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玉当天晚上就去了“玉兰妓院”。
刚到门口,令狐玉就看见一辆马车飞奔过来,飞滚的车辆溅起大片泥浆,如非他闪身得快,怕不溅得一身的泥水。
顷之,车把式长鞭耍了个花梢,马车突地止住,两个随从跳下来,拉开了黑漆的车门。
派头显够了,车上人,一个脑满肠肥,黑得发亮,后颈突出一大块的家伙,方拿腔做势从车上跳下来。
接下来是一声“客来”的吆喝,随之是一片粉红翠绿,钗光鬓影、莺声燕语,簇拥着胖子进去了;随后令狐玉就看见了这个牛满天。
但见他披着大红的皮斗篷,在两个手提灯笼的小厮带领下;由玉兰磨坊里出来。两个猿臂蜂腰、眼神狠巴巴的汉子,随侍在他身后左右。刘大当家的视察了他所有的生意地盘之后,照例最后才来到酒楼。
每天这个时候,在酒楼之上西暖间里,照例地给他老人家留着一个座头。这种纵情声色的老淫棍,每天在就寝以前一定要喝上几盅酒,仗着酒精提起来的劲道,才能到后楼威武一番,那里养着他的三房小妾,轮流设法激起他那麻木的**。
酒馆也就一定要等着这位大东家喝足了酒,撅着**蹇到他的私人淫窝子去之后,才能喘上一口气。老客未去,新客又来,直要等这批公狗们陆续在这里倒空他们的银钱和精液,总已是半夜时分,此处才能打烊歇息。
却说令狐玉悄没声息跳进院子,跃上房顶。看见在一个暖间里,那位“玉兰联号”的东家牛满天,正斜着身子在喝酒。面前是四样精致的小菜,和一个白铜的火锅。锅子开着,滋滋的往外面冒着热气。
暖厅里布置豪华,牛满天,五十来岁的年纪,秃顶瓜,红通通的大肥脸,眯着两只水泡眼,白袍子翻开一角,露着茸茸的一大片白毛,紧紧偎在他左右的是一双俏丽佳人。
要说是佳人,倒也太抬举她们了,不过是些穿着华丽衣衫的腌脏荡妇而已,充其量看上去勉强顺眼罢了。
令狐玉决定先扮成客人,遂一跃下了房顶,复又从前门大摇大摆进来。
令狐玉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姑娘。这姑娘穿着一身的绿——翡翠的小袄,紧束着细细的腰肢,柳叶弯眉下面,那双大眼睛,更有无比的俏媚,在这淫声浪语、轻颦浅笑的地方十
分惹眼。
当然令狐玉挑上了她,并非全因为她那份独具一格的美丽,而主要是因为一个黑胖子也正打算挑她。而这黑胖子,令狐玉一眼之下,就认定他正是自己今晚所需要的“点子”。
“相公,对不起,有位客人已经要了我。”果然,这个名叫花妮的姑娘柔声对令狐玉解释道。
令狐玉大大咧咧问道:“你说的‘客人’就是那个长得象块煤炭的黑胖子?”
花妮站起身来,惊惶地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小声道:“相公轻声,这个客人可是不好惹的。”
令狐玉哼了一声,道:“这家伙怎么不好惹法,我倒想听听。”
花妮道:“他就是这地方上有钱有势的徐四爷。”
“这姓徐的又是什么鸟变的?”令狐玉的表情轻佻无比。
花妮已经觉察到令狐玉存心惹事,一双美丽的眼睛已是泪珠点点,哀求道:“相公,你还是明天再来吧,这些人你是惹不起的。”
令狐玉哼了一声道:“我再问你,你刚才说的那个姓徐的,究竟是吃什么料的角儿?”
花妮呐呐道:“他是这里牛大当家的朋友,大当家对他十分巴结,听说这人还有一身好工夫,干的是黑道上的买卖。这里的姑娘,十有**都是由他从内地给运来的。”
“好,”令狐玉冷冷道:“原来是个贩卖人口,逼良为娼的角色。”此时,花妮的脸已经吓得雪白,战战兢兢站起来,握着令狐玉的手道:“我的好相公,我知道您本事大,又是个好人。可是这些人真的不好惹,来日方长,小相公实在犯不着为我得罪他们。”
令狐玉冷冷一笑,道:“放心吧,花妮。”
令狐玉刚刚站起来,就见大红的门帘子忽然撩起来,进来了一个鬓插红花的白胖婆娘。
花妮认清了来人,犹如见了大灰狼,顿时止住了哭泣,挤出一副笑脸道:“魏大娘来了,请坐。”
却见那白白胖胖的魏大娘,晃着一块大烧饼脸,两只手往腰上一插,斜着眼,怪声怪气道:“怎么着,我说花妮,才来了几天呀,你就给我拿起娇来了。”
花妮顿时花容失色,道:“大娘说哪里话,我不敢,这从哪里说起嘛。”
魏大娘鼻子里哼哼着冷笑了一声,斜过眼睛瞟向令狐玉:“是你的老相好?”
花妮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一脸的尴尬。
倒是令狐玉怜香惜玉,笑了笑道:“不错,我们是老相好。”
魏大娘一双眯眯眼,上上下下地在令狐玉身上转着:“爷台贵姓?”
“宇文无敌。”令狐玉傲慢地说。
胖婆娘笑道:“宇文爷大概是第一次到这儿来吧?”言下之意,倒有点长辈责怪小辈不知天高地厚的味道。
令狐玉点头道:“不错,是第一次。怎么,还有什么规矩么?”
花妮生怕他三句话不对,把事情弄僵了,赶忙上前打圆场:“相公,没有你的事。”
说毕,又转脸过来,向魏大娘陪笑道:“大娘大概不认识这位宇文爷,他是京里下来的,家里做的是大买卖,有的是钱。”
所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花妮这句谎话,完全是投其所好,那魏大娘听了这句话,果然脸色缓和了不少,可是她来这里是有使命的。
“哦,原来是宇文大少爷。”这老鸨儿一面说,一面伸出一只肉滚滚白胖爪子,把花妮拉过来,却笑脸向令狐玉道:“大少爷你少坐一会,我给你另找一个人来,花妮还得到另外房里去一趟。走,花妮。”
“站住。”令狐玉冷笑着道:“花妮留下来。”
花妮上前小声说道:“我的爷,你,你这是……?”
令狐玉把花妮推开,手指着那胖婆娘道:“你出去,这里没有你的事,花妮她从今以后,不接外客,一切的开销小爷认了便是。”
魏大娘着实吃了一惊,断定这从京城来的阔少是活得不耐烦了,却又作出一副笑脸道:“宇文少爷大概是喝醉了,堂子里的姑娘,哪有不接客的道理?走,花妮!这宇文爷就交给妈妈侍候。”
这胖婆娘嘴里说着,上前一步拉住了花妮的手,背对着令狐玉,脸上可就现出了鸨儿的那种狰狞:“四爷那边等着你呢,还不快走”
花妮被她拉得脚下一跄,由不住就随着她往外走去。
人影一闪,令狐玉已拦在了眼前。
他身法轻灵,衣衫不整,明眼人只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凡身手,可惜魏大娘那等俚俗鄙妇,除了银钱方面的学问,哪里有这等见识?
“怎么回事?”胖婆娘翻着她那双泡泡眼,直视拦在面前的令狐玉:“少爷,你竟敢管徐四爷的事情?”
