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当”的一声响,赵意龙但感手上一麻,长剑失手跌落在地,右手“合谷”穴上竟然插了一去小竹棒,不禁惘然四顾。
众人一惊,四下一望,却见一人立在路旁,地上摆放着一副挑子,挑子的一边,一只铁锅上只煎着几只糍粑,甜香四溢,那人一对环眼,满面乱须,高壮粗豪,却正一副傻笑兮兮的样子,抱臂而立,文子衿失声叫道:“牛眼张!”
那人正是卖糍粑的牛眼张。文子衿与唐恬万万想不到牛眼张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这时得他强助,不由又惊又喜。他于晓雨遗踪医术篇修为不浅,这时便自伸手点了两个止血穴位,让剑伤不再流血剧痛。
赵兼诲见那卖糍粑的一支小小的竹棒隔了这么远竟能插入爱子手上,不由又惊又怒,拉过赵意龙的手,伸指帮他点穴止血,将竹棒拔了出来,文子衿与赵氏父子隔开四五步远,这时瞧得清楚,那支小竹棒正是牛眼张用来串糍粑的一支普通小竹签。
赵兼诲脸色铁青,向牛眼张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牛眼张一睁大眼,笑嘻嘻的道:“嗨呀,蚊子虫不是说了么?我叫牛眼张。”
逸闲、少林三圣以及赵兼诲等武林高手,谁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也从未听过“牛眼张”这个名号,但都已看出,这牛眼张武功深不可测,实是一位不出世的高人。
赵兼诲不想再树强敌,拱了拱手道:“我与阁下并无过节,阁下却为何要救这恶贼?”
牛眼张嘿嘿一笑,说道:“这位相公并不是恶贼,他叫蚊子虫。”
峨眉派几个尼姑听了这话,不由“卟哧”一声笑了起来,另有几个尼姑也是忍俊不禁,以手掩口,少林三位老僧也是相顾莞尔。
却听牛眼张兀自说道:“蚊子虫这人不错,他买了我八个糍粑。”众人一愕,均觉好笑,心中均道:“便是买了你八十个糍粑,也未必就是好人。”牛眼张续道:“八个糍粑,价钱是四文钱,我见他一个穷书生,没什么钱,便说只收他三文算了。”
见牛眼张尽扯些不相干的话,赵兼诲怒道:“阁下是什么意思?一定要跟少林、峨眉、泰山三派作对么?”他这一句话甚是厉害,将三大门派合在一起,心想天下只怕没谁有这个胆量说三道四。
牛眼张却不理会他说些什么,只自顾自的说将下去:“但蚊子虫虽穷,他还是给了我四文钱。大伙说说看,这蚊子虫好不好?”
众人大都不以为然,多想:“这人有些夹缠不清,在这性命相搏之时却拿一文钱的小事来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看来定是个傻子,但不知他又怎么会那一手竹签掷人的绝活?”
这时空相却突然说道:“阿弥陀佛,佛经有云:‘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不错,依施主这般说来,这位文相公为人确是不错。”
峨眉派的小尼姑素影悄悄地问逸闲道:“师父,‘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是什么意思?”逸闲道:“乃是‘大中藏小,小中见大’之意,这是佛经中的故事,为师以后与你们细说。”
赵兼诲向众人望了一遍,朗声道:“奸恶之徒,往往最会蒙蔽良善之人。阁下有君子之腹,却不防奸人早已怀了小人之心。赵某谨携泰山派一众弟子拜上尊驾,他日有暇,还请阁下光临泰山,举酒言欢,泰山上下将不胜感激。这事就请阁下袖手好了。”
唐恬向赵兼诲高声叫道:“我看你更象奸恶之徒!”又朝牛眼张叫道:“牛眼张,你别听他的,你有君子之腹,他却怀了小人之心,不得不防啊!”
赵兼诲回首怒喝道:“住口!你这妖女也不是好人!”
唐恬嘻嘻笑道:“住口!你这奸恶之徒扮得很象好人!”
