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克劳利所着的月之子一书中，应用天使捕缚法，建立妖精的召唤，捕获，使役连锁。

史提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站了起来。

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不再具有任何人性。

面对着好像得了热病，全身冒汗的少女，这名反覆着几乎随时会停止那细微呼吸的少女。

那是为了拯救这个少女，而自愿抛弃人性的魔法师表情。

“神裂，来帮我吧，把她的记忆完全消除。”

史提尔的这句话，似乎刺穿了上条胸口最脆弱的部分。

“恩。”

虽然心里早就明白，夺走茵蒂克丝的记忆，是为了救她。

之前上条也曾经对神裂说过，如果真的是为茵蒂克丝着想，就不要害怕消除她的记忆。不管消除几次记忆，只要下一次能够给她更多的幸福，创造更有趣的回忆，相信她也可以不再害怕失去记忆，衷心期待下一年的到来。

这应该是已经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可想时的最终备案，不是吗？

上条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拳头，几乎要把指甲捏碎。

这样真的好吗？真的要就这么放弃？

学园都市内有着无数个研究人类记忆与精神领域的机构，在那些机构里说不定存在能让茵蒂克丝更幸福地重获新生方法，难道要在这时候就放弃了？

使用魔法这种老偏方，把人最重要的回忆给夺走，真的是对的吗？

依赖这种全世界最草率，全世界最残酷的方法，真的是对的吗？

这些无聊的推论，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上条当麻。

名为上条当麻的少年无法忍受与茵蒂克丝一起度过的这一个星期的回忆，全部化为乌有，就好像游戏的存档被删掉一样。

“。。。。。等一下。”

于是，上条当麻拾起了头。

为了与眼前正打算拯救茵蒂克丝的魔法师，正面对抗。

“等等！住手！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知道了！这个学园都市内拥有两百三十万名超能力者，统筹的研究机构也有一千个以上。读心能力，洗脑能力，心电感应能力，思念操纵者！”

史提尔.马格努斯什么话都没说。

即使如此，上条依然持续在火焰的魔法师面前哀告。

“‘操纵人心的超能力者’与‘开发人心的研究机构’到处都是，只要去请他们帮忙，我们说不定根本不必依赖这种最不得已的魔法！”

“你们也不想用这种方法吧？你们应该也在心里祈祷，希望能有其他方法，不是吗？既然如此，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一定会找出让大家都露出笑容，让大家都幸福的方法！所以。。。。。！！”

“丑陋的人性。”

注视着被绝望折磨的手足无措的黑发少年，神代壬晴默默地坐在榻榻米旁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杯冰橙汁，毫无焦点的冰蓝色瞳孔中多出了一抹嘲讽。

“上条当麻，驱使你自欺欺人的拯救**目录的，那份意志，仅仅源于自私吗？”

对于瘫倒在榻榻米上的痛苦少女，他完全不在意，他等待，也许是因为疲惫了，也许是在等待着什么结果。

“微不足道的根性，上条当麻，你这是伪善。”

那个能够促使他亲自出马的结果。

听闻那不起波澜却刺耳辛辣的话语，爬在榻榻米上的上条就如同陷入了泥泞的沼泽中，茫然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女，根本连握住拳头的力气都没有。

上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做到这种程度，与茵蒂克丝的相遇，不过是这一个星期的事。在过去的十六年间，上条即使不认识她，依然活得很好。既然如此，当她消失之后，上条应该也可以平凡活下去才对。

不过，他就是做不到，也许就像金发少年所说的那样，他的自私无法忍受这名银发修女忘记自己。

理由很暧昧，甚至黑发少年不知道究竟需不需要理由。

唯一知道的，就只有痛。

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的一举一动，都将永远不会出现在眼前。

是的，上条当麻就是个伪善者，但是这一个星期的回忆，将被他人按下重开机钮，轻松地化为泡影，这样的结果他就是无法接受。

一旦想到这个可能性，心中最重要且最温柔的部分，便开始隐隐作痛。

沉默支配着周围的空气，如同身在电梯内的沉默。并非没有可以发出声响的物体，而是明明有人，但是大家却都不说话的沉默。只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诡异的“沉默”。