令狐玉道:“我谁的事也不管,你把她留下来走人,要不然可就怪不得小爷我脾气不好了”
魏大娘冷笑一声道:“宇文少爷,你若是要找个俊姐乐一乐,我魏大娘总能为你想个法子;你若是要想闹事,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玉兰’这块招牌,可不是好惹的。”
说话的工夫,却见由廊道那边,慢慢悠悠地走进来两个人——两个歪戴帽子斜瞪眼的家伙两个人慢慢走过来,一左一右在魏大娘身后站定,一个叉腰,一个抱胳膊。
叉腰的那个是个黑大个,左太阳穴上贴占着一块膏药,右胳膊上绕着一条生铁链子,这根铁链子就是他的兵器。摆明了只要老鸨招呼一声,马上就可出手,包管打得你鼻青脸肿。
抱胳膊的那个,块头也不小,只是较渚那个黑大个却要矮上一些,身上穿着皮小衬,两边小腿肚子上,一边插着一口小攮子。样子却是更不好对付。
这两个人每人戴着一顶黑便帽,帽沿都歪到脑瓜后面去了,活生生的是两个无赖混混,不用说也知道是两个龟奴,吃的是妓院保镖这碗凶险饭。
两个恶汉身前身后这么一站,魏大娘胆气顿时大增,一拉花妮,恶声道:“别理这公子哥儿,我们走。”
花妮挣扎道:“大娘!”
魏大娘小眼一瞪,用力一拉,喝道:“走。”
猛地,一只手伸过来,捏在了她肥胖的手上——这是令狐玉的手。
在令狐玉那般神力之下,魏大娘的早不由她不松开来,铁腕钳制之下,只痛得她嗳唷着叫了起来。
令狐玉冷笑道:“去”手势向外一带,魏大娘又是一声尖叫,肥胖的身子霍地向前一踉跄,一跤摔了个屁股朝天,顿时杀猪般大叫起来。
两个龟奴登时一惊,黑大个首先一步抢先,把身子凑近过来,大吼一声道:“好小子,你敢到这个地方来撒野,打
死你个小崽子。”嘴里骂着,一抡手上的链子,唰啦啦响了几声,直向着令狐玉当头打了过来。
这条链子约有核桃那般粗细,照他这般用力的打法,一个人纵有两条命也得一齐撂在这里。仅此就可看出这汉子是个作恶多端的恶人,似乎一条人命在他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次会遇见对头,碰见了令狐玉这个存心生事的厉害角儿。
却见黑大个的锁链子才下去一半,已被令狐玉伸手抓住了链梢,“霍”地向外一带,前者嘴里怪叫了一声,身子已由不住向外跄出,手里的链子已到了令狐玉手上。
黑大个见兵器失手,野兽般咽呜一声,拧腰飞足,一脚直向令狐玉心窝上踹过来!
只听得“哗啦”一声,令狐玉手上的链子,不知怎么,怪蛇似的就缠到了黑大汉腿上。
这一次,令狐玉存心要给他一个厉害。链子一经缠上,令狐玉紧接着向外一抡,黑大个顿时表演了一个漂亮的“空中飞人”绝技,足足摔出去丈许以外,只听见“嘭”的一声,沉重的身子撞在了红石柱子上,当场就闭过了气。
另外那个保镖在二人动手之时,已把一对匕首取到手里,这时见伙伴败落,身子向下一伏,随着转身之势,掌中双刀狠狠地向着令狐玉背上猛插了下来,竟要立取令狐玉性命。
令狐玉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这等江湖下三流的角色,用来吓吓良民百姓倒是把好手,到了真正会家子面前可就一点不济事了。
只见令狐玉不慌不忙,锁链猝然向下一卷,叮当两声,已把对方手上的一对匕首卷得腾空飞起。
这个人惊叫一声,已知今日遇上了煞星,可是“吃人家饭,给人家干”,自己既是拿的人家保镖钱,却也不能轻易撂手不管。只见他翻过一双胳膊来,用胳膊肘子直向令狐玉身上撞击过来。
令狐玉长眉一挑,左掌向外凌空一吐,这家伙登时就像个元宝似的滚了出去,发出了凄厉的一声怪叫,当场就昏了过去。
令狐玉这一手劈空掌看似无奇,其实是真力内聚,用的是对付高手的打法,虽然只用了五分力道,对方已经承受不起。若是力道用上十分,这保镖今日就要在这窑子里以身殉职了。
两个恶汉在不及交睫的当儿,先后都让令狐玉摆平在地上。那魏大娘哪里还敢出声,直吓得脸色发白,看着令狐玉直打哆索。半晌方回过神来,掉过头撒腿望外就跑。
令狐玉冷笑着正要向她出手,却被花妮一把抓祝“我的爷,你呀!”花妮一边劝,一边用力把令狐玉推进房间,关上门,吓得脸色发青,道:“相公,你可是闯了大祸了。”
花妮说着,转过身子,张惶地打开了一扇窗户,一股冷风,直由窗外吹进来。这冷风吹得花妮身上直打颤。
“相公,你快跑吧。”她指着窗外:“由这里出去,千万别叫人看见了。”
令狐玉鼻子里哼了一声,走过去把窗子牢牢地关上。
“你,不走?”花妮大惊失色。
“我本来就没打算走。”令狐玉轻轻巧巧说。
“你,”花妮走过去两只手拉住他:“相公,那个徐四爷可是马上就来了,他是这地方上一个霸王,可是不好惹呀,你,你快走吧,求你了。”
令狐玉冷笑道:“你用不着怕,一切有我在,就因为他是这地方的一个霸王,我才特意要会一会他。”
“相公,”花妮害怕地道:“这个徐四爷练过功夫,他手底下人又多。”
“你不要说了。”令狐玉微微一笑,倒像是刚才的怒火消了一半,坐下来道:“那个姓徐的不来是他的造化,他若是来了,我就叫他尝尝厉害。”
花妮脸色微微一变,轻叹了一声,道:“那样,相公可就害苦我了。”说毕,落下泪来。
令狐玉将她揽在怀中,花妮嘤然一声泣出声来,“相公,你还是走吧。”
令狐玉心软了,“好吧,我走。”
花妮看着他,脸上泛出醉人的酡红:“你住在哪里,相公?”
令狐玉告诉了她地址。
“相公若真的对奴家有意,奴家会来客栈看你的。”
“那倒不必,花妮,我走了。”令狐玉觉得有些窝曩,倒仿佛是给人撵走了似的,可花妮一个弱女子,何苦将她推到老虎嘴里?
“由窗户走吧?”花妮见令狐玉答应了要走,心下大喜。“不,由哪里来,就由哪里去。”他赌气地说,拉开门大摇大摆走了。
令狐玉走到街上,另找了一家酒店喝了半宿酒,从酒客嘴里。又弄了些消息,回到客栈已经是午夜时分。
房间里漆黑一片,他推开门走进去,刚进门,双眉一皱,“哗”地一声,金刚宝剑已拔在手中。
屋里有人——对于一个身藏绝技的人来说,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会令他有所警惕,他在门口站立了一刻,便轻轻走进去。
灯光点着了。一片光亮闪过,撕开了夜的朦胧。令狐玉轻轻将剑放下——在他那张未迭被子的床上,赫然侧卧着楚楚可人的花妮!
