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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无人》第四节 常疑即见桃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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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常常在夜里做梦,每次在梦中都会看见和尚和二叔,他们总在笑,笑得很和蔼,很可亲,可是从前频频出现在梦里的娘却没有出现,为什么会这样呢?醒过来,总是一身的冷汗。

这样的惊醒,不知是多少次了,轻轻的转过身,霍去病睡得很熟,面上还带着笑,无论怎样,只要有仗打,他都是高兴的,可是想到那成堆白骨和河流一般的鲜血,赵丽总觉得异样的恐惧,也许因为杀的人太多了,死后将永堕地狱吧!

想到那无边的黑暗,赵丽微微的颤抖,那是永恒的地狱吧,也许在死后的无数岁月里,将永远的徘徊其间,不得解脱。

外屋的摇床里,嬗儿睡得很香,白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如月光一般的明媚和温柔,赵丽看得痴了,如果这一生,就如嬗儿一般愉快的过完,是不是会幸福?一定会的,因为自己一定会让嬗儿幸福。

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滑过嬗儿凝脂一般的脸颊,赵丽微微的笑着,这孩子,连睡着了,面上也凝着骄傲,自住进了宫里,就听富贵说过无数次武帝如何的维护嬗儿,这也是她担心的,嬗儿本已无法无天,如皇上再维护他,嬗儿长大了,不知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皇上,横蛮无礼。

想得烦了,赵丽无声的叹息着,为了不让嬗儿过多的受皇上的影响,她曾无数次的告诉嬗儿,要彬彬有礼,要谦和忍让,可是在宫里这样的环境下,嬗儿也许做不到吧!

“醒了。”霍去病坐了起来,他光着脚跑了过来,一脸的紧张,“你在这儿干什么?”

原来不明白,现在明白了,这一生的苦痛,都是因为认识了他,为什么赵家会灭族?为什么宫里的女子会如此的仇恨自己?都是因为他,不是因为他的刻意,有的时候,灾难总是会莫明的降临,从前很害怕,可是到了现在,已经经历了种种,就什么都不怕了。

温柔的笑着,赵丽轻盈的站了起来,“我们搬回别院去住吧!嬗儿一直在宫里,他早早的明白了人情的险恶,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没有回答,霍去病的想法,她也能猜到,住在宫外,有太多的危险,公孙杰、平阳公主,甚至是许多不认识的人,他心里也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决定带嬗儿进宫来住吧,那是因为公孙杰如同影子一般的游弋在自己周围,稍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别怕,不会出事。”

他的口气非常的肯定,异样的肯定,他知道她在怕什么,他的心里也有同样的担心,黑暗中,赵丽和霍去病携着手向内堂走去,宽大的铜镜里,他们的身影那样的亲密,一边走,霍去病一边轻声道:“没关系,我们永远会在一起。”

永远会在一起?如果死了呢?赵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虚弱下去,是因为娘也是这样的,她为自己吸毒后,身体越来越差,为什么娘会在最鼎盛的时候退出,那是因为她的体力已经无法支持下去了,那种毒,真的很霸道,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像娘一样的,逐渐的虚弱下去。

即使在睡梦中,也会觉得恐惧,那种对死亡的恐惧,从前就觉得死亡很可怕,也许到处都是黑暗,永恒的黑暗,无法突破的黑暗,再没有一切,天空、花朵、阳光、溪流,没有一切的一切,到了现在,更加的害怕,因为这世上有太多东西割舍不下。

睡着了,没有梦,没有恐惧,什么都没有,一片的空白,她也不知道,在她睡着后,霍去病在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他知道她在害怕,非常的害怕,他也知道她为什么害怕,最近,她的身体很差,也很弱,自王太医故去后,他私底下问过太医院的太医,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一直虚弱,无论吃多少的补药,她的身体一样没有任何的起色。

燕窝、人参、黄芪,无论吃多少下去,都没有一点儿的效果,他比她更加的害怕,他不知道没有她,他能怎么办?他说永远会在一起,他也知道,自己会永远和她在一起,如果她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和嬗儿四处流浪吗?没有她,到任何的地方,都不会幸福的。

很想她,真的很想她,即使是看着她,也会觉得想她想得心痛,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会那么的喜欢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是这样了,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呢?是在城外的那片桃花林。

