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天啊地啊，看起来风度翩翩，文采风流的潇洒公子，竟然是一个根本连对对子都不会的草、草包？！（虽然有骂到我自己之嫌……）

那我和杨康一起来，又和与郭靖一起来又有什么差别？

我恨恨道：“你不是小王爷么？堂堂金国小王爷竟然连对对子都不会，说出去谁相信？！”最最重要的是他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实际上都绝对不是那种除了吃喝玩乐就五一不通的纨绔子弟，这么如今要对个对子，他就能这么大言不惭地甩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倒是老实！

杨康回头看了看我，道：“若是会对对子就可纵横沙场，或可掌握一国命脉，或可称霸武林，那么我去学学到也无妨。”

我怒道：“那你为什么又去学术数，那些和治国平天下或者混迹江湖又有什么关系？”分明就是在找客观原因！数学在古代不是比文学高深多了，也冷僻多了吗？

谁知道杨康却不清不淡地道：“那是幼时的兴趣了。况且多学术数，脑子也比较灵活一些。”

所以已经把数学丢下N年的我，是越来越笨了么……

我自然又是一阵怒火上涌，道：“有用的才去学，用不上的就不学，只考虑表面上的价值而抛去那些风雅之事，你这人真是功利。”

杨康不说话了。

可我本来还得意洋洋，自以为已经把他的话堵死，大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却突然觉得不对，突然觉得他还是说话的好。

因为不管是谁来对这个对子，题目既然出来了，就总得有人去回答。杨康已经先自己承认了自己不会“宋人的文人游戏”，那么来对这个对子的人也只能是我。

可是我偏偏又对不上来，而且不止对不上来，还先噼里啪啦地数落杨康“只考虑表面上的价值而抛去风雅”一顿，然后才想起来，其实我自己本才是那样的人，而最糟糕的是我还没有杨康那么坦白，明明不肯多花功夫多费力气去学那些对闯荡江湖没用的本事，却还死要面子不承认，这倒真实附庸风雅了。所以若是杨康多跟我说话，我也许还可以继续气呼呼下去就一直发现不了这个让人难堪的事实，也或许就可以这样混过去，而杨康现在不说话，我才真是骑虎难下了。

杨康是个金国的小王爷，金国不似中原以文立国，本来文风就不盛，所以不接触高深的文学倒也无可厚非。可是我呢？惊才绝艳，天纵奇才的东邪黄药师的独生女儿，竟然不会对对子？

我哪怕胡诌出一个来，哪怕没韵没律没平没仄没……没什么都好，哪怕说出一个来啊？

问题是我越着急，却就偏偏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我此时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那种小鸟依人，以男人为天的大家闺秀，这样我刚才根本就不会和那刁书生斗嘴，现在也就可以就这样躲着不出声，到时丢脸的也就不是我了。

所以说木秀于林，风必毁之啊……

话分两头，那边辛未状元朱子柳出了题目，本以为可以难住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没想到还没等到她面露难色，竟然已经似乎和背着她的那个沉默的少年吵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不大，虽然他武功不弱，但两人说话声音本来就极低，山间又有些风，是以那少年和丫头之间的对话他也是一句都没清楚。

但朱子柳又是何许人也，眼珠子一转，便马上推测出结果：想来是这两人正在商量着对子是如何来对，意见却相左，是以那丫头横眉竖目的，定要少年同意自己的意见。

所以说朱子柳虽然何许人也，但我会做的出来的事，要是随便就让一个陌生人就给猜了出来，那我也就不用混了。

他以为我是对出了什么，我却偏偏是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尤其是朱子柳刚刚本来想去茅房解手，却隐约看到石梁这边似乎有人影，这才赶快跑了过来。现在我们这边吵起架来，他没事做，便十分想去做方才没成功的事。

于是他见我们一时半会似乎也没有要开打的样子，便高声朗读论语，算是催促。

我听得越来越着急，却突然灵机一动，大声笑了起来。

朱子柳奇道：“你笑什么？”