空相精研佛经,却涉世不深,淳朴单纯,听二人互相斥骂,甚感迷茫,不由说道:“阿弥陀佛,如此说来,却也真不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便如佛经所云:‘佛中有魔、魔中有佛,’原也难分得紧。”
赵兼诲哭笑不得。却听牛眼张说道:“你们泰山台阶太多,我一个卖糍粑的,挑着这个担子,却是不易上去。再说,我便挑了上去,你们也未必买我的糍粑,还是不去为妙,省得白跑一趟,又做不了一文钱的生意。”
逸闲向牛眼张道:“此事与施主无关,还请施主别理为好。”
牛眼张笑道:“嗨呀,你们以为我想理么?不过我实在看不惯这么多人打蚊子虫一个,更看不惯暗中下毒手的人!”赵意龙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不禁脸上一热,他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人,一向给人的印象都是个谦谦君子,但不知为什么,自看见文子衿起,便总觉得与这人势不两立,要将他打得永世不得翻身才好,这时听了牛眼张的话,不禁猛然一省,暗自问:“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定想要杀了这书生呢?”想到此处,自己也是不解,不禁微微摇头。
赵兼诲一听这话,心中一喜,便问道:“以阁下的话来说,便是一个打一个的话,你便不出手了?”
牛眼张一张牛眼,叫道:“嗨呀,我牛眼张一文钱一个糍粑,绝不会两文钱一个,这还骗得了你么?”
赵兼诲知道文子衿重伤之下,已然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了,便缓缓的道:“好,大伙看明白,赵某便一人对一人!”
他话音刚落,唐恬便高声叫道:“大笨猪,不知羞!大笨狗,不怕丑!赵大掌门专捡便宜,专斗身受重伤之人!”她知文子衿受了空色一掌,又再被赵意龙刺了一剑,便不想心上人再受伤害,只好高声讽刺,望能止住赵兼诲。
赵兼诲知道与她斗口未必说得过她,便大声叫道:“诛灭奸恶之徒,只须看他该不该杀,何必理他受没受伤!”话音未落,浪雪剑一振,嗡然有声,一招“万壑松风”,剑光闪闪,一气朝文子衿刺出六剑。
文子衿身受重伤之下,虽然还能施展晓雨遗踪轻功,但身法毕竟稍滞,赵兼诲被他躲过了五剑,第六剑却在衣襟后摆上刺了个细洞,心知这穷酸内力渐弱,下手正是大好时机。
牛眼张高声叫道:“蚊子虫,打架只有一个方法,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逃,嗨呀!别给他一剑刺死了,我的糍粑还指望你多买几个呢!嗨呀,小心!”
文子衿心中叫苦不迭,暗道:“我现在招架犹自不及,却还那有内力施展‘忽焉无踪’!”赵兼诲下手却不慢,又是三剑连出,文子衿堪堪避过,险象环生,唐恬只看得心惊胆战,心中暗道:“如果衿哥被那姓赵的杀了,我便得想法将泰山派毒得一干二净,然后随衿哥于地下!”
小尼姑素莹却被文子衿抱着晃来晃去,头晕眼花,心中只道:“书生你放我下来吧,我不逃了,你要抓便随时抓好了……”文子衿在这紧要关头,竟也忘了将她放下来。
少林三圣见赵兼诲不但与一个年轻书生相斗,与人以“以大欺小”的口实,而且那书生还受了重伤,手臂上更抱着一人,三僧不禁相对摇头,黯然无语。逸闲却淡定有度,心想:“赵兼诲要能杀了这恶贼,也算帮我帮报了大仇。”
牛眼张突然大声叫道:“嗨呀,不好!”话音刚落,文子衿身后又中了一剑,好在他躲闪得快,伤口不深,但饶是如此,后背上也已鲜血淋漓,霎时染红了一大片衣服。
文子衿惊惧之下,忽然双眉一皱,“嘿”的苦笑了一声。原来他心中又想起“苦笑神功”四字,当下便依晓雨遗踪记述的心法,一边闪避赵兼诲那柄如鬼似魅如附骨之蛆的浪雪剑,一边发起苦笑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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