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这一次,萧涛涛是真的无法释怀了。
十年已经有余,萧涛涛始终摆不脱在蓝岩跟前的惶恐不安。
萧涛涛永远不知道蓝岩在哪一刻会“必然”地出现在哪一个“偶然”中,她永远想象不出,在这必然与偶然之间,饱含着蓝岩多少苦心积累的安排。
萧涛涛过后一点也记不得自己怎样继续去听了所谓演讲,一点也记不得怎样在王老师雪亮的眼神下,掩饰自己的失魂落魄。
唯一记得的是,她回去拿起笔,给蓝岩写出了隔开了十年的一封信。
萧涛涛写信,是不改的热情洋溢,和不择词句。
怎么想就怎么写,完全没去想,十年一别,世界在他们之间,已经设下了多少障碍;她怎么还可以信口开来。
萧涛涛的信其实很简短,不足一页信笺。
她先表示了歉意,说自己眼睛近视,没有在蓝岩走到自己身边之前认出他来。然后她发出嗔怪,嗔怪蓝岩总是在她毫无知晓的情况下搞“突然袭击”。尤其是从不给她说话的时间又匆促离去。然后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轻易地使用那个“数字”,但她会仔细地把它保存好……
等等,诸类。
萧涛涛在周五把信寄往只隔着一条沱江河的对岸翔云山。翔云山是萧涛涛和蓝岩现在共同所在的城市的居高点。
翔云山是地委大院,集中着地区一级直属领导机关单位。
蓝岩所在的地区共青团委员会,也归属在山顶那座高楼里面。
萧涛涛把信寄出去了,就完成了一桩纠结。
和很多年一样,再不去想后面可能会发生或不会发生点什么。
转眼到了下个周一。萧涛涛上班走进图书楼的大门,正遇上刚调到学院来的新任党委书记。
见过贴在公告栏上面,关于新一任的党委书记的公示:男,现年39岁;曾任XX县委宣传部长。
委书记Z,属年轻少壮派,且介乎于儒雅与运动型结合而相得益彰。体现他特色的最显著点就是,穿西装,着运动鞋。那是Z书记最常见的着装。
在别人这样穿着,一定是半土不洋。在Z书记这样穿着,却独显精悍和爽朗。
书记给萧涛涛的第一印象,是朝气而阳光。
第一次碰面,萧涛涛很为难该恭敬地问候,还是佯装不认识。眼看就要走近和擦过,有人在楼上救命。喊叫着:“萧涛涛,接电话。”
“哎――来啦。”萧涛涛缅典地冲Z书记一笑,飞快往楼上跑去了。
“谁找我?”萧涛涛走进办公室,顺口问梁老师。
梁老师正是当年被萧涛涛“欺负”过的程老师的爱人。以照顾夫妻关系调到学院后接替萧涛涛,做了办公室管理公章和收发员工作。
萧涛涛结婚生下女儿后搬到梁老师家的隔壁,两家人在桂花园隔墙成了和睦的邻居。
程老师还悉心辅导过萧涛涛最头痛的《古汉语》。
所以说啊,三十年河东又三十年河西。
人跟人,没有绝对不变的关系。
“说是你姐姐。”梁老师回答过了。就出门去忙自己的事情。
萧涛涛猜测着是萧梅梅萧兰兰萧萍萍那一个姐姐,这么早来电话,会有什么急事找自己,随手拿起了话筒。
“喂――”萧涛涛一声“喂”还没落音。对方立刻传来很不客气的,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萧涛涛吧?我看过你写给蓝岩的信了。”直截了当。
萧涛涛猛地一阵心跳,心虚地想起了上周末写给蓝岩的信。马上就明白过来,是蓝岩的爱人找上门了。
“喔……你是――?”萧涛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和向对方提问。
“我是蓝岩的爱人,我看过你写给他的所有的信……”
萧涛涛说:“那你就不该有误会了,我和蓝岩之间没有什么,只是以前通过几封信而已――”
“那你这封信是什么意思呢?还有,你说决不轻易使用,要好好保存的那个‘数字’是什么?是不是一张存单呐?”
这下萧涛涛简直哭笑不出来了。
她耐心地对蓝岩愤怒的爱人说:“那只是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他说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打给他。我的意思是不会轻易打给他,你要相信蓝岩,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凭什么相信你?不说清楚这个事情,我要让他不得安宁。”
萧涛涛提议道:“这样吧,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见见面,我想我可以给你解释清楚的。”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蓝岩的爱人断然拒绝。
萧涛涛说:“那你自己思量吧,想想蓝岩的工作环境,还有他担负的职位,你一定要跟他闹,有谁的好处?”
蓝岩的爱人不啃声了。
最后,萧涛涛说:“很对不起,让你们因为我误会和不愉快了。但确实是一个误会,请你相信,不会有下次了。”
对方挂断了电话。
萧涛涛心神不定地站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拨蓝岩留给自己的那个号码,想给蓝岩提个醒,也道个歉。但是对方接电话的人说:“蓝书记这会儿不在,刚出去了。”
萧涛涛再次拨号,把电话打给了江琳。
简单给江琳诉说了一下惹祸的经过,萧涛涛请江琳设法通知蓝岩,在江琳的宿舍里面见个面。
蓝岩在翔云山顶,江琳就在山脚。联系和找上门都很方便。
萧涛涛过河渡船赶到江琳宿舍的时候,蓝岩已经愁眉不舒展地依在江琳的书桌跟前了。
蓝岩在这个时刻,典型的只像个被捉了现场的丈夫,完全没有了“书记”的风范。
萧涛涛一看蓝岩那一付莫可奈何的神态,就立刻灰了心。
原本还想问问写给蓝岩的信怎么到了他爱人手里面,都没有了问的兴趣。
还是江琳解释,说:“蓝岩的爱人,就在地委大楼的底楼上班;所以先于蓝岩拿到了那封信。”
真是所谓“人在做,天在看”。
萧涛涛十年没跟蓝岩有过瓜葛,这一个动弹,就被立马拿住了。
“那你怎么办呢?”萧涛涛问蓝岩。
“我管她的。”蓝岩嘴上强硬,底气明显不足。
有江琳在场,谈话无法深入。
江琳没有要让蓝岩和萧涛涛单独呆一会儿的意思。
也许是出于不想在那样的情况下惹出新的事端,也许出于其他因素。
总之,萧涛涛和蓝岩并不浪漫的一次接触,以接近于闹剧收场。
这以后很久很久,萧涛涛和蓝岩再没有过任何联系。
很偶尔地在同一个城市相遇,也只是礼节性地点头微笑,然后擦肩而过。
有一种感觉,叫做“悲哀”。
作者题外话:当我们无奈与命运,也无奈于生活,更无奈于自己;那就只有各自悲哀了。</p>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