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大队第一生产队没有饿死一个人,在全县出了名,说什么的都有,当然更多的是说有问题,李得成还如此如此偷偷告了宋宗彪一状。。县里就组织工作组来调查。
宋宗彪和李长锁在小学校里大鱼大肉白米饭招待了他们一顿,当时挺稀罕的。吃得差不多了,抹一抹满嘴是油的嘴巴,工作组组长一惊一咋的说:“有点儿不对呀,到处饿死人,家家吃糠咽菜,你们还……”
李长锁有些紧张:“我们这是专门招待县里来调查的同志呢,你们一是上级、二是远客不是?我们为了筹备这顿饭,还为了很大的难呢。”
“别个生产队肯定招待不起,你们生产队不消说得有大问题!”组长脸一板,一口咬定。
这边气傻了宋宗彪,一把掀翻了桌子,吼道:“一些什么东西,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拉了工作队的人看了几户人家的吃食,清一色黑黢黢的“节约饭”,工作队的同志摇摇头,露出困惑的神色。
李得成想当着工作组的面戳穿宋宗彪的西洋景,被李长锁拉到一边臭骂了一顿:“你想害死宋家庄一个生产队的人,你想让全队的人恨死你?”
宋宗彪不知就里就是不罢休,要工作组的人交钱、交粮票,那时候兴这个。说坚决不能委屈了宋家庄第一生产队的群众,能买一斤米、称一斤盐也好,能救活一个群众也好。
李长锁心下赫然,这个家伙还真翻得过来脸啊!他再一次认识了宋宗彪的厉害。
宋宗彪的二姐宋晓荃小时候跟着父亲读过私塾,会读古文会填词,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哦。适应新时代,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和男孩子一起背、挑、抬、扛,身体发育得快,发育得好,像熟透了的鲜桃。
人生的也标致,丹凤眼,微微有点吊眼梢,看人的时候,眼风一飘,就很有几分媚态了。尤其是,宋宗荃的身姿好,高挑的身个,浑圆的肩胛,细细的腰身。在人前走过,总有男人的眼睛追在后面,痴痴的看。
她还会唱歌会演戏,会做针线,心灵手巧,不时有拿着鞋样、纳了一半的花袜底的大姑娘、小媳妇来找她讨教。她有父亲一样的心气计算,有母亲一样的清秀、健康、能干。在宋家庄那是数得着的好女孩儿,差不多也就是同龄女伴的魁首。
可她的婚姻高来低不就。她看得上的,人家认为她家族成分不好;人家看上她的,他又觉得一个小老百姓窝囊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眼见得年纪一天大一天,还是名花无主,待自家中。
李得成有心试一试,不仅宋宗彪不同意,李长锁也不同意,他为什么不同意,或许心里认为女孩大了几岁,或许认为李家人骨头轻了那么几两吧,天知道!只好作罢。
宋晓荃见到当官的厉害,哪怕是小萝卜头官儿,特别是小萝卜头官儿!暗自考虑一定要找一个有一官半职的,或是吃皇粮的,哪怕吃点苦,怄点气,也在所不惜无怨无悔!
也是姻缘巧合,姻缘天定,前世所修。在大办钢铁的一片混乱场子里,她认识了公社年轻的副书记,姓张,叫张云天,张家寨的人,和张生家还没出五服,刚刚从部队上转业呢,在部队上是个排长。
人也长得高大英气,说话慷慨大方,一身军装,穿得周正整齐,上衣口袋里插有一只钢笔,还有一块怀表。听说只读过小学,看女人时眼睛不大会转弯,年纪大宋晓荃五岁以上。
张云天副书记请大队支书李长锁来探口气,宋晓荃和妈妈余雪芹满口应承,好像答应迟了,这人就跑了一样。
宋发通半天沉吟不语,他一个走四方的郎中,当然知道一些那人的情况。原先家里穷得叮当响,两个大人好吃懒做,和李长久两口子差不多,也就是说这个家伙条子好、摆格好、卖相好、根性却不好。还知道他转业年把来,和几个女孩子有暧昧关系,并且跟有妇之夫有染,靠不住,绝对靠不住!
宋宗彪干脆表示:我看这家伙跟李得成没什么两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肚子坏水!二姐一定要同意,他会害了你的,你今后会后悔的!到时候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
扛不住母女欢喜,那位又以检查工作为名,隔三差五的到家里来,还给老的少的不时捎带点什么,有事没事找宋宗彪拉呱拉呱生产队上的中心工作。家里没人的时候,或在野外,张云天和宋晓荃两人已经卿卿我我。
还别说,这一向,可忙坏了宋晓荃!她心情好,揭开扣箱,拿出自己的一箩筐家当,剪刀、针锥、碎布……当下就忙活起来。
这期间,她跑进厨房调了一勺浆糊,暗自庆幸妈出去绕弯了,不然看到一定要问个究竟。宋晓荃惯常绣鞋垫,却很少自己打鞋底呢,好在这营生不难,几块布头一层一层蘸上浆糊刷在小面板上,抹平了,最上面款款盖一层网眼纱,放在通风处,单等晾干了,从面板上接下来,鞋垫底就浆好了。
鞋底浆好了,宋晓荃一有空闲就飞针走线,废寝忘食,她绣鞋垫的速度本就够快的,旁人一个月,她只需要十来天。这一双更是突飞猛进,不到一个星期就大功告成。
花瓣由浅粉至深粉,层层递进,嫩黄的花蕊闪闪烁烁点缀其中。深绿的枝桠,翠绿的叶片,簇拥着娇艳粉嫩的牡丹花,空白处则打上了星星点点的淡青色,若有若无。左右两只鞋垫中间镶嵌着朱红色的“平安”、“幸福”四个字。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双鞋垫都堪称美轮美奂,无可挑剔。倘若宋晓荃拿出来参加个什么手工艺品比赛,一定能拿个奖项,可是宋晓荃压根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比赛,就算后来知道了,她大约也是不肯的。她长了二十多岁,才知道鞋垫原来可以不用手绣,而是用心绣。
多年以后,她学唱一首名叫“绣红旗”的歌,当唱到“线儿长,针儿密……千分情,万分爱”时,她忽然想起了这副牡丹花鞋垫。她唱得满脸是泪,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那样动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因为爷儿父子不大愿意,宋晓荃出嫁时,嫁奁也少得可怜。不过,她总算是当上了干部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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