上条拾起头来。

他颤抖着凝视魔法师的脸。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你这个没用的假好人。”

火之符文魔法师史提尔.马格努斯如同咆哮般说着。

“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弗雷亚告诉过我，你说的那些方法都能够对这孩子的大脑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他并非完全没去听上条在讲什么。

上条说的每一个字都进了他的耳里，他推敲琢磨，甚至连隐藏在文字背后的感情，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即使如此，史提尔.马格努斯依然不为所动，上条说出来的话，完全无法打动他。

史提尔甚至不发出一声叹息声，只是对上条说。

“你看！”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在上条照着手指的方向移动视线之前，史提尔已经用力抓住他的头发，扯了过来。

“你看！！”

上条用着僵硬的嗓子发出了哀嚎，在上条眼前的，是呼吸随时会停止的茵蒂克丝的脸。

“刚刚那些话，你有办法看着这孩子的脸再说一遍吗？”

史提尔用颤抖的声音。

“对着这个下一秒可能就会死的人，对着这个已经痛到张不开眼睛的人！你能告诉她说，你想试个可能有用的新方法，叫她再等一阵子？”

茵蒂克丝的手指不断颤动。不知道是意识勉强还维持着，或者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做出的动作，茵蒂克丝拚命移动着如同铅一般重的手，想触摸上条的脸庞。

如同想要保护被魔法师抓住头发的上条一般，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痛楚。

“如果你还说得出口，那你根本不是人！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你还想把从来没试过的药打进她身上？让从来不认识的医生玩弄她的身体？把药灌入她的口中？那根本不是人应该做的事！”

史提尔的怒吼声如同利刃般贯穿了上条的鼓膜，刺进他脑中。

“回答我啊！能力者！你还是人吗？或是舍弃了人性的怪物？”

“够了。”

沉默了许久的神代壬晴轻轻的打断了史提尔。

“停止那无聊的落井下石吧，史提尔。”

少年扭头看着会房间的神裂与史提尔，美丽的几乎透明的脸庞上全无表情。

“快点进行事前准备吧，最短将在午夜零时十五分，藉狮**的力量消除她的记忆。”

魔法是目前唯一能够确实且安全地拯救茵蒂克丝的方法。

“啊，准备开始。”

史提尔再也不看上条，用无趣的口吻说着。

午夜零时十五分，大概剩下不到十分钟吧。

上条当麻很想大喊住手，很想大喊再给我一些时间。

但是，这么做的结果，受苦的将不是上条。上条任性的报应，将全部被加诸在茵蒂克丝身上。

他只有承认。

“我的名字叫茵蒂克丝！”

事到如今，也只有承认了。

“如果你能让我吃得饱饱的，我会非常感激你的。”

承认自己根本没有力量拯救茵蒂克丝。

上条没办法哀嚎，无法吼叫。

上条只能看着天花板，咬紧牙关，忍耐不住的眼泪流了出来。

“魔法师，我问你。”

上条把被靠在书架上，望着天花板，表情茫然地喃喃自语着。

“最后这一刻，我该跟她说什么，我该怎么跟她道别？”

“庶民，最好放弃吧，**目录并非那么简单，我们也并非像你看到的那样，仅仅是魔法师。”

金发少年淡淡的哼道，语气森冷漠然，但其中却又包含着一丝感叹。

“不要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看到的不是真实，也许你现在死了，你只是觉得你还在那里生不如死。蛆虫正在你的尸体里爬来爬去，像是虫子在大米里钻来钻去那样开心。”

神代壬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语气淡淡的，完全听不出情绪。

“所以在我们消除了**目录的记忆之后，忘记之前的事情，做回你自己，这是对你来说最好的结局。”

“喔。”

上条依然带着茫然的表情。

对于似乎要永远僵在那里的上条，史提尔不由得继续落井下石。

“你还不给我从这个地方消失，怪物！”

魔法师看着上条说道。

“你的右手曾经消灭我的火焰，虽然我到现在还不能理解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可不想让等一会儿的仪式又受到你的右手干扰。”

上条还是带着茫然的表情，“喔”了一声。

他就像全身就这么变成尸体般，轻轻地笑了。

“她背上被砍伤的时候也是这样，为什么我总是什么都做不到。”

