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夜游,两个人的表面关系又近了不少,后来林峰甚至想把相好的妹妹介绍给林平,“长得比姐姐水灵,还是个雏,就是**小了一点,不过配你正合适。”末了,还煞有其事的告诉林平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林平很快就可以“尝尝小丫头的滋味了”。
林平几次想鼓起勇气拒绝林峰的“好意”,尤其怕林峰“当你搞不正的时候我可以指点一二”,但是不愿意就此失去两个人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更不愿意被林峰看扁了,毕竟从懂事开始两个人暗中较量了很久,不能轻易认输。好在林平一向沉得住气,心中虽然着急,脸上不露分毫,等待事情的转机,林平的高深莫测唬得林峰认为“是不是已经和哪个小姑娘睡过了?”。
事情果然出现了转机,那个姐姐熬不住想念情郎,竟然到私塾来找林峰,被高先生发现,这还了得,“简直不成体统,一个女孩子家”,于是高先生不但把女孩给骂哭了,还到女孩子家里把她父母也骂了一顿。
那女孩父母是老老实实种地为生的,低着头让高先生以“闺门不清”数落了半个时辰,回头用柴火棒子痛打了丢人现眼的“孽畜”;这边厢高先生虽然没有用戒尺招呼林峰,但就差没有把大家锁在房里。自然,林平的第一个女孩子就这样泡汤了。林峰耸耸肩,说以后还有安排,此次抱歉,林平心里说不用,大大地松了口气。
林峰终于出现在讲武堂门口了,和几个同窗打了个招呼,就跑向林平。林峰心情很好,在上午的步战刀术科上,他不但把二十余同窗击败,还引得几个上舍老生手痒,结果也都一一败下阵来。原来流传的林峰“泡妞在行,功夫平常”的说法不攻自破了。
林峰腿长有力,技击者,其根在脚,发於腿,所以林峰的底子非常好,总能突发迅击, 随曲就伸。会看的明白他之所以出手如闪电,都是因为脚步先到。林峰善于纵跃,动作幅度大,明快开朗,最难得的是他屡屡行险,总在危急关头,变化出刚柔相济的妙招,毫厘之间仍能保持身形中正,非常潇洒,很多人都试图模仿,都成了画虎类犬。
才分开不到一年,林峰的变化让林平心中隐隐有些妒意。那身挺阔的制服穿在林峰身上潇洒大方,举手抬足之间无不充满了自信成熟,眉宇间流露出一些能当家作主的味道。
林峰多少有一点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一下林平,说实话没有看出多少东西,衣服皱巴巴的还算素净,不知怎的,林峰对衣服的干净与否最为在意,对于这个从没有成功但一直不放弃挑战自己的弟弟,林峰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敬意的,在那些大家都不注意到的平常地方,林平偶尔会做得出人意表的好,这个他可干不到,也不愿意费那个功夫。
“你的同窗?”看着林峰数都没有数就把银元抄进了口袋,林平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始话题,这么干巴巴的问了句。
“一些废物,高个是礼部尚书非常远的什么亲戚,外甥吧,旁的那个是前梓州总兵的小儿子,年纪不大,已经有好几个老婆了,他老爹前几天被刺杀了。”林峰一边点评,一边把手里的竹剑挥舞比划着。吃了一年讲武堂的饭,林峰现在长得高高大大,壮实了很多,突然间就抹去了原来纤细少年的影子。他看样子是刚操习完剑术科下来,大冷的天,没有穿大衣,额头上还有些汗滴,于是,林平想告辞了,就说了第二句,“你忙,我走了。”
林峰笑了笑,没有挽留,突然和林平拥抱了一下,说了声,“兄弟,多保重啊。”就又跑进了校门,还和门卫打了个招呼。快到同学面前,远远的一纵,身子如苍鹰腾起,半空中挽了个剑花,做刺击装,那两个一同摆了个“铁索横江”的造型,林峰回头向林平挥了挥手,跑不见了。
回看来时路,风吹云淡归程月。林平不知道到讲武堂的路有这么远,所以后悔昨晚上没有准备点饭团子,早上喝的稀粥叫做米汤可能更准确,而身上的几枚铜板是绝对不能花的,难道真要忍到晚上开饭?
