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第二个龙头

桌上有菜，却无酒。

有菜却无酒，岂非无味。

等到伊秋水上完最后一道菜时，李掌柜叫道：“酒呢？怎么独见菜而无酒啊。”

易俊郎也道：“莫非是不舍得家中珍酿？”

伊秋水道：“这酒，也非是不舍，而是不敢。”

易俊郎道：“不敢？”

伊秋水道：“家中的酒非比寻常，并非一般人喝得了的，所以不敢给二位喝。”

李掌柜忽然道：“怎么个非比寻常？”

伊秋水笑道：“此酒闻一缕头自晕，喝一滴醉十年啊。”

易俊郎道：“你是怕我们喝醉了？”

伊秋水道：“天下任何人都不会例外。”

易俊郎笑道：“若是这样，那我们就定要尝一尝了。”

李掌柜催讨道：“快快快，把那酒拿来我们尝尝，看有没有你说得那么邪乎”

路的尽头是涯，话的尽头便是酒。

伊秋水已将那坛神妙的酒端上了桌，那酒坛上还有厚厚的一层灰未曾擦去。

李掌柜赶紧迫不急待的接过酒坛，“啪”的一声拍开了坛口的封泥，一股浓郁的陈酒之香如天山瀑布直泄出来。

李掌柜贪婪的用鼻子使劲地吸着，似怕这酒香有一丝跑掉。

易俊郎也缓缓闭上了眼，让自己沉寂在这沁人心脾的酒香中。

“果真是好酒啊。”李掌柜笑赞道。

伊秋水道：“本就是好酒。”

李掌柜将酒坛抱起，道：“来，年轻人咱俩今天就将这坛妙酒喝光，看它妙在何处。”

易俊郎听闻顿觉豪气干云，道：“好，就把它喝光了。”说完，他又转过头对伊秋水道：“只望伊姑娘莫要小气就是。”

伊秋水笑了笑，道：“你们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易俊郎又使劲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酒香，道：“如此芳香，就算是一杯毒酒，我也喝定了。”

李掌柜边倒酒边说道：“这话说得对，就算是毒酒，能死在美酒之下，何乐不为？”

伊秋水摇了摇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世间的事岂非都是这样，若是让一个酒鬼又遇上了另一个酒鬼，那便注定了这俩人都将会更离不开酒了，就好像个赌鬼忽然找到了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兄弟一般。

不一会，酒坛已喝去了一半，然而易俊郎和李掌柜却扔然相安无事，且谈笑风声。

李掌柜忽然笑起来，笑的声音很大。

易俊郎问道：“老伙计，你为何发笑？”

李掌柜却对一旁的伊秋水说道：“你说这酒是‘闻一缕头自晕，喝一滴醉十年’，我们俩都喝了小大半了，却丝毫没有醉意，是你的话言过其实，还是这酒里兑了水啊。”说完，李掌柜又笑了起来。

伊秋水道：“你们俩先别得意的太早。”

易俊郎道：“哦？”

伊秋水道：“这酒后劲虽其猛无比，却来得极慢，你现在喝过此酒当然不会有事，而且越喝越精神，但等到明日正午之时，你恐怕就醉得像烂泥了。”

李掌柜笑道：“你这小丫头又从哪找来这等说辞？”

伊秋水道：“你要是不信，明日便可见分晓。”

易俊郎忽然问道：“你亲眼见到有人喝过此酒后，沉醉十年之久吗？”

伊秋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见到是未曾亲眼见过，但我却亲耳听闻过此事。”

易俊郎道：“哦？听谁说过此事，我倒想见识哪位酒中仙圣有幸品得如此美酒。”

伊秋水眼珠转了转，道：“过去曾听我丈夫说过一次。”

易俊郎道：“你丈夫？就是文静峰？”

伊秋水点了点头，道：“我也只有这么一个丈夫。”

易俊郎道：“其实你丈夫那件事，他是……”

“好了，我明白，我不会再找你报仇的”伊秋水忽然打断他的话道：“我原本找你报仇，加害于你，而你却有两次机会可以杀我，但你都放弃了，我何必还要纠缠于此呢？”

易俊郎微微点了点头道：“你丈夫他是如何跟你说这酒的？”

伊秋水道：“他并非是说给我听的，而是我不小心偷听到的。”

易俊郎问道：“那个人你认识吗？”

伊秋水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他长相很普通，只是个长的白胡子的老人。”

天下长白胡子的老人的确是再普通不过了。

伊秋水接着道：“我丈夫当时似乎说要把这酒给谁喝下去，保证他喝一滴醉十年。”

易俊郎道：“他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伊秋水道：“就是这个意思。”

易俊郎道：“你能确定文静峰以前就是用的这种酒？”

伊秋水道：“绝对是这种酒。”

“喝一滴醉十年……喝一滴醉十年……喝一滴醉十年”易俊郎反反复复地默念着这句话。

李掌柜还着喝酒，看易俊郎不停地默念这句话，问道：“你怎么了？该不是喝醉了吧。”

易俊郎道：“我在想这酒真有那么神奇吗？”