我道：“我笑你虽然满口论语，但做事却大违儒家之道，读书不入心，简直图囵吞枣，可笑可笑。”

朱子柳不仅也有些恼了，道：“此话从何讲起？”

我笑道：“你这对子，出的是‘风摆棕榈，千手佛摇折叠扇。’前面那句到也没什么，但后面那一句，可就有点不厚道。且说这‘千’字，我虽然可以对‘万’字，却总不如对个‘一’或者‘独’字；而那‘手’字，我可对个人头的‘首’字，或者是‘脚’字；而那佛呢？无论天上人间，哪里还有比佛更大的，那么我也就只能对个‘鬼’或者‘怪’之类了。而那‘摇折叠扇’，更是风雅之行为，你这一句，便占了‘多’、‘尊’、‘风雅’，我若对各同样级别的，那和小孩子来对也没什么差别。可若是对得比你更高些，却又实在不可能，你是‘千手佛摇折叠扇’，我总不能对个‘万首如来画美人图。’且不说工整不工整，就说千手观音我听说过，那一万个脑袋的如来，可就吓死人啦。”

我这一番话自然说得朱子柳晕头转向，心里只道：“这丫头虽然说的热闹，可是对对子又岂止这么一点门道，看来这丫头也就只有嘴巴厉害，其实肚子里的墨水怕是不多。”

我见朱子柳不说话，以为已经唬住了他，笑得便更开心，道：“所以说，我怕是也就只能对个‘独脚怪’……恩，我知道了，我也就只能对个‘人立石梁，独脚怪读圣贤书’！”我哈哈一笑，道：“你那边又是千又是佛，却逼得我只能对独对怪，可不是太过霸道，有违孔夫子的中庸之道？”

我这对子，说白了大概也就是个中学生的水平，所以我才要先说那么多话，先绕晕他，然后才说出来，当然这个还是不够的，所以我还一定要有后招……

所以朱子柳刚开口道：“你……”

我马上插口，道：“不过呢，我这个人向来很好说话的，虽然你这人实在不厚道，但我吃点亏就吃点亏了，这样吧，我出一个对子，你若能对得上来，对得工整，这一局便算我输了。可若是你对得不好，那么这一局便是我赢，如何？”

朱子柳料想我既然墨水不多，也出不了什么难题，竟然就答应了下来。

我知道他已经上钩，便道：“你可要听好，这个对子可是很难的哦，不过你是状元公，应该也没问题的吧，对不上来也就太丢脸了。嗯，你听好——”我笑了一笑，才道：“烟锁池塘柳。”

这对子乃是千古绝对，据说直到清朝纪晓岚纪大才子才对出了一个让大部分学者都认同的标准对，不过据说也不是十分完美，所以一个小小的大理状元，还能对得出什么精品来么？

果然那朱子柳听了一愣，半响不语……

等了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我又道：“对了对了……咳咳，这个对子你也要快点对出来，这石梁上又湿又滑，不宜久站，我们年轻力壮的没关系，您是前辈高人，却也不能这么折腾。让别人听了去，还道我们欺负您了啦！”这话却是暗里在损他，若是还自持前辈身份，就别拖延时间让后辈站在这里消耗体力。

不过朱子柳这人大概脸皮是用铁铸的，竟然装听不见。但好在我的脸皮也不薄，又是大声道：“状元公才高八斗，对个对子自然也不会用太长时间，既然现在还没说出答案，自然就是不想对了，对不出来了，认输了，既然如此，这局便是我胜了！”

这一串话我说的如同连珠炮一般完全不给人插嘴的余地，待朱子柳反应过来，我竟然已经吧话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诡笑了。

但朱子柳何许人也，若是那前面的渔夫樵夫农夫被我如此戏弄，不是只有乖乖认输，也是要挽袖子打架了，可朱子柳自然是有办法把我的话给堵回来的。

但我要是想不到他能把我的话给堵回来，那我也就不配叫黄蓉了（虽然确实不怎么配）！

我方见他张口，已经开口笑道：“桃燃锦江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