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冲进来的敌军如我所料进入平和的状态，士气也大大地下降，拿出黄色旗子在高处挥舞，让他们进行下一步行动。

五百个龙兵开始不停地放箭，被围在中心的敌军士兵吃痛，猛然睁开眼睛，只是清醒了片刻便又再次“睡着”。

歌声更盛，像是奇怪的梵音，隐隐透着佛的慈悲，现在却成了杀人的利器。三千士兵就在这歌声中被“超度”，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黄色的泥沙地别鲜血染红，渗透到地下，密密麻麻的尸体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刚刚还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一眨眼就再也不能呼吸。我喜欢高手对决，这种力量悬殊的屠杀，令人厌恶。可是，这就是战争，只要被卷进去就无法逃避。

只是半个时辰，风谷就变成了和死亡之地一样的存在，到处阴惨惨一片，似乎还回荡着那些死去的冤魂哀哀的哭泣。杀了这么多人，等于是和凤霄正面的宣战。

银罗国祈平三年，在凤城出现了一件离奇的事情，本来是叛军和朝廷之间的战争，之间却总是穿梭着一支奇特的队伍，有时候会帮着凤军抵抗叛军，而有些时候却又站在叛军一方。这支队伍滑溜的很，就算是双方想要拉拢或者剿灭，全部失败的很彻底。更因为他们来去如风，飘忽不定，百姓称其为影军。

“龙主，为什么……”

隐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口，他们已经在凤霄城呆了快一个月，这期间他们一支在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今天要打，明天却反过来要保护，主上到底在做什么？

“隐童，你觉得依我们的能力，可以打赢他们其中任何一方么？”

呆在简易的帐篷里，研究着军事图，我头也不抬地问道。

“这个……不能。”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龙兵虽然很强，可是人数太少，敌人就是用车轮战也能把他们轮死。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助他们维持平衡，不轻易让让任何一方陷入弱势的局面，然后一支消耗兵力。”

没错，说的难听点儿，我就是想打落水狗，等到双方拼杀到最后，人死的差不多了，我们再上去痛打，把他们都收拾了。

“龙主，刚刚那个阵法好厉害……”

另一个头领赞叹地道，只是他怎么也不懂，那到底是什么阵。

“这个阵法叫做‘’，只要是听到歌声，心情就会变得平和，消弭一切杀气。”

其实，这个阵法原是传自一个精通奇门遁甲的异人，在苍梧山学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这阵法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当初阵法出现在医书上，是因为它对暴躁或者狂怒的病者有着镇定心神的功效。

没有想到，现在却被我用来当成杀人的工具。所以说这救人害人，只是在一念之间而已。

银罗国祈平三年五月，叛军与朝廷军队在西北摊交战，自损八千。

祈平三年六月，朝廷军队与叛军在陌上开战，误中埋伏，死伤一万人。

祈平三年七月，双方在西陵河恶战一天两夜，死伤无数，皆元气大伤。

祈平三年八月，双方进入拉锯战，朝廷军目前还剩下一万五千兵员，凤霄人马剩下不足一万。

“龙主，这是刚刚从来的加急快报……”

一个传令兵进了大帐，把手里看上去不太像是文书的东西交给我然后立刻退了出去。

看到里面的内容，我气得发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愤怒了。那信是从京城传来，出自甘修文之手，我不意外他知道“影军”的主将是我，他根本就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信上面文字大意是问我玩儿够了没？然后说什么我娘的身体很好，只是思女心切，希望战争可以快些结束。字里行间的暗示我自然看得明白，威胁我必须站在他这一边……

如果可能，我想要扑上去杀死他，可是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娘和哥哥们还在他的手里。

该死的甘修文，他明明可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用这个威胁，却在打了半年仗之后才说，根本就是在看好戏。没有原因，我就是知道，这个人根本就不把那些士兵放在心上，不管是叛军还是朝廷的军队，与他而言都只是好玩的棋子罢了。

“隐童，明天开始，把所有兵力都放在叛军身上，全力打击凤霄。”

