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极危急,霍去病转头四顾,见金日磾站在场边,一脸的跃跃欲试,霍去病微微一笑,突听大喝一声,金日磾会意的揉身上前,众人一愣,却见嬗儿小小的身子已被霍去病抛起,众人大惊,转眼前,金日磾已飞身抢到场内,伸手接到了嬗儿,随后急速的后退。
马背上的霍去病动作仍然非常灵活,他紧紧的搂着马脖子,用力的捶打着马背,红马吃痛,跳得更加厉害,可是霍去病就像是粘在他背上一般,无论红马如何用力、打圈,都无法令霍去病离开马背。
一人一马胶着良久,红马终于力竭在场中站定,霍去病从马上跳下,黄门署的人正想上前为马套上缰绳,却被马踢开,那马如有灵性一般跟在霍去病身后,他走到哪儿,便跟到跟儿。
“好,”场边的众人大声叫好,浑然忘了刚才的危险,嬗儿在金日磾的怀里拍着小手,没有一丝的惊骇,武帝觉得嬗儿勇气可嘉,心中大悦,正想抱他,没想到霍去病走到金日磾近前,他却长身扑到了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武帝心中微觉不悦,这个孩子和赵丽的性情过于相似了,可是见他哭得厉害,撕心裂肺一般,又觉得心疼,伸将抱了起来,正想安慰他,没想到嬗儿突然张口咬了他一口,动作突然,兼之用力又大,武帝吃痛,大叫了一声。
待霍去病将他抱走,武帝颈中已出现了一个圆圆的齿痕,几滴胖胖的血浸了出来,元宝大惊,武帝却不生气,只是怜爱的拍了拍嬗儿胖胖的的小脸,见他嘴里有红红的血,轻轻笑道:“用这么大的力,牙齿出血了吗?”
话音刚落,嬗儿就吐了一口血出来,武帝和霍去病大惊,顾不上左右,一齐向太医院跑去。
武帝背着手,在屋里不停的转圈,几名白发苍苍太医闭目细细的诊脉,霍去病抬眼看了看武帝,“皇上,安静。”
武帝这才会过意来,正想坐下,却见嬗儿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精灵至极,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这小小的孩儿,如何会有这般的苦痛。
太医们商量了半天,太医官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回报,“皇上,下臣们已诊出结果了,小侯爷没有大碍,这几天天气干燥,小侯爷膳食不得当,血热了,加之刚才惊吓过度,所以才会吐血,小侯爷不爱汤药,下臣们用蜂蜜和菊花调了一味蜜羹,请冠军侯带回去,每天服两次,另外,这秋雪玉鱼本是大凉之物,只有外用效果,没有凉血的功效,不用为妙。”
心中的大石落了地,武帝正想出言讥讽赵丽,却见霍去病伸手想取下嬗儿腰间丝绦上的玉鱼,嬗儿又叫又打,颈中挂着的玉佩滑了出来,武帝眼尖,正是那块天下闻名的燕双飞。
拿出那个檀木匣子,赵丽轻轻的抚摸着匣子上的花纹,这紫檀木的材质,带着暗暗的香味儿,用得久了,有一种怡人的光泽,赵丽抬眼看了看乌鸡,“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真以为我是神仙,掐指一算,便什么都知道了。”乌鸡微微的笑。
赵丽的脸上却没有笑容,这是奶奶临终前交给自己的,曾经打开过数次,可是终不得其解,今天,当乌鸡说完一切,赵丽这才明白奶奶的用意,即使在临终前,奶奶也没有忘记赵家的家业,可是奶奶怎会知道,无论她做了什么,赵家的家业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皇上已将它们化成了银子,赏赐给了打了胜仗的将士和归降的匈奴贵族了。
打开匣子,赵丽拿出那块绢巾,“这是当年王美人写给那个官驿官员的旨意,”赵丽递给乌鸡,然后惆怅的转过头,看着庭院里开得繁盛的春花,“奶奶身前一直未将它拿出,是因为她一直在犹豫,凡是涉及到天家的事,在有一半希望的同时,也伴随着一半的危险,更何况这个秘密,与太后有关。”
走出太医院,一干人等正在外守侯,武帝见金日磾换了衣服,站在元宝身边,鹤立鸡群般的出众,武帝伸手将他召到身前,“刚才你很勇敢,救了嬗儿,朕封你为黄门署的马监,以后随朕一同办事。”
“诺。”
转过头,嬗儿伏在去病颈中已睡着了,胖胖的的小手就像一个圆圆的球,皮肤洁白晶莹,细滑得就像丝绸,在那手背的中央,有一朵小小的淡粉色桃花,可爱得就像一颗小小的红痣。
“去病,今天住在宫里吧!”