李掌柜又大笑道：“当然没有，你还真被这话吓到了？”

易俊郎道：“我并非被这话吓到，而是觉得这酒里面有故事。”

伊秋水问道：“什么故事。”

易俊郎想了想道：“一个好听的故事。”

伊秋水眨了眨眼睛，道：“什么好听的故事，你说给我听啊。”

易俊郎没有回答她，却忽然将头转向李掌柜道：“老伙计，我们进屋时你可曾发现门前院子角落那有处小地方放着许多盆栽？”

李掌柜道：“大户人家都会专门空处一块地放盆栽。”

易俊郎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盆栽。”

李掌柜道：“有何不普通？”

易俊郎想了很久，道：“我们进来时，你难道没有发现那里的地面上没有一只昆虫蚂蚁吗？”

伊秋水忽然问道：“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易俊郎道：“普通花园的地面上都会有各类虫蚁动物，而那处盆栽的地面却干干净净，似乎从来也没有过虫蚁。”

伊秋水歪头脑袋望着他，道：“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易俊郎道：“这能说明那块地不普通。”

伊秋水摇了摇头，道：“不明白。”

李掌柜忽然放下了酒杯，道：“难道你是说那块地……”

易俊郎打断他的话道：“我们去看看，谜底不就揭晓了吗？”

说完，三人都怀着好奇心出了门，来到了院角落那块供放盆栽的地方。

皎洁的月光照到了盆栽中的花草上，却忽然感到种说不出得阴森，大家都知道大概有不太寻常的事将要发生了。

易俊郎道：“要想知道谜底，先把这些盆栽全部移开。”

一盆，两盆，三盆。

大家都没有说话，每个人的心情似乎都有些怪异，十几盆盆栽不一会就全部移开了，盆栽下的一处空地呈现了出来，除了些凋零的花瓣，茎叶外，果真没有任何昆虫蚂蚁。

伊秋水问道：“这块地方究竟有什么古怪？”

易俊郎道：“一个人要是中了毒后，毒会不会从身体传播出去？”

伊秋水道：“越来越不明白了。”

易俊郎道：“你应该明白的，一个人若是中毒而亡，他死后毒也会传播到空气中，或者土壤中的。”

李掌柜道：“你是说这块地里……”

易俊郎想了想道：“我只是这样猜测，也只是这样好奇而已。”

但许多谜案的揭晓岂非正是因为好奇而起的，好奇的人常常会比普通人多一个心眼，这也正是世上为什么会有某种人比其他人都聪明的原因。

易俊郎也偏偏也是这种人。

伊秋水道：“难道你好奇这块地里有人？”

李掌柜道：“是死人。”

易俊郎道：“这个好奇马上就可以揭晓谜底了。”

说完，他已经拿来了一只铲子，开始动手挖起泥土来，李掌柜和伊秋水也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就好像看一个不可理解的人一般。

泥土被渐渐挖了出来，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小坑，但易俊郎却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一只虫蚁，哪怕是天下最普通的那一只。

这已足能证明这块地实在不太普通，所以易俊郎挖得更卖力了。

忽然，易俊郎的铲子像是触到了某一个东西，还软软的，易俊郎蹲下身来仔细地看，伊秋水和李掌柜也靠拢了，看来他们也想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会产生好奇心的。

易俊郎挖到的是什么，竟是一只手，而且是人的手。

李掌柜和伊秋水再也站不住了，赶紧趴过来帮易俊郎一起挖，现在看来，易俊郎的好奇和猜测果然一点都没有错。

很快，泥土已经被完全挖开了，里面埋着的东西让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这土里果然埋着一个人，但现在已是个死人。

这个人的皮肤、衣服、面容都会保存的比较好，只是脸上还有许多污垢不太容易辨别，易俊郎和伊秋水仔细的端详着这个人，想认出他到底是谁。

但李掌柜却忽然叫了出来：“龙头，他是龙头。”

易俊郎和伊秋水都大吃了一惊，这句话实在比这死人更让人感到惊讶。

这个人难道真的是龙头？

易俊郎问道：“老伙计，你会不会看错？”

李掌柜摇了摇头道：“不会，绝不会。”

伊秋水道：“那他为什么会被埋在这呢？”

易俊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他是中毒死的。”

伊秋水道：“因为地上没有蚂蚁？”

易俊郎点道：“是的，一个人若是中毒而死的，那么他死后若被埋起来，他所中的毒也会被传播到土壤里，所以这一块地附近都没有昆虫蚂蚁的足迹。”

接着，他又道：“但我现在最关心的是，那一个龙头又是谁。”

伊秋水道：“哪一个？”

易俊郎道：“当然是听雪山庄的那一个。”

伊秋水问道：“他们俩都是龙头，那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龙头呢？”

易俊郎看着李掌柜，他知道李掌柜一定知道答案。

李掌柜又仔细看了看这土里的死尸，道：“这个绝对是真正的龙头。”

易俊郎忽然又险入了沉思。

如果这死人才是真正的龙头，看来龙头在江湖中其实早就已经死了，那听雪山庄的那个龙头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