反正，事情到了现在，我已经隐忍的够久了，让凤霄多活了半年，就是想要看到他失去一切，一无所有的表情，那比杀了他更让人觉得痛快。

“王爷，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翡翠一身碧色衣衫，没有半点儿当年第一名妓的风尘，现在的她是安平王的侧妃……最初对凤霄只是敬畏和崇拜，可是自从成了他的女人，心便不由己了，总是围绕在他的身边。翡翠明白，她逐渐爱上了这个男人，却也更觉得悲哀。

王爷，他什么人也不爱，甚至不爱他自己，就算是有了妻儿，却还是一样的冷漠沉稳，像是不会受到任何人事的影响。

凤霄没有答话，感到身上一暖，是翡翠搭了披风在他的肩上。眉宇间有些困惑，女人至于他，永远是一种复杂的动物，永远也无法了解，就如母后、如玉还有眼前的翡翠……

“你先去睡吧！”

始终抬头望着窗外，看着天边最遥远的一颗星星，凤霄淡淡地道。

只是一个月，剩下的一万人，而今也不过存活了三千。他一心一意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如今看起来算是失败了，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子。

那个在青楼中谈笑的斯文书生，居然是江南城第一美女，亦或是银罗国最美丽的女子。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看着她变得越来越厉害，便起了为己所用的心。

沐镇南的死，可以说是意外，他本来是想抓活的。谁曾想，半路居然又杀出一个甘修文。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大麻烦，如果不能控制沐四公子，那么她就会成为自己最大的敌手。

“王爷，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如……早点儿打算！”

翡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只剩下三千人，这已经是败局，想要转败为胜除非有奇迹出现。

“嗯，这两天我会安排你和如玉离开凤霄城。”

气数已尽，现在他不过是在等待最后的一击，沐晓晚是一定会杀过来的，为了给沐镇南报仇。失败了可以重来，凤霄不会被轻易打倒，只是在他进行下一步计划之前，必须先解决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有沐晓晚在，他就寝食难安，所以一定要除掉她。

“阿笑，我们今天去王府玩儿怎么样？”

吃晚饭的时候，我微笑着道，看到一旁的阿笑突然亮起来的眼睛，夹了一块儿红烧肉给他。

“娃娃，你真的决定动手了？”

沈笑却停下了扒饭的动作，语气反而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嗯。”

淡淡地应了声，继续吃饭，真到了要手刃仇人的时候，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光明正大地闯进凤霄府，根本就是如入无人之境，那些守卫还不够看。

“王爷，王爷，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看门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刚才他只看到两个影子一闪就进了王府，他想要拦也拦不住。

“知道了，下去吧。”

凤霄点头表示知道，来的人一定是沐晓晚，只是没想到她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还以为起码她要等消灭了自己所有的手下才会杀来。

虽然有些惊讶，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计划，只是提前一些些而已，结果还是不会变的。

缓步来到大厅，他就坐在主人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着，手上稳稳地端着刚沏好的香茗。眼光不着痕迹地在大厅四处浏览一遍，稍微有些放心。

一青一白两道人影闪了进来，飘忽如鬼魅来到凤霄面前。

“王爷，没想到你还可以这么悠闲的喝茶。”

看到凤霄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心里的怒火开始上涌，他现在不是应该非常生气么？多年的筹措毁在了我的手里，他怎么还能这样平静？

“我是该称呼你聆音，还是沐晓晚？”

安平王并没有起身，他永远也不会再这么做。品着香茗，他悠悠地问道。脸上，始终看出不什么表情，让人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我今天来的目的，想必你也该清楚……”

郁闷之极，凤霄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儿？他这种人绝不会乖乖的等死，一定是做了什么准备。把一旁的沈笑拉的紧些，明知他绝对能够保护好自己，却还是不放心。

“杀我？只要你可以办得到。”

凤霄笑得别有深意，故意迷惑对手，只希望她能够再走近些，只要再向前一点儿就好。

“爹爹……”

一声童稚的嗓音在门口响起，凤羽好奇地站在门口，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屋里扫过一遍，对着凤霄眯着眼睛笑。他的头上还沾了一些草屑，显然刚刚是在草地上跑着玩儿。这时候额头微微地沁出汗珠，小脸儿也红红一片，煞是可爱。

“藜洛，带着少爷离开。”

