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风从海棠树的缝隙中向桂枝和段元儒不断袭来。

段元儒也看到了那个女妖，和那天在山林间遇到的那个女妖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她的眼睛，是灰白的。

几乎是同时，桂枝想到了路墨云，同样灰的像是要晕开来的眸子，看在眼里，温润无比。桂枝想起了路墨云三番两次问她葡萄树的事情。

也许，也许他们是有一定联系的。

桂枝看着海棠树后的白色妖怪，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物，她，她似乎在梦里见过，但有不像是梦里。

若是梦，那梦境实在真实的可怕。

“怎么，素魅姐姐不记得淡魍了吗？”白色妖怪再度说话。

淡魍，桂枝从脑海里拼命关于这个名字的点点滴滴，那模样，看的段元儒心疼，可是，没有，她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

除了素魑，段元儒，还有一个她很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人。

那个人是谁？

她认识他吗，她看不清他的长相，模糊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可是那种熟悉感，像是已经认识几千年。

她一定认得他的……

“桂，不要想了。”段元儒紧握着她的手，像是要把它捏碎，但这一举动硬生生的把桂枝从虚幻中拉了回来，段元儒拍拍桂枝的背，“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他说。

桂枝的眼神对上他的，对他的理解万分感激，她从来都知道，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他们一起看向眼前的淡魍。

“对不起，我认识你。”这次，是桂枝先开口。

段元儒一直紧握着她的手不放，怕一放开，他们就会失去彼此。

“素魅姐姐！”淡魍云淡风轻的开口，对桂枝的讲话置若未闻，“这凡人，也值得你动心吗？”

值得，怎么不值得，桂枝虽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段元儒，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仍会这样选择。

一错再错并不可耻。

“你不是人，怎会明白人心中所想。”桂枝回答她，看了看身旁的段元儒，仿佛在询问她的答案是否合适。

“我一点儿也不想明白人心中所想，我只想知道素魅姐姐心中所想。”淡魍顿了顿，“素梅姐姐不记得这里了吗？”

桂枝也很想记得，可是她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是在梦里吗？难道，那不是梦！

十六年的记忆在脑海里回旋，一点一滴，她从来没有记得这样清楚过，可是没有淡魍说的这片森林。

她确信。

“素魅姐姐，做妹妹的也很想帮你……”淡魍见桂枝没有说话，继续往下说，“可是我们的命注定是他的，谁也躲不过，你不会傻傻的以为只要做了人，就和他毫不相干了吧，我们逃不掉的，谁也逃不掉……”

这次段元儒听的清楚，是谁，那个人究竟是谁？而桂枝，又是怎么样的来历……

桂枝心里想的和段元儒一样，她几次从素魅口中听说那个人，可是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是刚刚那个脑海中的黑影吗？

她又是谁，桂枝如果不是桂枝，那又会是谁……

她很痛苦，抱着头努力想想起些什么，可是一片空白，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血红，红色一点点蔓延开来，浸湿了她的眼。

段元儒看到桂枝的挣扎，首度向白色妖怪开口，“不管她是谁，她有自己的路要走，何苦这样逼她？”

“喝，自己的路。”淡魍笑了，“我们的路早在几千年前就不是自己的了，她，也一样，逃不掉，谁也逃不掉……”

这话，听在桂枝耳里是这样熟悉，是的，那天在破庙里，素魑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逃不掉。

逃不掉，真的吗？谁来告诉她答案。

淡魍走了，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走了，一如那天的素魑。

但是眼前巨大无比的海棠树依旧没有消失，身后还是茫茫一片，天空，依然一片阴霾。

段元儒体贴的没有问一句话，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桂枝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那个黑色身影给她的震撼太大了，她一定认识他，而且是非常熟悉的，可是他是谁呢。

“桂，停下吧，前面没路了。”

段元儒的喊声唤醒了桂枝，拉住她继续往前行走的手臂。

是的，在这棵巨大无比的海棠树后面，已经没有路了。

他们被死死地困在海棠树四周。

“相公，我们该怎么办……”桂枝的眉眼间渐渐露出恐惧，她不想连累段元儒跟她一起困在这里。

“桂，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段元儒一边不停的安抚桂枝，一边神色怪异地看着这棵海棠树。

前面没有路了，后面没有路了。这路，会是在海棠树里面吗？

“桂，拉着我，不要放手。”他转身对身后的桂枝说，然后两个人一起往海棠树走去。

海棠树的树干大的惊人，需要十几个**围抱。树皮粗糙且坚硬，密密麻麻的小洞布满了树干。

树，是空的。

可是，最大的那个洞在哪呢？

也许那不一定是出口，但不试一试，也许连找到唯一出口的机会也丧失了。

桂枝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不明白他在找些什么，可是她贪恋他带给她的安全感。

有他在，什么都好。

“桂，有没有看到大的树洞？”他问。

他是在找树洞吗，这棵树上的树洞密密麻麻，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一个拳头大小，这就是这棵树的怪异之处。

找大的树洞，他是要走到树里面去吗，似乎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不经意的抬了一下头，树上居然有一碗口大小的铜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她扯扯段元儒的衣袖，段元儒也看到那面铜镜了，铜镜太小，不可能是树的入口，为什么树上会有这样一面镜子，段元儒百思不得其解。

他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就跳到树枝上想把那面镜子取下。

但是，他失策了。

树枝不能站人，他一跳上去，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桂枝看着段元儒跳到树枝上，接着他就不见了，在她眼皮底下不见了，活生生的。

不会的……

桂枝顾不得其他，想找到他的**战胜了一切。

她一步一步的顺着树干朝铜镜的方向爬去，那里有她的相公，只要找到他，一切都会好的。

看起来粗壮的树，想不到竟也是高耸入云的。

她不能想象自己已经在这个树上爬了多久，她试着不去计较，只要，能找到他，她的相公。

终于，近了，那面镜子就在眼前了。

她看见了……

接着是无边无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