她竟然先他一步来到了这里,已经睡着了。长长的一头秀发,散置在枕头上,细白的一只玉腕伸出在被外,匀匀地呼吸着。
令狐玉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内心有一种忐忑的紧张。他悄悄地走到面盆边,把手上的血洗干净,然后转到床边,坐在花妮身边,没个计较。
他是为了挑那“南极门”的生意才闹到妓院去的,还当众表演了和花妮的那一幕“英雄爱美女”的闹剧。
没想到花妮会当真了,竟会有心问出了他的住址,自己找来了。
令狐玉犹豫起来。
在过去,他虽进出过妓院,结交过几个青楼女子,但是那只是为了另外的目的,从来也不曾动过这方面的念头。然而,在此一刻,在面对着占有与献出之前,他却不知所措了。
花妮还在沉睡,一张俏脸上溢着甜甜的笑靥,到底是风尘里打滚的姑娘,平素里哂风弄月惯了,没有寻常女子那般忸怩作态。
令狐玉怦然心动,轻轻控出一只手来,把她散置在额头上的秀发理了一下,花妮忽然曼吟了一声,恍惚中睁开了眼睛,她倏地翻身坐起来,亵衣半解,露出酥胸一抹。
“呀!”她拉过被子遮住,脸上飞起了一片红潮:“相公,你回来了?我这就起来。”说着揭开了被子,却发觉到对方的一双眸子,正注视在她的身子上,赶忙又把被子拉上。
“相公,”说了这话,她的脸更红了,慢慢地垂下了头,那片红潮起自双颊,却很快地慢慢延到了颈项上,看上去却是粉酥晕润,散发出女人特有的香腻,的确诱人极了。
令狐玉的一只手,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粉酥的颈项上,花妮鼻子里轻轻哼着,头垂得更低了。
烛影摇红,面对着花妮大胆的挑逗,令狐玉成了个向火的雪狮子,融融软化了。
“花妮。”他握着她一只手,声音有些颤抖。
“相公,夜深了,屋里冷,快进来暖和暖和吧。”花妮柔声道,一双**的粉臂伸出了被子。
看见花妮伸出来的粉臂,令狐玉突然无比清晰地起想了师姐莫小娟,定力一下子全部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把花妮的手臂送回被窝说:“我有事要想,不能陪你,你睡吧。”
“你不睡觉么?”
“我另外要一间房。”
“相公嫌奴家身子不洁?”
“不,我想起一个人,就对其它女人无法动情。”令狐玉说,头也不回地走出房去。
第二天早上,令狐玉来到花妮的房间,花妮还在熟睡。
他沉醉地看着熟睡的花妮。看上去,她是那么撩人,一蓬青丝乌云似的披在肩上,弯而细的两道蛾眉微微弯着,直挺的鼻梁,将玉白粉搓的面颊分成了阴阳两面,在清晨的微光下,尤其有一种朦胧的美。她的睫毛下搭着,显示出一种处子的静态美,脸上的表情象依人小鸟般温顺柔媚。
令狐玉几乎不能再注视下去了,他内心郁积着过多的感伤,想到了眼前自身的遭遇和使命,顿时有置身冰炭之感。
花妮醒来了。花朵一般的笑靥面对着他,粉白**的双臂又围了过来。
令狐玉向后倒退避开了去。
昨天有个酒客答应在同一家酒店告诉令狐玉一些关于云南鼓王的事情,令狐玉差点忘了,“真该死!”令狐玉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走近床前,轻声对花妮道:“姑娘,我要出去一趟,大概在天黑以前就可以回来。”
花妮点点头,翻过身子又睡去了。令狐玉关上门出去了。
不到天黑,令狐玉就回到了客店。房中坐着等他的,竟然是黄总镖头。“花妮姑娘呢?”令狐玉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急急地问。
黄总镖头见问,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来。
令狐玉脸色一变。随后强挤出一副微笑,“黄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黄总镖头紧紧地咬了一下牙齿:“花妮姑娘被‘南极门’的人抓走了”
“她现在人在哪里?”令狐玉一把抓住黄总镖头的手,把他的手腕扼得生疼。
“花妮,她,她已经死了。”
令狐玉呆住了:“死——了?”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花妮姑娘死了?”
黄镖头缓缓点了点头,“他们杀死了她。是用绳子活活绞死的,尸体挂在路旁的一棵树上。我怕你难受,已把她解下来,将她厚敛了。”
令狐玉只是听着,没有吭声。他双目赤红,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伤痛与仇恨。终于,他的泪水点滴溅落下来。
“是那个徐四爷下的手!”黄总镖头紧紧咬着牙齿。
“他们竟然对一个可怜的软弱女子下此毒手。”令狐玉难以置信。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要对付我。”令狐玉冷冷地道。
“‘南极门’打听到花妮与我好,所以就下了这个毒手。这是杀鸡儆猴。”令狐玉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凌厉,良久,才抬头呐呐地道:“这都是我害了她,她要是不遇见我,又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
黄总镖头苦笑了一下,同情地看着他:“事情既然已发生了,少侠想开一点。”令狐玉表情异常冷酷。
黄总镖头走了。门拉开了又关上,留下满室的沉痛与肃杀。
这一晚,“玉兰妓院”生意特别好。每个姑娘都有人要了,还有几个光棍没捞上姑娘,只好凑在一起喝着酒等。
起初,人们听见门上嘭然有声,谁也没多留意。
紧接着,“咔嚓”一声暴响,“玉兰妓院”的整扇大门被一脚踢了个稀烂,连带着整个房子都摇晃了起来。
令狐玉进来了。花妮的惨死,给他脸上带来一种疯狂的表情。
响声惊动了所有的人,院门里一下子站满了人。
魏大娘也在。
她害怕地站在一边,手指着屋里的令狐玉,向当中的一个黑胖子道:“前天大闹妓院的就是他,四爷。”
黑胖子显然就是那天花妮提到的那个所谓的徐四爷了。
只见他圆瞪着一双鸭蛋眼,闪闪冒着红光,那副样子,仿佛是在考虑是把令狐玉囫囵了煮还是剥了皮吃。
“小子,”他沉声喝叱道:“你是干什么的?”
“来生事的。”令狐玉故意做出一付满不在平的表情,似乎没有瞧见徐四爷那付吃人生番的样子。
“小子,咱们‘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大爷劝你哪儿来的还是回到哪儿呆着,别‘牛圈里头伸进马嘴来’,在这儿把小命丢掉。”
“原先的地方玩腻了,小爷专到这里逗乐子玩儿。至于小爷的命儿,倒不用你多虑,小爷‘没那金钢钻儿,也不揽那磁器家伙’。你还是留心自己的屁股吧!”令狐玉蛮不讲理道。
“揍这小子!”“做掉他!”徐四爷身后的那伙子打手群起鼓噪。只有徐四爷一声未吭。有道是“不怕红脸关公,就怕抿嘴菩萨。”令狐玉一眼看出,这群脓包中,只有徐四爷是个厉害角儿。
姓徐的虽然是靠女人起的家,可是倒是名符其实的少林出身,练有一身好功夫,那双招子可不含糊。他也看了出来。就凭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那种满不在乎的风度气势,就知他是个劲敌。
“小朋友,你敢情是个会家子?”
“不敢,”令狐玉道,“略通一二。”
“报个万儿吧。”
“宇文无敌。请教?”
