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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至河上》第二十一章 将要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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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再次失去了夜晚的宁谧。一大早,本县衙门就闹哄哄的。准确地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谢未安然归来,朱老四祖孙被害一案的元凶归案;县令王素和其他几位伤者已在复原中;知府调来的人手在巡查中挖出了一批非奸即盗之徒。

迷香之毒已解的王素面色苍白,听完谢未在邻县的遭遇和得来的有关叛乱的消息,即时就要撰写公文,呈报知府。

赵小会康复得快,已经生龙活虎地与张长长、费施加入治安防护队了。厉宁跟在谢未后面,默不作声。

谢未是要回家看看。&ldqo;怎么了你?&rdqo;

厉宁道:&ldqo;大娘病了。&rdqo;

&ldqo;病了?老毛病吗?&rdqo;谢未急道。

&ldqo;嗯,不过这次好像比较严重。桃桃照顾她呢。&rdqo;

谢未叹了口气,加紧脚步,以至于跑了起来。谢未的母亲丁氏一直患有腰痛,每年都会复发几次,吃药针灸推拿火罐全都用上,也没有根治。究其原因,是当年生下儿子之后坐月子落下的病根。那时候,谢未的父亲很忙,她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虽有亲友邻居来帮一下忙,但她也着实辛苦、痛苦了一段时间。为此,本是无辜的谢未也一直心怀罪疚。

&ldqo;娘!&rdqo;

之前就听说儿子已经安然归来,此时终于听到儿子的声音,躺在床上的丁氏一下子有了精神,见谢未好好地站在眼前,她仍然不放心,问:&ldqo;挨打了没?&rdqo;就好像时间还是十几年前,儿子在外面跟一群小孩子不知玩了什么,很久很久才灰头土脸地回来。

谢未摇摇头,就像小时候一样:&ldqo;没有。娘,现在腰痛得轻点了吗?&rdqo;

&ldqo;好多了。&rdqo;

&ldqo;这次一定要再请大夫诊治,我就不信总也治不好。&rdqo;

丁氏道:&ldqo;腰痛不要紧,就是心痛。&rdqo;

谢未预感到不妙,但也只好装糊涂:&ldqo;我好得很,一切顺利,娘不用心痛。&rdqo;

&ldqo;臭小子。&rdqo;

&ldqo;啊,是不是该服药了,我煎药去&hllp;&hllp;桃桃,辛苦你了。&rdqo;

桃桃一直默默而脉脉地看着他,此时微微一笑。

丁氏道:&ldqo;如果没有桃桃,我死了也没人知道。你一天到晚只知道抓贼,就不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厉宁这个混小子,说去邻县救你出狱,结果半道上又回来了,说衙门有别的事派他做,不能离岗,真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hllp;&hllp;&rdqo;

厉宁嗫嚅着想说话,却不敢说。

桃桃道:&ldqo;大娘,你就别劳神多说话了。我去看药好了没有。&rdqo;

于是,丁氏得以更无忌惮地数落儿子:&ldqo;什么时候走,衙门里今天没事了?&rdqo;

谢未道:&ldqo;暂时没事。&rdqo;

&ldqo;好,没事的话,我和你说点事,大事。&rdqo;

谢未头皮发麻。

&ldqo;我看好日子了,下个月十七是黄道吉日,宜嫁娶,我和桃桃的爹娘都商量过了&hllp;&hllp;&rdqo;

&ldqo;娘,你和我商量过了吗?&rdqo;

&ldqo;这不是和你商量呢么?&rdqo;

&ldqo;你们都定好了,只等我按你们的安排去做,这叫商量?&rdqo;谢未悲哀地笑着,&ldqo;娘,我心里怎么想的,难道你不知道吗?&rdqo;

丁氏笑道:&ldqo;你自以为是大人了吗,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浑浑噩噩的孩子。如果我不为你操心,逼着你,你什么时候能有家室?我什么时候能有个儿媳?我什么时候能报上孙子?哪一天我闭眼去了,怎么跟你爹交代?&rdqo;