史提尔没有回答，只用眼神诉说“关我屁事”。

没有劝慰，也不再讽刺，榻榻米上金发少年沉默地坐着，映着昏黄的灯光，一言不发。

在某些事物面前，无论自身多么强大的存在，都会感受到那股令人绝望的无力感。

金钱的力量，权力的力量，甚至包括‘力量’本身，在某些时候都是极其渺小脆弱的存在。

天之骄子，从小便显露出普通人类所无法企及的天赋，作为比其他人更加优异的存在，怀抱着超出常人的力量的同时，就应当背负起超出常人的责任。

能够影响到家庭的存在，他的责任就是保持这个家庭的安定。

能够影响到一座城市的存在，他的责任就是保持这座城市的稳定。

但是。

如果一个存在能够真真正正的影响到整个国家，甚至影响到这个世界，那么，他的责任，又是什么？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他应该为这样的责任做些什么？

“壬晴，这个世界上的不足，究竟是什么？”

那个男人的话语总是浮现在心中，时刻提点着自己。

这个男人，和那个男人，他们仅仅是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就和东京大街上常见的上班族大叔没什么区别，但是却承担着‘寻找世界上的不足’这样艰巨的任务。

他们在曾经年幼的金发少年的心中，无异于英雄般高大的存在。

所以，身为一名骑士，身为那个男人的儿子，同样身为一个男人。

漫无目的活着？每天浑浑噩噩？与这个扭曲的世界随波逐流？

这样仿佛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这样被别人歪曲了的世界，他才不要。

神代壬晴无法做出这样懦夫一样的行为。

或者他比谁都要愚蠢，或者他脑袋有哪里不正常，又或许，他属于那种身负不为凡人所理解的天命，被称为圣者的人。

让更多的人幸福美满的活下去吧。

某个晚上，金发少年这样下定决心，然后在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里，一双坚定如铁的冰蓝色瞳孔缓缓张开。

如果抹杀掉一条生命，能够使得大于一条的生命得到拯救。

那么抹杀掉这条性命，毫无疑问是正确的选择。

为了救起哪怕只多一个人的这一边，就必须抛弃哪怕只少一个人的另一边。

如果想要无差别地救人，那么也就必须同样无差别地杀人。

那么如果那个能够影响他人的存在，是金发少年的友谊，甚至是他的爱情，那又该怎么办？

当一个人公平公正地去对待每个人的时候，那便等同于他已经无法爱上任何人。

这样的矛盾不知道已经给少年带来多少惩罚。

这些他所珍爱的生命，和其他无数素昧平生的生命，同时放在天平的左右时候。

他的心就像被刀扎了一般，那把刀，正是在每个晚上几乎都会出现在他睡梦中的，熟悉的脸，和他们那令人眩目的灿烂微笑。

但是他从来不会出错，就算爱着谁也好，他仍然将其生命与他人视为等价，平等地去珍惜，平等地去抛弃。

即使这样的选择，是一条普通人类无法理解的道路，就像在雨里会觉得被隔开，被和整个世界隔开，孤零零的，只有一个人。

作为这样的存在活在这个世界上，无法获得大部分人类的认可，他们会怎么样？他们会感激金发少年杀害同类吗？不会，他们会畏惧他，责骂他，避开他，憎恶他，甚至千方百计至他于死地。

但是。

即便不被别人所理解，他也不会在乎别人看他的眼光有多恐惧，也不会弱弱的回避别人包含着恶意的目光。

有些东西，不站在顶端是看不见的。

有些东西，要走到比别人还要高的地方，才能感受到。

在神代壬晴思绪万千的同时，神裂似乎再也看不下去上条当麻那萎靡的样子，于是?开视线说道。

“仪武举行的时间是午夜零时十五分，距离现在还有十分钟空档。”

史提尔瞪着神裂，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无法置信的东西。

但是，神裂看着史提尔，轻轻地笑了。

“我们第一次决定消除她的记忆那晚，不是整晚都坐在她的旁边哭泣吗，史提尔。”

一瞬间，史提尔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

“你们出去吧。”