徐眉毛一皱,冷冷道:“小朋友你来到这里,难道连我徐四的名字也不知道?”
令狐玉微微一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人口贩子徐四,失敬,失敬。”
徐四给抢白得脸上一阵发紫,按理说应该发红才是正理,只因为他的脸太黑,是以人家发红,他发紫。这种受人挖苦的滋味他倒真的体验不多。
“哪里哪里。”徐四心里杀机阵阵,口里却嘿嘿笑道:“宇文朋友是抬举我了。”
这时,堂子里灯光大作,各房里的嫖客姑娘都出来了,带出一股骚味儿,各人穿着不伦不类,有的姑娘干脆就没穿什么,也不知人间还有“羞耻”二字,见这里有了乐子儿,晃荡着一对对大大小小的**,将这片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当着这么多人,徐四爷的面皮已经挂不住了。
那边徐四爷冲着令狐玉一迭声冷笑:“这地方敢给我玩硬的,你是第一个人,今天要是不教训你小子一下,难平众怒。”
说到这里,他身子向后面退了一步,因为一个身材不高,细目黄脸汉子突地由他身后闪出来。
令狐玉早就注意到这个人的蠢蠢欲动,心中自有准备。
黄脸汉子自认为身手不弱,身子甫一闪出,二话不说,足下一大步;陡地出右掌,直向令狐玉咽喉上插来。
令狐玉身子向下一矮,黄脸汉子一掌插空,紧随着他长身而起,一阵风似的由令狐玉头顶掠了过去,紧接着,身子向前一控,双手以“抱树功”猛力地向令狐玉两处后肋上抱了过去,这一次却是抱了个实在。
黄脸汉子复姓司徒,在徐四手下数十名黑道人物中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他练过抱树功,双腕上有五百斤的沉力,运劲力夹之下,很少有人抵挡得住。
眼看着他那一双有力的胳膊一下子将令狐玉抱住,在场各人俱都由不住惊叫了一声。
司徒心中更是大喜,双腿猛地向上一挺,双腕上已运足了力道,霍地向着当中一挤,“呃”,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众人一声惊叫,都在为这个敢于太岁头上动土的俊俏后生惋惜,只有徐四爷一个人看了出来:众人的判断是大错特错了,因为令狐玉的肋骨肯定还是好好的,反倒是司徒的胳
膊脱了臼。
一阵子钻心奇痛,司徒脸色猝变,步履蹒跚地一边向后退了三步,大颗的汗珠子顺脸直下。
令狐玉掌势一吐,司徒身子陡地仰面翻倒,一时面若金锭,顿时闭过气去。
令狐玉毫无怜悯之心,抢上去蹲下身子,照着这恶汉脖子,用掌沿补了一下。满屋人都听见了脖子断裂的声音。
“这一下是为了花妮!”令狐玉冷酷地说。
四周各人,目睹及此,方发出一阵惊叫。
姑娘们惊叫连连,花容失色,客人们乱成一片,纷纷逃回房中,不想与这个天煞星惹上任何干系。
徐四神色微变,走上几步,弯下腰略为察看了一下司徒的情况。
他显然颇有见地,先探二指在司徒鼻下试了一下,随即以拇食二指,略略把司徒紧蹙的双眉捋展开来,面色倏地变得冷酷,挥了一下手道:“抬下去。”
身后各人答应了一声,把司徒僵冷的身子抬了下去。
徐四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足下身手不凡。好厉害的‘闭穴三险手’。”
一会儿,他又慢吞吞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错,宇文朋友当是出身点苍山武功一路,你的师父叫黄竹还是苦竹?姓徐的这倒是失敬了。”
令狐玉倒不曾想到这个俗物竟然还有此眼力,一时心下倒也不敢轻视。
“姓徐的。”令狐玉冷冷道:“我久闻你是本地一霸,素日为恶多端,今天倒要向你讨教了。”
徐四脸上闪着紫光,嘿嘿笑道:“这么说,你是有心来生事的了?”
“这么说你才算开窍了。”令狐玉若无其事。轻轻后退一步,暗中聚起真力。
“徐四爷,请吧。”只见令狐玉一语既出,左手握拳轻轻竖起,右手张开虎门,托在左腕肘下。这一手看似无奇,其实却显示着一种高手起势。徐四看了一眼,心中又吃了一惊:“宇文朋友既有意与在下一分胜负,这里不是地方。”
“哪里才是地方?”
“请随我来。”说了这一句,转身向外步出。
他身后四个人,仿佛听到了口令,也齐齐来了个向后转,跟屁虫般贴着徐四爷出门来。
令狐玉回头看了一眼院中众人一眼,跟着徐四一伙向外步出。
前面的五个人一直走出了长廊,穿过一个月亮洞门,来到了一进院子里。
令狐玉远远打量着,只觉得那进院子异常地安宁,五个人进去以后,不曾带出一点声音。他看出了徐四的刁猾,却也不动声色,继续向院中步入,在洞门口,他站住了脚步,向着院内窥伺了一下,发觉这是一所梅园,虽不得见绽开的蓓蕾,却有盈鼻的清香。
“徐四,我进来了,有什么厉害的手法,你就施出来吧。”话声出口,身躯微飘,已闪身门内。
也就在他身子方自闪进门内的一瞬,迎面倏地响起孓一股尖锐风力,一大蓬黑色的物件,昏天黑地,劈空盖顶向他罩了下来。
令狐玉早已防到了有此一手,仿佛展翅的白鹤,一袭长衣陡地随风抡起,迎着空中暗器一兜一卷,只听得一阵子叮当声响,将那蓬暗器全数收入衣内。
四条疾快的身影,几乎是同时现出,四口刀也同时递出。在一阵衣袂荡风声中,四个人,四口刀,在同一个扑势里,由四个不同方向,向着当中的令狐玉挤兑过来。
这一招联手对杀之势,的确当得上高明二字,只可惜令狐玉早已料定了他们会有此一手。
看起来真是微妙极了,这一挤兑,对他们四人来说,可是来得去不得了。待他们猝然发觉不妙,警觉起来向后撤离时,已是慢了一步。
那一袭长衣,抡施得何等美妙。夹杂着一股凌人的疾风,随着令狐玉一式漂亮的旋身出手,长衣下襟一平如水,宛若飞云一片,呼啸声中,已由每个人喉下扫过。一时之间,鲜血怒溅。
只见令狐玉振衣长身,捷如飞鸟般的由四人之中拔身而起,翩翩落向一隅。他身子落下的时候,也正是四个人倒地的门时。
四个人分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倒下奉,却不见一个人再能
爬起来,每个人喉结部位,显明地留下有一道血槽,怒血如箭般地由那里喷出来。
“这一下也是为花妮的!”令狐玉再道。
令狐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奇快手法,转瞬之间,用一件平常的布袍灌注着真力连杀四人,却把那个暗中窥伺的徐四吓得面无人色。
徐四陡地闪身,待向一棵大树后面躲去,面前人影闪处,令狐玉已拦在眼前:“姓徐的,现在该是我们见见真章的时候了。”
徐四那双眸子咕噜噜在他身上转着:“小伙子,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我姓徐的也绝不含糊,你要知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徐四说这句话时,他的一只手,已由长襟下摆里缓缓探出来,有意无意地抚在这棵老树身上。
顿时,那棵粗若合抱的大树树干,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在簌簌飞雪落花里,整个的树干,向着一边微微倾斜着倒了下去。
这一手工夫,看似无奇,其实却大大的不简单。只凭这棵老树树根部位翻起丈许方圆的那一大块泥土看来,如果没有二三百斤的力道,万万不能致此。
徐四露了这么一手内功,嘿嘿笑了一声,向左面迈出一
步:“现丑,现丑。”
令狐玉表面不颤,内里却吃惊不小,倒看不出来,一个市井俗物,竟然身上藏着如此惊人的内功。
对方的这手功夫,无疑提高了令狐玉的警觉力,对方虽是恃以自耀,却也在不知觉间,自己暴露了弱点。
“高明。”令狐玉冷冷笑道:“阁下原来是少林出身,竟然精擅血气之功。”
徐四两只手又抄向长衣下襟里面,冷笑道:“你能看出我的的出身,也算得上高明了。”
令狐玉目光深邃,这一刹那,他已做了必要的准备。
“少林气血功,应该是属于‘海底’功力吧?”