霍去病还未回答,嬗儿却哼了起来,似乎又想哭,霍去病轻轻拍了拍他,嬗儿的声音小了,“回去,没有赵丽,嬗儿哭得更厉害。”
远远的就看见赵丽和乌鸡坐在水榭边缘,两人神情严肃,不知在谈论什么,霍去病微笑着加快了脚步,武帝却放缓了脚步,从前与乌鸡有数面之缘,由于他的身份太低,所以并没有认真的注视过他,上一次赵丽血洗卫府时,因为奇怪,特别的注意过他,总觉得他的面容上,有一分说不出的熟悉和好感。
从远处看去,乌鸡的侧面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武帝慢慢的走进水榭,嬗儿早已醒儿,竟从赵丽怀里扑到了乌鸡怀里,又是撒骄,又是嗔怪,最后竟然张口咬了他两口,武帝微觉奇怪,嬗儿这孩子,从小就有点儿势利,他单凭感觉,就能辩出旁人的身份,与赵丽相熟的人当中,嬗儿从不喜欢李敢,没想到他竟如此的喜欢乌鸡。
听完霍去病的话,赵丽神色黯然下来,她根本不相信太医的话,表面上嬗儿身体健康,可是实地里却很虚弱,晚上常常汗湿被褥,那些太医,根本不敢告诉皇上和霍去病实情,待嬗儿和乌鸡玩了一会儿,赵丽将他抱在怀里,轻轻解下玉鱼,拭了拭他额上的汗,“嬗儿,喜欢马儿吗?过几日,娘陪你去骑马儿。”
“好,”嬗儿高兴得眉开眼笑,转眼看着霍去病,“爹也要去。”
刚坐下,武帝便看见那条绢巾,绢巾上是太后的笔迹,非常的熟悉,她写荣字,总是少了最后一笔,难道和哥哥刘荣有关吗?这绢巾怎么会在这里?
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赵丽知道武帝不便细看,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嬗儿,让他睡觉,然后轻声道:“皇上,那是我奶奶临死前留给我的,这东西,本不属于赵家,是奶奶用十万两银子从官驿买来的。”
十万两?武帝皱着眉,犹豫半晌,终于展开了绢巾,绢巾上只有两行字,“毒杀荣,矫为仰药自尽。”
手一直在颤抖,武帝从不知道自己母亲竟然如此恨心,荣哥哥到临江时,自己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对自己慈爱有加的荣哥哥会到遥远的临江去,印象中,荣哥哥性情软弱,即使受了欺侮,也只是一笑了之,到了临江,对百姓爱护有加,听说他因侵占太庙被父皇传回长安时,马车走出江都时,车轴断裂,江都的百姓哭泣着跪满了长亭。
当年,听说荣哥哥死时,自己曾痛哭失声,尤其是听到他死后,被葬在蓝田,竟有数万日燕子衔泥为他垒造坟墓,更加的悲伤。
登基后,渐渐知道了皇权之争的残酷,可是从未想过母亲竟会对荣哥哥下手,为什么?为什么啊?难道让荣哥哥活着,好好儿的做个临江王不好吗?难怪这个绢巾值十万两银子,如果太后还没死,单凭这个绢巾,王家就得抄家灭族,哪怕她是太后。
为什么赵丽现在才拿出来?如果早些拿出,至少可以找太后问个明白,武帝恼怒的转过头,却看见乌鸡含笑的脸,那熟悉的笑容,令武帝感到温暖,是荣哥哥,是荣哥哥的笑脸。
“你叫什么名字?乌鸡总不会是你的本名吧!”
听武帝的声音略有颤抖,赵丽微微一笑,皇上一定是发现了,这样也好,至少乌鸡也不会备受歧视了。
“刘。”
“刘什么?你的家乡在哪里?”
“刘超,长安。”
“刘荣是你什么人?”
“爷爷。”
也许是早就猜到了吧,武帝的面容里没有一丝惊诧,他凝视着乌鸡,看了许久,从前没有留意,他装得太卑微了,太不引人注目了,即使他气度清贵,即使他胸藏乾坤,也无法看出,可是仔细的看,认真的看,他与普通平民终是不同的。
“按辈份算,朕也是你的长辈,你在外漂泊那么些年,总算回到长安了,刘家的骨肉,怎能随意做个长安令,朕把九江给你吧,九江王,挺好的,就叫九江王吧!你若喜欢长安,就多住些时日,秋季天气凉了,好赶路。”
“谢皇上。”
虽然从平民直接封为亲王,乌鸡面上却没有任何得色,平平静静。
“对了,朕知道你不愿意娶桃花,当初是碍了静月的面子,御史大夫郑当时的女儿郑融温柔贤慧,容貌清丽,就封为王妃吧!”
武帝随意的说,全然没有顾忌到赵丽面上的怒气,这个女人,难道要荣哥哥的孙子,立一个侍女为王妃吗?朕可以立卫子夫,但是荣哥哥的后代,血统必得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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