不知怎的,最近常常想起从前的事,在官里、在骠骑营、在淮南、在关外,很多,很多的往事一起涌上心头,很多的话想对她说,然后一点一滴的告诉她,虽然讲不出太动听的话语,可是她很高兴,他知道她很高兴,这就够了,只要她高兴,那就够了。

最近和皇上商谈下一次出征大计归来,总是觉得很苦闷,出征后,无论怎样安排赵丽和嬗儿都觉得不好,将他们留在长安,不知那群人又会对她们下怎样的黑手,将他们带在身边,这次跨漠远征,九死一生,说不定会让赵丽的病更加的严重,还是让他们去九江吧,这是赵丽的心愿,就让她去了了吧!

那个秘密,几次到了嘴边,总觉得无法对她说出,那个简单的事实,其实只要一张嘴,便可以说出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论用怎样的方式,赵丽都会伤心,也许让这个秘密永远的隐藏起来,让她永远的生活在虚假的美好中。

对,也许这样,对她是最后的,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那么轻,就像一片羽毛,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只要和她在一起,只要看见她笑,任何的一切,都可以没关系。

终于睡了,赵丽轻轻的睁开眼睛,看着他略带一丝稚气的睡容,不由又绽开了笑容,他多笨!最近她午夜醒后,总是辗转难眠,可是他却不知道,十数日前,她竟梦见了和尚,这可是很少见的事,在梦中,和尚的笑容很灿烂,从前在骠骑营时,虽然和尚总是心无旁鹜,可是他的笑容里,总有让人觉得心酸的隐痛,这一次,他笑得却很彻底,很明净,甚至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不知和尚是不是在匈奴出了什么事,有一天晚上,心跳得很厉害,当时就有不祥的预感,可是从边关传来的消息,无外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和尚过得很幸福,消息中,甚至有从匈奴回来的走私商人带回的喜讯,和尚和桃花成了亲。

越想越不对,和尚是个很专一的人,从他坚定的跟随雪莲回了匈奴就知道了,那个桃花,虽然机灵可爱,可是要和尚在短短的时日里,便转变了心意,从那时开始,就认定和尚一定是出了事。

从长安到九江,不知信鸽要飞多少时间,从前乌鸡的信,总是来得很频密,自去信询问和尚的境况后,乌鸡的信突然的锐减,这也让赵丽觉得不安,最后一则消息是七天前收的,信中用词含糊不清,只是说派人在查,可是这许多天过去了,竟没有结果。

天台上传来翅膀扑楞的声音,赵丽大喜,乌鸡的信回来了,她轻盈的跳下床,来不及穿鞋,便赤脚跑到了天台上,果然是信鸽,赵丽取出腿上绑着的信筒,可是手颤抖得厉害,竟无法拿稳,信筒几乎掉落。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赵丽才镇定下来,绢巾上的字密密麻麻,写得又小,月光下要看得仔细,可真不容易,详细的缘由不想看,急切的看到最后,原来和尚因为得罪了伊稚斜大单于,所以被流放到北海边去了。

轻轻的出了口气,不死,已是最好,北海?是什么地方呢?听上去,都觉得遥远,下一次去病出征时,让他派人把和尚接回来吧,匈奴已经很远了,可是流放到北海,一定比上次去的匈奴更加的远吧!

再细细的看其间的过程,没想到乌鸡竟能查得这么详细,想是花了不少的钱吧,赵丽觉得轻松了许多,悄悄的回到屋里,将绢巾握在手里,轻轻舒了口气,终于能安心的睡了。

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霍去病知道赵丽已经睡着了,这半个月来,她夜不能寐,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和尚,她看了乌鸡编造的消息,一定会相信吧,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方法,让和尚以冒犯伊稚斜之罪,流放到北海,为什么没死呢?因为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是因为黑子是匈奴的贵族。

从没有想过黑子竟然这般的可怕,他不仅让雪莲杀了和尚,还将和尚的尸身扔到戈壁滩上喂狼,如果换个想法,按匈奴人的习俗,他是想让和尚的灵魂快一些升上天可能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安慰吧!

在梦中,赵丽的笑容很甜美,不知她又梦到的什么,一定是快乐的吧,她一定认为,下一次出征的时候,他便能把和尚带回来了,一定是。

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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