“不错,”可是他立刻就后悔了,奈何话已出口,临时耳想收回,哪里还来得及。
令狐玉已获知了他所想要知道的,冷笑一声道:“这么说,阁下的练门,当在两肋之间了?”
徐四感到情况不妙,很不妙,慌忙向后急退一步,道:“你,”
第二个字还来不及吐出,对面的令狐玉已狂风般猝然猛袭过来。
徐四暴喝一声,一双抄在袍襟内的手掌,倏地分开来,掌上夹持着旋风般的两道力柱,猛力地直向着令狐玉胸腹上按来。
徐四所施展的,仍然是他自己自恃的“按脐力”,只是在动作过招之间,他显然已是慢了一步。再者,令狐玉既然猛出发难,必然是有恃无恐,出手之快,如电光石火,进身之势却如行云流水。
两个人身子是怎么会合的,简直看不清楚,乍合即分,在匆匆接触一刹那之后,倏地分散开来。一个南下走,一个北里去,只是姿态各有不同。
令狐玉仍然保持住他的那份飘逸,而徐四却像是喝醉了酒般的踉跄,在歪斜着荡出了七八步之后,身不由己地倚靠在一棵大树上。
他两只手紧紧按着两肋腰侧,从那里却冒出了大片的鲜血,把他的一双手都染红了,“算你狠……”徐四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句话来。
“花妮是谁杀的?”令狐玉剑对徐四咽喉,逼问一句。
“一个婊子,死了就死了。再问,还不是死了。”此时,只听得一声冷笑,伴着这阴森森一句话,只见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五条影子腾起丈余,直向场中落下。
为首一黑衣道人朗声大喝道:“来,让我等五位道爷来试试你这小子究竟有何惊人技艺”
“嗖嗖嗖”,数声风响,五个黑衣道人飞身纵进场内,一字排开在场子中央,“呛啷”一声,五支长剑同时出鞘。
令狐玉见状,身子早已飞出,宛如一片落花,落到了场子中间,沉声道:“尔等真的不怕死?”“死”字出口,抖臂震掌,立桩沉势。
当头那道人手中长剑横胸,阴恻恻一笑道:“小子,你闯了大祸了,还不自己将双手缚了,去‘南极门’总舵谢罪,或许还可拣得一条性命”
令狐玉更不答话,一探手,铮的一声,长剑出鞘,直取老道。
那道人大喝一声:“小子,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道爷心狠了”
说明迟,那时快,长剑一抖,击出一片剑雨,其余四道也快若闪电般纵开,各距令狐玉丈余,转成一圈。
好个令狐玉,但见他猿臂左右分舒,面色不动,转向五道怒叱道:“出招”长剑虚空一划,发出“咻”的一声劲风,声如枭啼。
四道各挺手中长剑,招数划一,毫无二致,分从四方潮涌似欺进,口中也各自发出一声厉啸。
五柄剑,寒光万点,五个人厉喝连声,但见五道匹练,泛出耀目寒光,俱都指向核心中的令狐玉。
令狐玉仰天一声朗啸,声震长空,高昂清越,展开了“移星换月”步法,不慌不忙,迎斗这“南极门”五个恶道人。
一时间,只见五恶道五柄长剑,引起五缕劲风,拌成漫天剑雨,尽向令狐玉身上招呼过来,招招凶猛,剑剑诡异。
然而,任凭五道狠声连连,疯狂攻击,却只见令狐玉的银灰衣衫在眼前晃荡不定,剑去人渺,剑撤人至。旁人仅能看到五团剑光围着一条银带似的流光亮影,滴溜溜乱转而已。
转眼之间,盏茶时分,只见那令狐玉长剑所化流光愈来愈快,越穿越急,陡地一声暴喝:“撒手”咻——咻——划空锐哨应声而起,五条剑影直射半空,远抛丈外。但见五道中有四道人影飞身后撤,惨叫震耳。
令狐玉执剑右手,挺立当场,气不喘,面不红,隐含怒意:“我只道你们这五个恶道有何了不起的技艺,却原来也是一群酒囊饭袋,不堪一击的平庸草包”
此时,院子中已聚起了不少闲人。个个看得眼睛发呆,没有一个人看清令狐玉是怎样将五道长剑震飞的。再看那五个恶道,一个个张口结舌,呆若木鸡,久久,才不不约而同地大大出了一口长气。
此时,却见四条身影一掠而至。其中一人,身子尚在空中,已高声急呼道:“五位道兄,看我们‘南极四鬼’为你们出这口气。”喝声未毕,人已落在场子之中。
令狐玉哈哈大笑道:“‘南极四鬼’?我要叫你们由假鬼变成真鬼,看剑”说毕长剑一抖,迎击“四鬼”。
众人看这“四鬼”,却是四个中年汉子,全是一脸横肉,青筋暴露,一副练家子味道,形同凶神恶煞,雄纠纠,气昂昂,不可一世。
但听得“呼”的一声,“四鬼”分立四方,扬掌待发,口中大声道:“小子,看好了”八只手掌齐震,矮桩作势,吐气出声,全向圈子里的令狐玉推出,一个个脸上挣得发紫,青筋鼓起老高,似在全力施为。
令狐玉微微一笑,不立桩,不作式,左掌一挫,左推右划,施出七成功力,疾递而出。顿时,狂飙骤起,走石飞砂,劲气疾转,风声带啸。
几声惊天动地惨呼,掌风狂卷处,“南极四鬼”的四个庞大身子,如同飓风中的四片落叶,随风势上卷五丈,连连翻滚不迭。“叭!达!通”劲风顿止,灰尘飞扬。
众人发一声喊,却见“南极四鬼”已尸横当地,不见外伤,不见血迹,只是硬僵僵地躺地圈外地上,如同闷死一般,生生被这少侠强劲的掌风带得昏死过去!
事出猝然,既快且疾,场子中人莫不惊得声色俱变。
令狐玉打发了“四鬼”,转头对那垂头丧气呆立一边的五个恶道笑道:“五位若是还不认输,本公子愿再陪你们玩几招。”
一道人挣扎而起,捧剑在手,对身后四道道:“四位师弟退后,愚兄我再试一试这小子的剑法。”
令狐玉漫不经意地迈开两步,道:“五位何不联手,再凑个热闹”一挥手“铮”的一声,但见红光暴射,赤霞泛彩,长剑光芒陡现,随手一挽,轻喝一声:“看好了,小爷的剑可不认人。”五道齐喊一声:“好剑法”
一道上前道:“五人联手可是你心甘情愿?”