褚诚的妻儿都留在了甘叶,帝都没有什么亲戚,而讲武堂的廨舍喧扰,就在讲武堂西边找了间房,开窗面对西池,看洲上茅屋,岸边织苇,颇为自得。听说有人找,正寻思是哪个同窗好友,结果是林平来分享了他自己动手做的药棋面。这种忠州产的干面条,细仅一分,其薄如纸,耐保存,易携带,如有可能,妻子总是托人从忠州带来点,帝都米之贵较甘叶有两倍余,所以褚诚骗妻子说自己偏爱食之。
既然是一个人,饭食上就懒散了许多,和褚诚做事的风格完全不同,也不买鬶鋬甗甑,面条用一个薄铜铫架在燎炉上煮软,加些薄批,酒酱、椒料就算成了。褚诚没有匕柶叉瓒,就一双竹筷,一只斗笠碗。于是褚诚从房间里搜出一只鐎斗,把碗让给林平,剩下的面条倒进鐎斗,折了两根枯树枝,邀请林平入席。
林平落落大方,也不多谦让,一边端了碗大口吞咽,一边向褚诚求教解惑。听了林平请教的几个问题,褚诚感慨颇多,在讲武堂所接触的艺童中,没有一个人问过自己任何问题。那些贵族子弟是不屑于和没有任何头衔的平民讲话的,更何况要向平民来请教呢?这些整日浑浑噩噩不思上进的家伙和林平一比,云泥之别,如果林平这样的人进不了讲武堂,褚诚觉得讲武堂都没有必要开办下去了。
褚诚心中为林平的命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不奇怪,兵书上不是说‘兵无常形’么?同于你喜欢的道家,‘兵可道,无常道’,你就这么去想吧。你看,这是白登一役初期的战局……”褚诚用筷子蘸水,在桌子上画起来,耐心的给林平作讲解。
白登战役是平定嘉王叛乱的最后一战,也是最惨烈的一战。嘉王叛乱是承宗四校横徂,萧条万里,民不聊生造成的后果,为了能超越隆宗封禅圆山的武功,承宗梦想着打到都兰草原尽头的千里瀚海勒石祭天,为此,甚至有隆宗时代的老兵二十五六多年没有回家的事情发生。
士兵在沙场上像鸡犬一样被驱赶,食不果腹,克扣军饷事小,还要忍受武官的虐待,都心怀怨怒,一触即发。早有野心的嘉王恰好在此时到北边重地赍玺书犒军,行饮飨礼,轻易就点燃了叛乱的战火。
战争时间只持续三年,但是战事激烈,北方近二百个县城成为赤地。京畿空虚,急切间承宗发布了勤王诏令,允许分封州刺史募兵过千,很快又允许过万,在南方各州帮助下,才把嘉王围困在白登。
五万哗变的士卒被十一万勤王兵重重围困,承宗带着众多刺史、总兵在五里外的卷旗冈观战,嘉王困兽犹斗,亲自带领亲兵,手持巨斧破围。后来战局变化诡异,有许多事情成了千古谜团,看到嘉王的巨斧队将重步兵砍得鬼哭狼嚎,承宗派出了手中的御林军,也有人说是常戎擅自调动了御林军,总之,卷旗冈上只剩下了二百人守护着帝国最重要的十几个大人物,还有是些内侍宫女之类。嘉王终于等到了反败为胜的良机,事先安排远离战场埋伏的由瓦族战俘组成的两千骑兵,突然出现在冈下。
两百御林军在亡命的异族叛军冲击下如同螳臂拦车,瞬间就被粉碎了。嘉王始叛,其幼子质帝都,公开上书反对其父,承宗不忍加害,此时亦带到白登,见叛军上得冈来,急忙批上承宗的皇袍,带几个内侍从另外一面下冈,大呼“王在此”引走了部分叛军。
对付后面上千的骑兵,如果不是盛荃出现,就要劳动承宗陛下亲历亲为了。盛荃从亮天到中午已经冲杀了五次,手下已经伤亡殆尽,被安排撤下,于是带了五六个亲兵赶着马车往后方运送重伤士卒,轻者则扶车随行,一开始没有看到冈上,只见到了一群骑兵从眼前掠过。
这群骑兵如果当时分出哪怕五十人去对付这群伤兵,白登之战的结果就不一样了,然而当时没有人理会这群连逃跑都跑不了的伤兵。冈上的承宗领着大臣们焦急地看着下面一只队伍溃散,发出一阵叹息,正在众人等着束手就擒的时候,刚才逃跑了的队伍又折返回来,一个武官带着六名骑兵和近百伤兵空着手冲向土冈。