凤羽眉头微皱，看着欲跨国门槛的儿子，眼睛里现出一丝挣扎，大声地冲着外面吼道。

没有人回答，凤羽眨巴着眼睛，视线不离他亲爱的爹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安平王，他有些撒娇地再次唤道：“爹爹……”

声音里透着几分委屈，原因无他，门槛太高，他跨不过去。

凤霄更加头痛藜洛是干什么去了，怎么任由羽儿一个人乱跑？

脸上再度恢复冷淡的表情，他沉声道：“羽儿，去找你娘。”

如果有凤羽在，今天的计划可能要全部泡汤，他绝对不允许。

“爹爹……”

凤羽眼睛里闪过些许惧意，可是很久没有见到凤羽，想要亲近他的渴望战胜了一切，小小的孩子吃力地想要爬过门槛。

“扑通……”

小小的身子栽倒在地，胳膊一下子蹭破了皮，凤羽抬眼望望爹爹的方向，失望地发现他并没有过来扶起自己的打算。于是，只有自力救济，小手撑着地面慢慢悠悠爬了起来，然后摇摇摆摆地向凤霄走去。

就算是我再怎么恨凤霄，可是看到这个小小的孩子，却也无法下手。他那天真可爱的表情，可以让所有人软下心来，但显然不包括仍然坐着喝茶的某人。

凤霄似乎非常不喜欢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一脸不想要见到他的表情，可却又像是在隐忍着些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视线再次落在小男孩儿身上，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显然是刚才扭到了脚。不叫痛，也不哭，只是执着地向凤霄迈进……叹了一口气，我注定要伤害这个孩子，看得出来他非常喜欢这个爹爹。

三个人眼睁睁看着小东西走的艰难，在经过我身边不远的地方时，他再次跌倒了，这次却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倔强的小脸儿涨得通红，眼睛里已经挂着泪珠儿，却是无论如何不愿意哭出来。

迈出一只脚，我打算过去扶他，却被一旁的阿笑给拉住。看到他担心的表情，我会给他一个不会有事的笑容。

沈笑眼睁睁看着，心里非常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可是却有不知道是什么，眼睛片刻不离身边的人儿。

“来，起来吧，地上凉。”

递出去的手晾在半空，看着小娃娃偏头似乎在思考接不接受，我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慢慢地，小娃娃伸出手来，柔软的触感让我忍不住多捏了两下，越发觉得这孩子可爱。心思全部放在小家伙儿身上，一时之间居然失去了防备。

“小心……”

阿笑的叫声响起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利箭，齐刷刷地向我飞了过来。不假思索地抱着小娃儿一起跃起，不了上面好死不死出现一个巨大的铁笼，当头罩了下来。我在半空无法着力，又抱着孩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半空改变方向，硬生生地被铁笼盖住。

“娃娃……”

沈笑大叫，看着笼子里的一大一小，幸好没有被箭射到。

“哇……”

小小凤羽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一下子吓得哭了出来，小手却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摆不肯放开。刚才那种阵势，还真是让人出了一头冷汗。

现在，只要再有一波羽箭，我和小家伙儿一定会被射成刺猬。表情复杂地盯着还在品茶的凤霄，那香茗早就凉了吧？这人还真是狠，为了杀我，居然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我刚才只顾着自己逃命，这孩子已经死在乱箭之下。

“爹爹，我好怕……”

凤羽扁着嘴，眼眶红红的，可怜兮兮地望着不远处的爹爹，不懂为什么他不来救自己。爹爹以前很疼自己，今天的他好奇怪，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

“虎毒不食子，凤霄你简直不是人。”

狼狈地闪躲着第二波箭雨，再加上抱着小家伙儿，我的手臂还是被射中，身子居然开始无力，最后只得靠着铁笼缓缓地坐下。

凤霄也不出声，看到猛扑过来的沈笑，手中突然多出一把折扇，利索地接下他进攻的招式。

“姐姐，你流血了……”