令狐玉怒道:“少罗嗦,快接招。”
一道人沉声一哼,对身后四道一挥手,大喝一声:“并肩子上”喝声未了,他的长剑已挽了个斗大剑花,猱身进袭。
令狐玉一闪退出七尺,并未运剑还手,欲擒故纵,想等五道齐上,一鼓成擒,免致纠缠误时。
五个恶道哪里想得到这些?见他不敢硬接,料定是力道不足,暴喝一声,五剑齐出,五条身影也联袂扑至。
令狐玉见时机已至,一声轻叱:“来得好”红芒陡长,剑气逼人,彩霞一片,劲风激旋。
一阵金铁交鸣,嗖嗖寒光四射。人影乍合即全,啊呀惊叫连声。令狐玉已横剑当胸,面含微笑。
五个恶道各退七尺,手中长剑只剩了半截,俱各眼神无光,呆若木鸡。场外的人,全没有看清楚,等到看出松山五道的五支长剑一柄不留地都被削断,方才惊得缩不回舌头。
令狐玉抑剑肃立,颔首为礼。
突然,令狐玉一声暴喝:“恶道大胆”暴喝声中,立演星幻紫宫步,疾飘三丈。只见五点星光,如同五支利剑,擦身而过,真是好险!
方才,五道的五支断剑出手掷向令狐玉,欲作最后一击,扔出剑后旋即没命向场外腾去。谁知令狐玉已如同匹练从天而降,拦住去路。五道一见令狐玉后发先至,拦在面前,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回头撒腿就跑。
令狐玉最恨歹人暗中下毒手,焉能放过五道,脚尖点地,一弹而起,穿过五道的头顶,又拦在五道的前面。
令狐玉险些被断剑刺中,心中对五道厌恶至极,手中长剑一挥,一声厉叱:“小爷今番定要把你们这五个牛鼻子活活累死”说着,人如一条水中的游鱼,在五道前,后,左,右穿梭游走,左掌右指时点进按,时拍进拨。
五个恶道欲走不能,欲斗无力,被令狐玉逗得在场中团团乱转,如同元宵节的走马灯,跑来跑去。
偏偏令狐玉的掌力之间极有分寸,虚虚实实,不躲,对方所指全是要害大穴,躲,又要施出浑身功力。
片刻之间,在观众的嬉笑声中,五个恶道已经累得嘘嘘喘气,衣履不整,一个个额头上的汗水如洗,滴滴下流,加上灰沙泥土,脸上都像京戏上的大花脸,狼狈之相,简直无法形容。
令狐玉意犹未尽,在场中像穿花的蝴蝶,闹海的蛟龙,不了不休。只见他身形一晃,叫了一声:“牛鼻子老道,留下点记号来”话音刚落,但见青光闪目,满天黑色雨丝,随着劲风飞舞,细比牛毛,长短不一。
令狐玉将那暗器打完,方才长剑入鞘,含笑挺立。五个恶道头上的牛心髻俱各不翼而飞,不长不短,每人头上都留着寸余的短发,不男不女,奇形怪状,惹人发笑。
“南极门”中人如今已是一败涂地,五个道人哪里还敢出声,抱着头窜出场子,其余“南极门”中人,也跟着抱头鼠窜,各自逃命去了。
一个外来的年轻人两天之内连挑两处“南极门”的生意,并将“南极门”一干好手打得屁滚尿流,这事在昆明很快就传遍了。
武林人士注意到,“南极门”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在昆明集中,来的一流好手怕有二三十个,这事已经闹大了。
黄总镖头连来客栈几次,向令狐玉通报消息。“好汉不吃眼前亏,少侠,你还是暂时避一避吧”黄总镖头劝令狐玉。
令狐玉也想:“是时候了,该去会会举世闻名的云南鼓王了。”静静的流水,在落日余晖里交织成一片柔和瑰丽的光彩。几只长嘴的翡翠鸟,不时飞起又落下,发出清脆而尖锐的短鸣声,争着啄食穿梭于水面的小鱼。大片的芦苇沿着布满了鹅卵石的岸边衍生着,一片碧绿摇曳在和暖的春风里。
天空带着那种粉的红,每一片云都像是镶了一道紫红色的金边。
越过眼前这片宽阔的山谷和溪流,即可以清楚地看见千翠叠嶂的一脉群山。但见群山怀抱之中,点缀着一圈围墙,几处楼宇,那片黄金色的光华,正是由于这些楼宇的反光所致。
这是一个座落在千里瑶山之中的极大庄院,庄院前有大河流水,后有群山耸峙,左右双峰环抱,进可攻,退可守,好地势,好气派。
俗话说“不看家中宝,单看门前草”,令狐玉一看这气派,就知道自己此行任重道远——这里就是名噪天下的云南鼓王世居之地——南家庄院。
金沙江绕着南家庄院北门而过。日近中午,只见江中一片水花溅起,紧接着,一艘金漆平底快舟,从上一片芦苇丛里出现,一径直奔眼前疾驰过来,金色快舟上飘扬着属于南家庄庄主的专用旗帜,三角形的白底旗面上,绣绘着一只金鼓,绿色的旗穗迎风飘舞,看上去尤其醒目。
任何时候,这种旗帜的出现,都显示着舟内有南家庄的重要人物在座。金漆快舟,是属为接送这类重要人物的特种交通工具之一。
金漆座船非常引入注目。即使在附近江面上行驶,众舟筏一经看见,无不远远让路,听任其一舟飞驰,端的是唯我独尊,八面威风。
南家庄善造各种秘器,一些秘器已堪称天下最精巧的杀人利器。这些杀人武器如果传到江湖上,必将导致可怕的灾难,魔鼓魔棒的接连遭窃就是一例。所以,这南家庄院的守备措施,如果不是超过的话,至少也不会逊于皇宫内苑防范之严。
这南家庄有天、地、乾、坤四座大门,这是进入南家庄园仅有的四个门户。每一座大门内除了有巧具灵思的暗道机关设防以外,还有天、地、乾、坤四门主亲自坐镇,设防看守。天险加上人险,这南家庄院就形成了牢不可破的攻防阵线,这种攻防设施,若用“固若金汤”四字来形容,当是毫不为过。
虽然南家门下弟子庄丁众多,但这些人来去进出各门户,都必须经过严格的盘查,用以进出识别的信物,更是花样繁多,除了有特制的腰牌,信旗以外,还有专供自己人识别的信号暗语。
一个外来人,即使侥幸取得腰牌信旗一类的证物,也是休想混进去,更休想在进去之后再混出来。即使是一等一的高手,在高手如林,遍设暗道机关的防范之下,想要凭一己之力单犯独斗南家庄,正不啻飞蛾扑火,有来无回。
一进庄院门,就是南家庄的接待厅,为了防止外人偷窥,偌大的厅堂只燃点了两盏高脚架灯,各置大院两角,光度仅容辨物。整个大厅显现出一片险森气氛。这座大厅是整个庄院外围的一所高层建筑,甚至于有一半的地基柱石建筑在水里。
大厅共分上中下三层,每一层的面积都极为宽敞,除了第一层用为各有关职司发号施令之外,第二层第三层,都用以本庄攻杀武力的聚结,一次聚结三五十人,并不会显得太拥挤。这座规模至为庞大的巍峨建筑,全用一色的坚固黄色花岗石块来建构,全楼共有八处进出口,一声令下,南家庄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调遣攻防,迎斗任何来犯之敌。
南家庄大院正门前面,是一片方圆数百丈的开阔地,地上只有尺把深的草,开阔地上稍微高大一点的树木全部被砍掉,以免遮住庄院了望楼的视野,这样从正面出现在南家庄的陌生人,没有一个逃得掉大院了望哨警惕的眼睛。
这一日,临近中午之时,这片开阔地上走过来一个青年武士,他的模样还不足二十岁,拿着一把折扇,明明是个书生样子,却很不相称地背着一个长形黄皮背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背囊里装的是一把剑。
这青年武士从河对岸坐渡船过来,走上河边开阔地,面对南家庄院北门东张西望,却不知早有许多双眼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青年武士正是令狐玉。
此时,突然听得庄院那高高的了望亭中有人发出一声吆喝:“你这小子是谁,来此作甚?”