金发少年双眼无神的注视着前方，轻轻的说道。

“我留在这里。”

“弗雷亚？”

神裂用难得的孱弱口气询问。

“如果仪式出了什么差错，无法成功完成，她的结果我不想一再重复，你这是在拿她的性命赌博。”

史提尔咬紧了臼齿。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无感情混蛋！”

牙齿发出吱吱的声响。史提尔压抑住想要像野兽般咬断神代壬晴咽喉的心情说道。

史提尔转身走向公寓房门口。

神裂一言不发，跟在史提尔后面出了房间。她的眼神充满了辛酸的微笑。

“啪！”

门被关了起来。

“呼。。。。。”

与此同时，瘫在地上的茵蒂克丝，嘴里发出了声音。

茵蒂克丝的双眼，微微地张开着。她的表情，奸像只担心着自己为什么会在棉被上睡着了，还有原本睡在这里的上条跑到哪里去了。

完全不为自己的事担心。

上条当麻咬紧了就吃，面对眼前这个少女，比对抗魔法师还要令人害怕。

但是，他绝对不能逃避。

“当。。。麻。。。？”

上条靠近棉被，看见上条的茵蒂克丝，流满汗水的脸孔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打从心里感到安心的表情，并且因放松而微微吐出了一口气。

“对不起。”

上条在棉被的旁边，俯视着茵蒂克丝的眼睛道了歉。

“当麻！”

茵蒂克丝细声念着“当麻”，接着放松了全身的力量。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茵蒂克丝。”

上条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对不起，我会变得更强的。我绝对不会再输给他们。等我变强之后，我会把那些如此对待你的家伙全部打倒。”

如今连哭泣，都是卑鄙的行为。想要博取同情，更是罪大恶极。

“你等着，下次我一定会完美地把你救出来！”

如今的上条看在茵蒂克丝的眼睛里，是什么模样？上条说的这些话听在茵蒂克丝的耳朵里，会被如何解读？

“嗯，我会等你。”

如果不知道来龙去脉，这些话听起来只像是输给敌人的上条，为了保命而将茵蒂克丝出卖。

但是，她却笑了，艰苦无比的笑容，完美的笑容，随时会崩溃的笑容。

但是，她笑了。

这样的笑容让上条完全无法理解。

为什么她可以如此信赖别人？上条真的完全无法理解。

但是，上条已经有所觉悟。

上条告诉她，等你的头痛治好了，我一定会打倒那些坏蛋，让你获得自由。

上条告诉她，等到暑假的补课结束，一起去海边玩吧。

上条问她，等到暑假结束，你要不要干脆转进我们的学校？

茵蒂克丝说，我想要制造很多我们之间的回忆。

上条跟她保证，一定会的，我们一定会制造很多回忆。

贯彻自己的谎言。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冷酷而无情的正义，虽然正确但却连一个少女都无法拯救的正义，如今根本派不上用场。

上条当麻这个名字，不需要正义或邪恶这些标签。

也许就像神代壬晴所说的，上条当麻这个名字，只代表着伪善。

所以，上条当麻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而神代壬晴一言不发，只是怔怔地，注视着公寓那残旧的天花板，仿佛那里拥有着某些让他无法移开目光的美丽光景。

在**目录睁开眼睛的瞬间，他使用了能力，屏蔽掉了声音。

但是这样的场景依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黑发少年手中捧着的这份纤细，仿佛那捧在手中的初雪一样稍微动动就会纷纷零落，同时沥血一般的在述说着什么。

银发修女的憔悴还未褪去，血色也尚未恢复，嘴巴微微地一张一合，呼吸微弱而努力，胸口传来了竭尽全力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心跳，但是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光辉，平静地，开心地笑着。

如果他没有屏蔽掉那些发自肺腑的声音，他是否会无声地呜咽，他是否会跪在地上几近崩溃。

应该不会吧，金发少年为了消灭世界的无情，而甘愿变得更加无情。

这样似曾相识的景色，也许仅仅是金发少年曾经经历过的惩罚，也许，仅仅只能够在那硬如磐石的心脏上增添一道细微的浅不可见的刻痕罢了。

“啪。”

