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日记：——呃，其实还不能算舰长日记，因为我还没拿到我的船。.不过该办的事情好歹都办妥了：存货出手，凑了七百万；奶奶、阿爷都打了招呼……终于回到太空，四天之后就能拿到船。到时候，我需要一个大副、一个主机、一个轮机长、或许还有一个医生。我还需要一两架战机——无人机可用不起——所以还得找几个战机飞行员。我得好好挑选我的舰员，不知道那两个答应考虑的家伙会不会来。他们……其实也不比我轻松。”

郑兮渊关掉录音，在座位上躺下来。云阳飞毕方的航班上旅客不多，郑兮渊独自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把座位调成躺椅，看着舷窗外曲速跃迁的幻光。他在家里呆了三天——这三天也没闲着，上了好几趟太空。做太空游侠需要手续，他不能只以一个普通公民的身份拥有军用护卫舰——虽然整个新天鹅世界的军事设施其实都是军民两用——他得注册一个公司，或至少挂靠一个公司。他本可以轻易挂靠到郑家或叶家名下，但他没有。他自己成立了一个独立的小企业，名叫“剑光星际安保货运”，在太空城注册的，纯粹的太空资产。

他看着头顶的舱壁。一想到舱壁外是无尽的虚空，没有那上百公里的大气层压着，三天里仿佛有一团浊气堵着的胸口也渐渐放松下来。他允许自己想了一会母亲，知道没有办法既坚持自己的选择，又能让她安心。她是个太空人——即使她现在讨厌这个身份，总念叨是太空带走了她的丈夫，带给她这一切苦难；总担心太空还会继续带走她的儿子——她的那股倔强劲也还是标准的太空人性格。她说是她连累了丈夫和儿子，其实她跟其他太空人一样，根本就不觉得星球上的家族有多高贵。所以她认为自己理应光明正大地成为丈夫的妻室，她的儿子也理应安享荣华富贵与别人的尊重、羡慕……

她为此孤身奋斗了二十年。她为此敢于与整个帝国的腐朽伦理相对抗。但最终，她的儿子却放弃了，放弃了她认为他应得的一切，甘愿回到那个给他们带来所有苦难的虚空之中，那个危险的虚空之中。

她失败了。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她希望自己深爱的那个人能够回来，站在她身边替她撑起头顶的千钧阴霾……然后她的儿子说要去找他，她只好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让自己能继续躲藏在不知尽头的等待中。

还是阿爷了解妈妈啊——郑兮渊叹了口气，心想——如果我不说是去找老爸，她会疯的……这么多年了，她给自己的压力比她给这个家其他人的压力加起来还要大。要不是为了我，要不是当初她爱上那个不该爱的人，那以她的修养，以她的风韵，她现在会是云贞城乃至云阳所有太空城里最风光惹眼的人物……

不过要是她没爱上那家伙，也就没我什么事了。所以为了妈妈，我还是找找他吧。郑兮渊想着，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四天之后，毕方天垒。

“将军！”郑兮渊习惯性地立正，不过还是克制住了没有敬礼。

“嗯。该办的都办好了？”契旭辉的全息影像依旧一脸和善。

“是。手续已经齐备，随时可以交易。还是太空部门效率高。对了，蔡家……没找您吧？”郑兮渊问。

契旭辉摆摆手：“一条雨燕而已，他家多得是，不会为这个来烦我。倒是你要注意，他们一家都是武人，可不光算钱上的账，面子上的账也要算的。他家要是知道你买了这条船，认定你耍了他们，可不会干休。”

郑兮渊：“明白。我会小心。”

契旭辉点头：“那我给后勤打招呼，你随时过去吧。”

“是！将军！”郑兮渊眉开眼笑，“对了，将军，我现在就是太空游侠了，我的‘剑光安运’承接所有跟物资托运和星际安保有关的业务，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哦！我的公司可有毕方天垒契旭辉将军麾下帝国虎军黄金勋章获得者的荣誉保障，业务水平请绝对放心！”

契旭辉哈哈一笑：“小子，你要想拿这番说辞当广告的话，我可告诉你——有点拗口哦！”

郑兮渊嘿嘿一笑。契旭辉又道：“对了，既然你这么说，眼下倒有个生意可以给你。”

郑兮渊：“哦？将军要照顾我开张，是我的好兆头啊！什么生意？”

契旭辉：“你小队那六架雏鹰战机，跟着你们的那时候就是第十届了。你们退役，它们也满了三十年役龄，我可以自行处置。我想找个买主，到时就托你护送——六架雏鹰，可是很招贼的。”

“没问题！”郑兮渊心里一动，问：“那，现在还没找到买主？”

契旭辉：“没有。还没发布信息。”

郑兮渊笑道：“那您找到第一个了，我想要我那台长机——”

契旭辉：“哦？——光要长机？那就得打散了来卖。成编队的比较容易出手啊……”

郑兮渊心里偷笑：这位曾在傲因星区对抗阿史坦部族的百战将军，做起买卖来可是精得很。

“五架六架都能成队，区别不大。不过将军要是不放心，其余五架我也可以代为出手。”

契旭辉笑道：“那你说个价？”

郑兮渊略微一想：“现在市场上的雏鹰，新品大约90万。这六架已经飞了30年，又是在毕方星系，平均三天一趟任务，最少十天一次战斗，损耗可不小。我只能给您一半价。如果各种装备不卸载，那凑整50万。”

契旭辉：“这可是英招江家的货，专业战机生产——”

郑兮渊耸肩：“所以我才以90万起算。”

契旭辉：“30年里它都是由最好的飞行员驾驶，损耗或许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没错，我知道我的队员是怎么照顾它们的，可是别人不知道，长官——”郑兮渊微笑，不觉间已经改了称呼：“一半价已经不低了，放到市场上，30年的机子，哪个出手前都会犹豫再三的。”

契旭辉点头：“好吧。机身我同意45万，不过装备你给得太低了。我还是卸下来零卖吧。”

郑兮渊：“那多麻烦……好吧，我再加两万。”

契旭辉笑道：“你干脆把钱都藏牙缝里得了，小子！”

郑兮渊不好意思：“事业草创，资金紧张啊！”

契旭辉：“算啦。这样吧：给你的那架长机，我就要你50万，全配置；剩下的五架，55万，我也不细算林子宣的6号机超值多少了，反正这钱也不是你出。卖出去之后，每架你抽1%；至于护送费用，到时候看交货地点。如何？”

郑兮渊略微一想，点头：“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