紧接着,又听得一声忽哨,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四个魁梧汉子,手提扑刀,从后面切断了令狐玉的退路。
不一会儿,从庄院了望哨下来一个中年人,满脸络缌胡,相貌凶狠,跨着一把长剑,也是摇着一把折扇,慢慢走过来。
四个提扑刀的大汉躬身对这络腮胡道:“七爷”
“七爷”傲慢地对四个大汉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盯在令狐玉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了很久,眼神之中对他背上的东西特别关照,之后才说:“不知这位公子爷何方人士?到我南家庄何事?”
只见令狐玉缓缓上前,对中年人道:“参见七爷。晚辈宇广无敌,特来拜见鼓王前辈,有烦七爷代为引见。”
那中年人听毕,却是一阵呵呵大笑,满脸络腮胡跟着上下摇动,半晌才道:“公子说得好轻巧!鼓王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岂是任何人想见都可见的?我是这儿的北院管事,公子有什么事刘我说也是一样的。”
令狐玉道:“七爷,晚辈从四川来云南,不合在昆明开罪了南极门中人,招致了‘南极门’满门的合力追杀。听说云南鼓王乃当今武林大宗师,特来避祸学艺。还望七爷大发慈悲,代为引见。”
“七爷”毫无通融的余地,冷冷道:“鼓王他老人家一代武学宗师,岂能随便任何人都能上门投师学艺?从你样子看来,也是会武之人,既已会武,却又何必转投师门?你还是回去罢!”
令狐玉道:“晚辈因武艺低微,又不合开罪了仇家,招致了追杀,实在走投无路,方来投奔鼓王他老人家,即使不教晚辈武功,在这里当个下人,即使是执镫牵马、挑水种田,也可躲避仇家迫杀,请七爷开恩禀报鼓王。”
那七爷人道:“不行,不行,公子还是请回吧。天下如此之大,要学武艺还怕找不到高人么?”
令狐玉苦苦哀求,那七爷却象吃了称铊,仍然一声声道:“不行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若是再不走,我就叫人把你打将出去”
令狐玉见话已说到这个地步,脸上忍无可忍,转身“蹬蹬蹬”就走,一面自言自语道:“鼓王不见就算了,我既有宝物在身,也不怕找不到识货之人,哼,就不信怀抱连城之璧,却再哭死一个卞和。大不了,再找它个半年三月,我不信就找不到高人学艺”
须知这南家庄近年来连连失窃连城之宝,令狐玉心知这钓饵一下,那蠢货包管会一口咬住。
果然,那“七爷”听得“宝物”二字,眼睛放了一道光,忙忙地问道:“公子说什么宝物,拿出来让七爷看看。”
令狐玉道:“既是见不到鼓王,不说也罢,告辞了”说毕又要开走。那“七爷”陪笑道:“我看你这小爷也是脾气倔强得紧,一言不合就要和长辈翻脸,还是告诉我罢,你究竟要对鼓王他老人家献上什么宝物?”
令狐玉道:“此事重要得紧,此地不是说话处,烦请前辈面告鼓王他老人家,这宝物得自剑川城外一古庙之中就行了。”
那“七爷”也是熟知鼓王家族故事的人,那鼓王家族传世之宝正在中原一带惹起血雨腥风,他又如何不知。
待得听说宝物得自剑川城外古庙,即已知此宝物与魔鼓无关,立即不以为意地笑道:“公子说得如此藏头露尾,叫我如何禀报鼓王他老人家?既是不肯说,我看你还是走吧。”
正僵持着,突见一老者从远远走过来,“出了何事,却在这里乱麻麻的?”
令狐玉听了这声音心下一震,耳朵嗡嗡作响,好强的内力!
这边的“七爷”,以及四个执扑刀的汉子,一见老者过来,马上变得恭敬无比,一齐叫了声“大管家”
令狐玉见那老者一脸威严,虽然身子瘦小,却是举止轻便,太阳穴高高鼓起,一把折扇在手,摇得不慌不忙,带着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神气。心想这南家的大管家已是如此威风凛凛,也不知那鼓王又该是什么模样?
再看那大管家,竟对五人的问讯不理不睬,背着手慢慢走过来,道:“田七,你等为何事在此争执?这是南家庄院,若是你们在此随便欺侮外人,万一传到江湖上去,却不是坏了鼓王家的名头?”
那田七垂首低声道:“大管家教训得极是。只是我等并未欺侮于他,这刘二,万五等人可以作证。”
那提扑刀的四个汉子听了,立即恭恭敬敬道:“大管家,田七爷所说是真,我等的确不曾欺侮他。”
大管家道:“那你等却为了何事在这里纠缠不休?”
于是田七将方才之言复述了一番,这大管家先还听得慢不经意,待到听到那宝物来自“剑川城外一古庙中”之语,眼中立即射出一道精光,将令狐玉细细打量一番,最后把眼光停留在他背上,缓缓道:“随我来”并将手一挥,对那田七等人道:“你们忙你们的去罢”
那田七和四个提扑刀的汉子对大管家恭恭敬敬再鞠了一躬,转身慢慢走开。田七临走之时,将一道怀疑的眼光在“宇文无敌”背上再看了一眼。
令狐玉跟着大管家走进南家大院前厅。进得厅来,令狐玉大吃了一惊:这前厅好生宽敞,正对大门的南墙摆满了各种兵器,东、北墙排着一些宽大精美的桌椅之类,起码坐得下五六十个客人,余下大厅的空地,还可以容得下十对武士在此操练武艺。
大管家请令狐玉坐下,拍拍手,唤进来一个仆妇。大管家命仆妇上茶。仆妇转眼之间用托盘端着两只热气腾腾的茶碗进来,在二人面前各放一碗。
只见那大管家端起盖碗茶,用盖子轻轻掠了掠飘浮在碗面上的茶叶,俯身“滋”地喝了一口,道:“公子请品尝,这是天下闻名的沱耳龙井茶,”
令狐玉喝了一口,果然觉得香气扑鼻,连声道“好茶”。
大管家道:“公子这下可以对我说了罢?你究竟为了何事来我南家庄院?要献上的是什么宝?”
令狐玉沉吟了一下,徐徐地将自己如何开罪了“南极门”,如何遭了追杀之事说了一遍。
大管家道:“那剑川破庙中的宝物又是怎么回事?”
