛋玄机，水无痕，还有死去的玄素心，你们都口口声声的说是因为我的到来而改变了命数，所以造成如今的局面，我呸～你们只是拿着命数所定做幌子罢了。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你们设下的圈套？陷害我，让我们三个互相猜疑，互相伤害。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亲孙女都算计，把她当成复仇和攀附权势的工具，你也配做爷爷！什么全都是为了唐家？真是为了唐家好，你就不该做这些。老狐狸～你既然那么信命，那我告诉你，你会有报应的。”我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指着老狐狸大声的骂道。

唐棠好想是听到了我声音，扭头看了过来，像是大梦初醒，她急急说道：“水无痕～你放开我。”水无痕闻言，放了手。唐棠跑到我的身边蹲下，手使劲按住我的伤口，低声骂道：“该死的～”

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说道“就快死了，你心急什么？”

唐棠抬头瞪着我，一脸的惊慌的喝道：“胡说什么！”

“棠儿～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和木炎米已成炊，而你和十六覆水难收，这道理还要我教你吗？”唐老太爷教训起唐棠。

“我和木炎没有圆房，所以这米还是米。我和十六～纵然她现在怨我恨我，只要我守着她，总有一天覆水也能收。我们说定了的，要一辈子在一起。我欠了她的，就让我慢慢的还。”唐棠说到最后，神情忽然坚定了起来，看着我眼神也亮了许多。

我苦笑，原本以为知道真相的她会再无脸面见我，哪知道她脑子一转，打起了这样的主意。刚还发疯似的拿脑袋撞地不想活了，这会儿却自信满满的要和我磨一辈子。“唐棠你听着，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