盛荃所向披靡,勇不可挡,叛军几乎无法近身。他双手舞刀,一刀一命,一次纵马,就有二十多人倒在他的身边,直到援兵抵达,凭一己之力,没有让一骑敌人近到承宗十步之内,末了顾不上请功,先跑回本队继续救助伤兵。
听了让人热血沸腾的白登之战后果异常严重。深受士兵爱戴的嘉王战死,使得承宗在北地边关民心军心尽失,从此失去了对外用兵的势头,十几年后,瓦族坐大。世袭州由此开始走上了拥兵自重的道路。嘉王替承宗引开敌骑的儿子下落不明,在嘉佑年间开始流出他是被承宗处死了的谣言。最后一个倒霉的是常戎,自此开始被承宗猜忌,很快被削了兵权。
让林平热血沸腾的是自己的父亲应该就是跟随盛荃冲锋的亲兵之一。
晚上,林平拿了床前不用的脚踏,倚着墙坐在上面。在月光下,盛泰盖在被子下瘦瘦的身躯就像不存在一样。那把木剑放在他的右手旁边,发着诱人的光。木剑是皇帝所赐,盛泰平时连擦拭的活都不让林平做,林平也不敢去动,不知道老家伙到底睡着了没有。于是就用手掌当刀,比划着。
天亮小张接了班,林平喝了稀粥后躺下,一开始睡不着,半躺在地铺上直到中午,困意浓得像石头落到井里,才碰到枕头就一下子沉沉的睡去。这天正好是林平十八岁的生日,一开始有个美梦,在春天的古原,林平骑着马挥着刀在冲锋,那马儿跑起来轻盈快速,迅捷如飞,前方,碧绿的草原无边无际,像一幅长卷展现在面前。
林平的春梦是被五小姐给打断的,在那之后就成了噩梦连连。说是打断那是客气的说法,实际上五小姐是用鞋尖把林平踢醒的,五小姐手里举着一盏下人用的油灯,轻蔑的看着缩成一团睡在地上的林平,像是屈尊看一堆垃圾,其实她心里也这么认为的,这间屋子里那股子不见阳光的霉味,让她不由得屏住呼吸,憋得快晕过去了。“起来。”她命令道。
原来即将到春节了,这春节既是时序标志,又是重要的“八节”(上元、清明、立夏、端午、中元、中秋、冬至和除夕)之一,五小姐想搞一个聚会,家人以外,还想把那些闺中密友,亲昵姐妹也请来。
考虑到这个家里就七小姐和林平的字还拿得出手,于是尖尖的鞋头才有机会招呼到林平的身体。那些翰林家教养出来的小姐们对这个可在乎了,五小姐念女校的时候,因为家里是当兵的,没有少受白眼。
林平昨天为了节省了四个铜板,走了一天的路,幸亏老头子睡得很好,所以只是值夜,晚上并不劳累。此刻,正是困的时候,但是,五小姐的命令是不能拒绝的,林平不敢问为什么不找蒋勤,心想“你不是一直找蒋勤的吗?”于是说需要一张桌子,他的房间除了张破旧的行军胡床以外,一无所有。
“到老头子的房间去。”五小姐说的毫不在意,盛气凌人,这个家除了七小姐说话细声细语,待下人和气,盛荃不爱言语,其他全都一个味,林平犹豫之间,五小姐已经拽着他到了老头子的卧房了。
她眼睛扫了躺在床上喘气的盛荃和坐在床边脚踏上的小张一眼,把林平按在书案旁的椅子上,“呵呵,正好有笔墨。”然后用手一扫,将盛泰的书稿全拨到一边,那边厢又是一阵咳嗽,过了一会儿盛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还没有死。”五小姐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那一把老骨头,轻松的回答:“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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