谢未说不出话来。

&ldqo;那两只兔子长大了,我让桃桃卖掉了,换了两只小的来。不知道要养大多少小兔子,我才能报上一个孙子。桃桃等着你,你装作看不见,不知道,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难道桃桃还不中你的意?脾气那么好,模样又俊,死心塌地对你好,对我好&hllp;&hllp;你还不知足?&rdqo;

谢未垂下头。

厉宁为避讳来在院中,却隐约听见了几句。厨房里桃桃的身影,他看得见,在药罐冒出的水汽里时隐时现。他早知道会有一天,桃桃将要成为这个家的人,但当这一天确定即将到来的时候,他的心在一点点碎掉。

他觉得自己将要永远失去桃桃。

谢未始终无语。他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明白说不通,也不能说。母亲很辛苦,桃桃很辛苦,他不能让自己的意愿去伤害她们多年来充满期待的心。

&ldqo;还有二十天&hllp;&hllp;咱们这屋子收拾一下,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hllp;&hllp;&rdqo;

&ldqo;知道了,知道了。&rdqo;谢未起身欲走,&ldqo;娘,你歇着吧。&rdqo;

桃桃正在把煎好的药用纱布蒙着倒在碗里。见谢未走进来,她笑道:&ldqo;饿了吧?这几天在外面肯定没有吃好饭,我一会就给你做。&rdqo;

谢未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ldqo;桃桃,我问你&hllp;&hllp;&rdqo;

桃桃含笑的脸就像是一朵桃花。

&ldqo;你想要嫁给我是不是?&rdqo;

桃桃含笑的脸红成了一只桃子。

&ldqo;我跟你说过,我只是把你当做妹妹,你没有忘吧?&rdqo;

&ldqo;没有忘。但是我也说过,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的。&rdqo;

谢未摇摇头。

&ldqo;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rdqo;她微笑的眼睛含着泪水,&ldqo;只要你让我对你好。&rdqo;

谢未丧气地说:&ldqo;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有多少人喜欢你想娶你,你都没考虑过吗?&rdqo;

桃桃忽然笑了,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小的时候,她也经常这样咬他,因为他&ldqo;坏&rdqo;。每次她一咬,他就大笑,因为一点不痛,只是很痒。可是现在,他愣了。桃桃是用力咬的。

&ldqo;我就不相信,谢未一点都不喜欢苑桃。&rdqo;

谢未一时语塞。

&ldqo;你这身衣服真是怪怪的,咦,这里破了,脱下来,待会儿我缝。&rdqo;

徐荷书女扮男装穿的衣服,穿在他一个大男人身上,能不怪吗&hllp;&hllp;能不破吗&hllp;&hllp;

&ldqo;大哥,我走了。&rdqo;院中的厉宁说着,就离开了谢家。

三分悲伤三分愤怒三分嫉恨一分不甘。他失魂落魄地走着,暗暗捏紧了拳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丁氏说他在去邻县的半路上又折回来,他为什么半途而废?

因为一个人的出现。现在,他脑子里又在温习那个人说过的话。

那人带着遮阳帽,垂着面幕,但显然对他相当了解。厉宁甚至怀疑他就是那晚行刺大人的刺客。

&ldqo;那小姑娘和那老太婆想谢未回来,你也想让他回来?他回来,继续和那小姑娘亲热,你继续白白地眼热?&rdqo;

这话在当时的厉宁听来就像一根刺,扎得他心痛。可是,谢未是他的大哥,他怎么可以不去救他。

那人又假想一般地道:&ldqo;如果谢未回不来,那老太婆又一病死掉,那个小姑娘又会是谁的人呢?&rdqo;

&ldqo;衙门里好多事等着人做,你怎么可以擅离职守?再说,邻县那边不是还有张长长他们吗?你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hllp;&hllp;&rdqo;

这人什么都替他想好了,每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里,即使引起了他的不快,也接着就为他开释了。厉宁,不需要有罪恶感。

‐‐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什么都没做而已。他这样想。他唯一觉得有负罪感的是,没有去逮捕那个可疑的人。

因为这人还说:&ldqo;在你需要的时候,我还会出现的。&rdq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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