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浮沉沉,晃若梦中。.只是这场梦醒来,已然忘了梦中事。
云海觉得半颗脑袋尚未清醒过来,明明记得自己应该还出那个溶洞中,此处却是皎月如结透过船舱照进来。望着船舷上烧焦的痕迹,还有底处一块新垫的木板,他纵是再恍惚,也知道此刻正处于一条大船上。
随着船板上传来一阵走步声,云海心中一紧,伸手习惯地去摸腰间的那把匕刃,谁知一摸之下却空空如也,他不由苦笑,腰间的那颗珠子倒还在,那把匕刃想来是自己不小心落在那个小岛上了。
脚步声走到船舱外就停了下来,掀开船布入眼的是一张髯眉尽赤的脸,云海的心中一松,见那人分明是岛上的赤衣汉子,绷紧的弦此刻才稍微放松下来。对面那汉子看着他轻轻一笑,随着将手中的一块烤肉扔了过来,沉声道:“你小子想来也好的差不多了,现在肚子也饿了吧,喏,这块肉拿去吃吧!”
云海一摸身上,发现身上的伤不知何时好的差不多了,他盯着对面的那个赤衣汉子良久,发现他目光诚恳不似做作,心中暗道,莫非是此人救我出了那恶贼的手掌,顺便将我体内的伤治好了?
这样看来,他不是个坏人。云海略微一想,整个心身才彻底放松下来,他原本肚子极饿,当着对方的面再也不顾忌什么,拿起那块烤肉大口吃了起来,待吃得身上力气有所回复了,他郑重地站起来,朝着那个赤衣大汉拜了拜,谢道:“多谢大叔相救,小子云海感激不尽!祖父常言,滴水之恩应报之涌泉,小子身上别有他物,也只有这颗珠子不知有何妙用,今用此来报答恩人救命之情!”
说着,自腰间解下香囊,将那颗珠子双手奉到那赤衣汉子面前。
望着眼前这颗让他纠结的珠子,他更留意的是那少年的眼神,他盯着云海少许,见他也不似作态,反倒对此珠不以为意,推却道:“你这小子做什,当我烛某人是什么人,我看你小子也被那北宫小畜生挟持,看他不过眼才顺便救下,我要你这破珠子有啥用!”
云海见他如此推辞,不知是此珠难入此人法眼,还是他别有所图,一想到自己除了此物再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倒也不怕对方在他身上谋取其他东西,也不矫情地将珠子放回香囊中,对烛强良作揖道:“那小子在此多谢了!”
烛强良见此子如此老成,不由想到自家不过八岁的丫头,拿他和那丫头做比,不过相差了几岁,但一个尚在家中承欢,另一个做事已经十分老道,一想到那丫头,他难免心中叹气,待收拾了心态,对对面那小子多顺眼了些,指着西北方问道:“云小子,叫我烛大叔即可,那边可是你家的方向,我顺道带你回家去!”
按云海本意,如能回到自个的岛上自然是好,但这也要看自己有这个能力,若能跟着这个看似并无恶意的大叔闯出一番名堂更好,但明显自己的意思尚未表达便被他堵住了,当下悻悻道:“应该离此不远,我自己能寻了路儿回去。只要到了那个巨龟岛,小子自有办法回家。”
“巨龟岛?”
云海知其不解,当下便把巨龟岛上所见所闻一一道出,又言那岛上自有居处可供自己居住。
章尾山!!!
烛强良心中顿起波澜,暗道,圣祖此刻不知何去,而自己身上莫名地多了一颗白珠离火之精,其中怪异之处,当然要再去章尾山上探迹,看看自己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当下不再言语,出了船舱掌舵起航,结合少年对北海的印象驱船摸索着离去。
章尾山下,原来的巨龟岛已经升起了数十丈高的小山,少年与赤衣汉子寻了很久,才确定此处就是原先的巨龟岛。岛上的生机全无,珍植奇虫早已随着烛九阴的怒火化为灰烬,只在岛心一片绿意诡异地长在那里,却是青衣者竹箫化出的一片竹林将一个小湖密密麻麻地包围其中。
烛强良带着云海直接朝着竹林而去,但是绕着竹林走了半天,只隐隐见到林中一碧蓝意波光淋漓,但是绕来绕去总是回到原地,眼前平淡无奇的竹林暗合阵法之理,林中护水,又以水滋木,可惜赤衣大汉对阵法不怎么懂,他左掌聚起白光,离火之精从其中一路破入,不到片刻功夫从另一边重新回到他手中。
烛强良大骇,心中对于圣祖之事越发显得不安,也不顾这竹林的阵法有多奥妙,手中聚起熊熊烈火,带着云海强行破开竹林朝内走去。
一入林中,阵中气象万千,那些远观全然不动的竹子在他二人眼里仿佛活了起来,按照一定的规律运转起来,纵是烛强良聚起了身上的真气将眼前的竹林毁去了大片,但是眨眼功夫这些竹子奇迹般地在原地长了出来。
望着眼前烧之不尽,变化莫测的竹林,云海心中却有明悟,眼见烛强良陷入僵持之境,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体力越来越弱,少年清朗的声音在他耳边念道:“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一六为水,三八为木,过坎出震,水木自出。”
烛强良原本暴躁的一时平静了下来,他也无空去计较云海如何知晓这段口诀,按少年所云,朝着北面转过六步,又往东面过三步,北一东八,如此按特定的步伐北出东进之后,原先挡在前面的竹子纷纷自动推开,在二人眼前顺出一条路来。
烛强良颇有深意地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提上他快速地朝里奔去,谁知那竹子与竹子间烁烁作响,连着整片竹林成一道奇怪的音符,整片竹林闪过一道绿光,不仅眼前的这条小路在这异变之中消失不见,云海所念的那道口诀此刻也失去了任何作用。
竹林中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青色水雾,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静寂的只有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云海只觉一只大手从上面伸出,他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铃铛,随着赤衣大汉的走动发出悦耳的铃响,待他感觉行了不过数十步,烛强良突然停了脚步,附耳在他身边道:“这竹林平添了新的古怪,你且留在原处。这避火铃铛虽无大用,紧急之事或许可以保你一命!”