茵蒂克丝的手失去了力量支撑，跌在棉被上，再度失去意识的银发修女，有如一具尸体。

看着如同患了热病的茵蒂克丝，上条慢慢地咬住了嘴唇。

“这样的结局，也太悲哀了一点吧。”

咬紧的嘴唇，溢出了血的味道。

不甘心，明明知道是错的却无法阻止。上条什么都做不到。没办法消除占据她８５％脑容量的十万三千本魔道书，也没办法守住剩下１５％的回忆。

“咦？”

原本已经陷入绝望的上条，突然在刚刚的念头中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

“８５％？”

上条慢慢地，望向如同患了热病般的茵蒂克丝的脸。

神裂的确是说８５％，茵蒂克丝的脑容量的８５％，都被使用在记忆十万三千本魔道书上了。

所以她的头脑受到压迫，剩下的１５％只能储存一年份的记忆。

如果超过了这个限度，她的脑袋就会被撑爆。

可是......等一下！

足足１５％的脑容量，却只能储存一年份的记忆？

虽然上条并不清楚“完全记忆能力”这种体质有多罕见，但应该不至于罕见到全世界只有茵蒂克丝具有这样的体质。

而其他拥有完全记忆能力体质的人，又不可能像茵蒂克丝一样用魔法这种荒谬的方法消除记忆。

如果说脑容量的１５％，只能储存一年份的记忆，那其他人不就只能活到六，七岁而已？如果真的是这样类似不治之症的体质，一般来说应该会更有名才对不是吗？

更何况，神裂是怎么得知８５％这个数字的？

到底是谁告诉她的？

追根究柢，８５％这个情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被耍了？”

假如，神裂根本没有任何关于脑医学的常识，只是将自己的上司，也就是教会上层，所告诉自己的情报囫圃吞枣就这么信了呢？

将视线渐渐移向了端坐在矮桌子旁边的金发少年，不知为何，上条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上条当麻，你有什么疑问吗？”

神代壬晴的声音低沉得远不似他的年纪。

“神代，完全记忆能力真的储存一年份的记忆要花１５％的脑容量？也就是说，六岁到七岁就会丧命，是一种不治之症？”

上条当麻非常焦躁不安的问道。

神代壬晴扭头，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上条当麻。

“嘛，看来学园都市确实拥有存在的意义，能够略微提升一下凡人的智慧，我还以为你永远也注意不到这个漏洞呢。”

“什么啊？！回答我！”

上条当麻暴躁地追问道。

“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升上高中的啊？人的记忆并不是只存在于一个区域。记忆区分成很多地方，例如掌管语言与知识的意义记忆区，掌管运动熟练度的手续记忆区，还有掌管回忆的经历记忆区等等。”

没有在意黑发少年的无礼，神代壬晴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

“难道。。。。。。？”

上条当麻抽了口冷气，看神代壬晴那张漫无表情的脸，听他淡淡的口气，不由得让人觉得某个听起来十分荒诞的真相确实可能是事实。

“没错，那十万三千册原典魔导书增加了许多意义记忆区的情报，但是即使这样，也不会压迫到掌管回忆的经历记忆区，这在脑医学上，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少年那碧蓝色的双瞳，如一池涌动的湖水般灿烂，但是那其中包含着的却是如同深渊般彻骨的绝望。

这句话让上条的脑袋如同受到重击。

神裂和史提尔都被教会骗了，而面前的这名少年，有可能是万恶的元凶之一。

茵蒂克丝的完全记忆能力，根本不会要她的命。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上条茫然地自言自语。为什么要这么做？教会为什么要将原本很健康的茵蒂克丝，说成每隔一年不接受施法就会死掉？

更何况，在上条眼前痛苦万分的茵蒂克丝，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果原因不是完全记忆能力，那让茵蒂克丝如此痛苦的元凶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愚蠢的问题。”

平淡的嘲讽让上条当麻一愣。

“控。制。啊。”

神代壬晴说得极慢，似乎是要上条当麻看清他的唇形。

“我说过吧，**目录一旦反叛或者暴走，会变成一个可怕的天灾。最起码也需要我这种层次的人才能够做到压制住暴走的**目录，这在世界范围内是很稀少的，所以才要拥有必要的控制与防范措施。”