凤羽小小的心里第一次生出痛的感觉，平时对自己可以算得上疼宠的爹爹，居然根本就不管他的死活。他虽然是个小孩子，也隐隐约约明白，自己是被舍弃了。

小小的身子哆嗦着，却异常坚强地盯着那知羽箭，看到殷红的血并没有吓晕过去。

扫视整个铁笼，居然全部是用寒铁所制，看来凤霄为了抓我真是不惜血本，寒铁本就稀少难得，这么个铁笼，可谓是价值万金了。而现在我也真的很苦恼，这笼子重的很，而且和地上冒出来的铁钩相连，我根本无法挣开。而且寒铁坚硬异常，就算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也不一定能够砍得断。

分神看看打斗中的两个人，我以前就知道凤霄的武功不错，可是没想到他居然隐藏了的这么深，能力居然可以和阿笑一分高下。很难猜测，这个人为了皇位，究竟隐忍到什么地步，再想想他连亲生儿子都可以牺牲，这样的狠绝确实是做大事的人。

只可惜，他遇到了我，只能自认倒霉……

身子更加无力，我知道自己中了秘制软骨散，虽然服下了解药，内功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恢复。这种药，只有皇宫珍宝阁里才有，想必也是太后给的了？

外面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解，惊险万分，好在阿笑的内力略胜一筹，时间久了凤霄已经处于下风。

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悄地走向铁笼，然后就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原来在铁笼底步，有一个可以打开的机关，这铁笼设计之巧妙，还真是绝无伦比。

“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想到，打开铁笼的人，居然是杨凡。他不是该在京城么？怎么会出现在凤霄府？

“晚儿，说来话长，等把你救出去再说……”

杨凡眼神儿闪烁，顾左右而言它，分明是有什么事隐瞒。而且看他面色青白，身形消瘦，早已经没有了在江南城时的俊朗英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杨凡，你居然胆敢背叛我。”

凤霄森冷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我有些惊异地看着他，安平王说这话是……再回头看杨凡，一张脸更是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像是下一刻就会倒地不起。

“你以为能够帮她逃走么？”

气怒攻心，凤霄手上动作已经乱了章法，一不留神儿就被沈笑刺中了胸膛，好在并不深。咬咬牙，他边打边退，退到一处墙壁的时候，突然大力地用脚踢碎靠墙的花瓶。

整个大厅里箭雨飞洒，墙壁突然分开，凤霄一个闪身便跳了进去。

本来，沈笑是打算跟着追出去，可是又不放心晚儿，最后还是折了回来。一把剑挥舞的是密不透风，箭矢片刻间落了一地。

“晚儿，小心啊！”

杨凡的声音很近，几乎是在我的耳边，看着他无力地软倒，身上中了三箭，肩头的羽毛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刚刚我只顾着把小家伙儿护在怀里，一时不小心，差点儿被射中，要不是杨凡挡着，现在躺下的就是我了。

“表哥，你这又是何苦？”

握着他瘦削的右手，几乎可以看到青筋，靠的近了，更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酒气，显然这并不是一天的结果，他常常酗酒么？

成亲的事，我已经不再怪他，为什么这人总是放不下呢？

“晚儿……对不起……”

吐出一口血来，杨凡话说的艰难，眼神也逐渐涣散。

“我早就原谅你了，你一定会没事的，放心吧……”

我一定会尽全力，把他医好，焦急的我，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是我……是我害死了你爹……是我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凤霄……”

终于说出口，杨凡只觉得浑身轻飘飘，长久压抑在心里的负担，终于可以摆脱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起来的消息，让我更加头昏脑胀，杨凡的意思是，爹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对不起，对不起……”

断断续续的道歉声，却入不了我的耳，这冲击实在是太大，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杨凡，告的密。

那双抓着我的手紧了一下，却有颓然地松开，等我回身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断气。

“轰隆隆……”

整个大厅居然摇晃了起来，怎么会是？难道是地牛翻身？

冲天的火光中，所有的家具都燃烧起来，后来整个房子都烧着了，屋梁带着火星砸了下来。

“晚儿，我们快走，房子要塌了。”

沈笑一把抱起还在发怔的人儿，从火势不大的窗口跳了出去。

“等等……还有那孩子，他还在屋里……”

看着准备拉我躲开的阿笑，我突然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人，我现在不想管他是谁的儿子，刚刚那始终抓着我衣摆不放的小家伙儿……我不想让他惨死在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