令狐玉道:“此事却要请大管家恕罪,不见鼓王他老人家,晚辈是绝不会说出此事的。”
一道狠巴巴的光芒闪过大管家的眼睛,随即又不见了。
片刻之后,大管家呵呵大笑道:“公子真是口紧得很,那好吧,请稍待片刻,老夫去去就来。”说毕出门而去。
过了好久,才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一个白发苍苍、红光满面的老者跨进门来,后面跟着一个十六七岁,一脸调皮聪明的美丽少女,令狐玉见老者进来,赶忙站起来。
老者呵呵笑道:“年青人请坐,不必多礼。老朽就是南苇。这姑娘是我的孙女南芳芳。”
南芳芳悄悄看了令狐玉一眼,眼里稍稍泻露出一丝惊喜之色。
常言道:“美女爱俊男”。这南芳芳也不例外,她见令狐玉眉清目朗、气宇不凡,便生出一种难以言传的好感。
令狐玉翻身拜道:“鼓王名动天下,晚辈宇文无敌无缘得见。今日幸睹前辈风采,小子三生有幸,大慰平生”
鼓王抚须笑道:“什么鼓不鼓王,江湖传言过谬,老夫却是不敢当。公子请起,将那宝物之事,从头到尾说与我听听如何?”
仆人端过茶来,鼓王在正中的主位上坐下,慢慢喝茶,南芳芳站到鼓王身后,将那眼睛从令狐玉身上看来看去。鼓王却一心一意喝茶,听那令狐玉叙述得宝的经过,正眼也未看他一下。
听完这个故事,鼓王道:“公子可否把你那背上宝物解下与老生看看?”
令狐玉遂将背上包袱解下,一层层解开,露出那把“金刚宝剑”,走上前,双手将宝剑恭恭敬敬奉与鼓王。
鼓王将宝剑抽出一半,只见寒芒耀眼,满屋一阵寒气。
那背后的南芳芳惊道:“好剑”
鼓王将剑拿在手中,反复把玩一阵,还剑入鞘,转头对令狐玉道:“老夫有一言,今说与公子听,公子如是觉得老夫的意见可以接受,则留留下来,大管家自会给你们作出安排;若不能接受,请带上剑再去投师,老夫绝不阻拦。”
令狐玉站起身道:“愿听老前辈吩咐”
鼓王道:“我这鼓王家族传到如今已是第三代。南家庄虽然名动天下,然而百十年来从未卷入过江湖风波,也不曾干那违非作歹之事。
然而天见报应,家族内部频频出现叛逆之徒,小侠也是江湖上行走之人,想必已经听说第二代鼓王的时候,南家的首徒盗走了魔鼓,到我这第三代,孙女又伙同一个徒弟盗走了魔棒,引得天下大乱,武林生灵涂炭。
老夫为此深自引咎,故对家人徒弟约束极严。这些年,外来投师学艺之人也是不少了,自从魔棒失窃之后,南家庄从来没有收过徒弟。我看公子也是一片诚心将这价值连城之宝赠我,然而害人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公子若不嫌弃,老夫先将公子留下作为下人,观察一年,若是老夫不曾看走眼,一年之后,自会将收公子收为徒弟。”说毕站起身出门而去。
南芳芳看了令狐玉一眼,也跟着出门,大管家目送着这祖孙二人去远了,方转身对令狐玉道:
“方才鼓王的吩咐你已经听到了,从明日起,你就去马房养马。”说完拍拍掌,方才那个端茶送水的仆妇又进来了。
大管家对仆妇道:“张妈,请你将宇文公子领下去,安排在北院厢房之中,与护院庄丁住在一起。”令狐玉谢过管家,跟着张妈找住处去了。
“你查清楚了没有,大管家?”鼓王坐在一把虎皮靠椅上,端着一碗盖碗茶,一口一口啜,南芳芳站在鼓王身后,聚精会神听着大管家回鼓王的话。
大管家摇摇头,道:“查不出这个宇文无敌的来历。”
“那他自称的与南极门结怨之事又是怎么回事?”鼓王问。
“结怨倒是真的。这宇文无敌武功似乎还过得去,在酒店中赤手空拳料理了三个南极门的打手,后来何小宇打上客店去寻事,又让他打败了;此外,他还挑了牛满天的妓院。
只是……”
“这里面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鼓王见大管家吞吞吐吐,问道。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符合一个武功中平,初出江湖的青年侠士爱打抱不平的性格。可是,听黄总镖头的说法,这宇文无敌在酒店中出手得似乎太主动了一点,挑牛满天的妓院似乎理由也不够充分,除非……”大管家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鼓王问。
“除非他是有意与‘南极门’为敌。”大管家终于说出他的怀疑。
“他为什么要有意这样做呢?”鼓王苦苦冥思。
“是呀,这三件事干了之后,‘南极门’立即派出了手下最精锐的十二名好手到了昆明,以那天酒店打架的目击者叙述看来,这十二名好手中的任何一名的武功可能都不在这个宇文无敌之下,他肯定只有逃跑避祸这一条路可走。”
“那你还怀疑什么呢?”鼓王道。
“从种种情况看来,他完全可以避免这条逃跑避祸结局。也就是说,这种被追杀的结局是他们有意争取来的。”
“这大管家真是个老奸巨滑。”鼓王暗想,“这样,他们有了一个正当的理由来投奔南家庄院。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鼓王说。
大管家点头,“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煞费苦心演这一幕被追杀的苦戏呢?”鼓王问。
“而且,以一把价值连城的金刚宝剑作为进身之阶,这代价也不免大了点。”大管家道。
“他来这儿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大管家自言自语道。
“那你就去把这个目的给我找出来。”鼓王下了命令。
“既然有这么多可疑之处,干脆把他做掉算了。”大管家试着说。
“不,在没有充分的理由之前,我们南家庄不能滥杀无辜:况且,查出他到这儿要找的究竟是什么,可以让我们清楚江湖上对我们南家的想法。魔鼓丢失已经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事,他还要来找什么?也许我们还有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一直藏在庄院里,让这宇文无敌帮着找一找也好。”
“王爷高见。”大管家同意道。
“不过,你可以稍微给这宇文无敌吃点苦头,看看他的决心究竟大到什么程度。”鼓王想了一想,补充道。
“如果他受不住,逃了,就说明我们的这些猜测都是错的,也就免得我们手中多一条人命:如果他承受住了,那就说明他要找的东西非常重要,我们更要小心。”
“我这就去安排。”大管家转身欲出。
“注意别太过份了。”鼓王在大管家身后叮嘱了一句,“是”大管家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芳芳一直认真听着爷爷和大管家的对话,对爷爷他们说得这个宇文无敌很感兴趣,心下一思,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什么。
“爷爷?”南芳芳突然说。
“嗯?”鼓王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也许可以帮着找一找这宇文无敌的动机。”
“你?”鼓乏不相信。
“人所共知,魔棒的丢失是因为南家的徒弟勾结了我姐姐南苹才成功的,也许他可以期望重演一次这个故事。”
“你是说由你……?”鼓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南芳芳调皮地点点头。
“有这个必要吗?”鼓王怀疑地问。
“爷爷……”南芳芳撅起嘴。
“那好吧,你可以去试试。不过也不要做过份了。”鼓王站起身来,示意芳芳可以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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