说完,随着耳边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四周又陷入一片沉寂之中。等他在幽暗的竹林里不知徘徊了多久后,耳边突然传来嘶嘶的怪响,一只毛茸茸的手在他耳边挠痒着,待他伸手过去拍打时,除了不远处的嘶嘶响声,那只毛茸茸的手居然凭空不见了。
这下唬得云海冷汗都出了半升,强忍住心中的惶恐朝着那响声处摸去,耳边还是不时的伸出那只毛茸茸的手,他想喊出一声,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对于那看不见的怪物的动作,好像不是威胁,反倒象是指引着他朝某个方向前去。
跟着这个看不见的怪物走上了几许路,眼前的轻雾渐渐消散了,转过一片竹林后,耳边突地传来一阵萧声,幽而低转,似乎缠绕着湖水轻拍的声音。竹林前面一只数尺大小的黑毛猴子正对着他挤眉弄眼,它的手中拿着一根墨绿色的嫩竹,仿佛对上了仇人,正不要命地啃咬着。
望着眼前没心没肺的小猴子,云海心中不由升起怒气,走上前去对着猴头就是一个爆栗,爆栗之后又是说不出的欣喜,他望着眼前正摸着生疼脑袋的猴子怒骂道:“死婶婶,我还以为你这家伙冻死在海上了呢?啥时也来到这个岛上了,刚才还故意戏弄于我!”
婶婶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样子,它猴头朝内指了指,似乎在说一切原因都在其中。
竹林后迎面一个周遭十数丈的小湖,湖中心一棵藤条缠绕的大树,树高数十丈。大树下,群鸟云集,凶禽野隼各自成态无规则地停落在大树周围,树下一中年,着一身青衣,遗世而独立,忘情吹箫,此间婉转之音竟让这些海鸟听得如痴如醉。此景如画,此画如情,云海看的半天说不上话来。
“比竹之器,象凤之翼,文松之谐,天籁当求。”
伴随着琅琅上口的此句,云集在树下的群鸟如被惊醒,百鸟瞬间展翅飞上空中,只留下树下收了竹箫的中年孤寂地坐在那里。
云海心头一震,猛地发现自己半膝已没水中,这等萧声恍若天外之音,有一股魔力居然让人忘了心神,果然有门道。
中年曲毕,平步涉空,湖面上尚未起任何波澜,身体便到了少年身旁,笑着问道:“比竹之器,象凤之翼,文松之谐,天籁当求。此景此音比之《道集真释》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如何?”
云海心中一动,暗道果然如此,当下嬉笑地接道:“五音不渐,八音缺七,其他杂七杂八,哄小孩用的。”
中年当下脸一紧,冷冷地道:“这话是李伯阳教你说的?”
云海心中暗道,这厮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简直比七月变天还快。心中虽不快,但还是笑嘻嘻地接着道:“老头才没那功夫管我这些,你这天籁之音是唱的比说的好听,除了吸引些杂毛畜生外,连我这小孩子也吸引不了,我看哄小孩也不成了。”
中年脸一松,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意,好像对少年的刻薄之词不以为许,乐呵呵地笑道:“你这毛头小子才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我看李伯阳没教会你些本事,倒是把你的油嘴滑舌给练出来。”
云海见他并不懊恼,心中早已明朗,这青衣中年性情虽然古怪,但也不见得很难说话,而且与老头分明是对路不对眼,自己表现的差了,就是拆了李老头的台,这厮便高兴的要死。
心中更是有了计较,云海自以为将那青衣中年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了,嬉皮笑脸道:“老头能教会我什么,这说话的功夫我是天生的,北海谁敢认第二,我就敢认第一!”他心中暗道,这北海除了我和那不知所踪的老头,以前还真没其他人,这句也不算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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