金发少年轻描淡写地，好像在陈述一件十分微不足道的事情。

“**目录那项圈的始作俑者就是我和Arc.Bishop，对于神裂火织与史提尔.马格努斯，甚至所有与**目录做过搭档的人员进行隐瞒也是必要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

想到这里，上条不禁笑了出来。

果然没错，教会只想在茵蒂克丝的脖子上套上项圈而已，教会只是想让她每隔一年就必须接受教会施予的维生措施，否则就活不下去而已。只为了让拥有十万三千本魔道书的茵蒂克丝，绝对无法背叛教会。

如果，她的身体原本根本不需要仰赖教会的魔法？如果，她的身体就算没有接受教会的魔法，也可以活得下去？

教会敢如此让她自由自在吗？对于随时有可能带着十万三千本魔道书消失无踪的茵蒂克丝，教会怎么可能不给她戴个项圈？

重点就是，教会希望在茵蒂克丝的脖子套上项圈，教会在原本没有任何问题的茵蒂克丝脑中动了手脚。

就好像在原本可以装十公升的水桶中灌入水泥，让水桶变得只能装一公升的水一样，教会改造了茵蒂克丝的脑袋，做出了让她的脑袋只要储存超过一年份的记忆就会被撑爆这样的假象。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茵蒂克丝不得不仰赖教会维生，同时，也可以让茵蒂克丝身边的魔法师同伴，不得不遵从教会的指示。

神代壬晴沉默了片刻，显然黑发少年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有什么好笑的吗？”

神代壬晴面无表情的问。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错，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教会那利用了人性的善良与怜悯之心的恶魔技俩，已经不重要了。

面对着上条当麻那答非所问的话语，神代壬晴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他。

上条则笑着解开包覆着右手的纯白绷带，如同正在解开右手的封印。

神代壬晴他们加诸在茵蒂克丝身上，让她痛苦万分的项圈，是什么性质的东西？

若说领导上条等超能力者的学园都市是科学的最高峰，那统治着魔法师的必要之恶教会，又是什么的最高峰？

答案不用说，当然是魔法，而既然魔法也属于异能之力。

就算是神的奇迹，也会被上条当麻的右手给消除。

“如果**目录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是会杀掉她的。”

金发少年没有阻止上条当麻的举动，却露出那种西方深宅大院资深管家面对外人时的无暇表情，又冷漠，又让人无从挑剔，同时用近乎魔鬼劝诱浮士德的语气对他说。

“你要不要赌一赌，你会成功吗？上条当麻。”

“茵蒂克丝不会死的，你那无聊的幻想由我来打破！”

上条喃喃自语微笑着，将伤痕累累的右手放在茵蒂克丝额头上。

虽然号称可以消灭神的奇迹，但是却没办法打倒不良少年，没办法增加考试分数，没办法拿来把妹，原本以为毫无用处的右手。

但是，现在不同了。

如果能够拯救眼前这个痛苦的少女，那是多么了不起的右手啊。

少顷。

“。。。。。。。。。”

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教会加在茵蒂克丝身上的魔法真的被消除了吗？可是，茵蒂克丝好像还是皱着眉头，露出痛苦的表情啊？感觉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上条疑惑地歪着脑袋，用右手在她的脸颊，头顶等各处乱摸。但是，依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变化都没发生。

“**目录的身体中还有你没有触摸过的地方吗？”

神代壬晴挑了挑眉。

茵蒂克丝的身体？我还没有触摸过的。。。。。地方。。。？

上条当麻突然打了个哆嗦，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神代壬晴，搞不明白这样一个衣冠楚楚的家伙，心里究竟藏着何等猥亵的心思。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奇怪的念头？我说的是身体中。”

神代壬晴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透出些许无可奈何。

“。。。。。啊。。。。。”

完全想歪了的上条，拚命将自己的思绪从工口的世界拉回来。

加在茵蒂克丝身上的是魔法，而任何魔法只要被上条触摸过就会消失，那唯一的结论就是上条的右手还没触摸到那个魔法的本质。

问题是，它到底在哪里？

既然是关于记忆的魔术，那施法的位置应该在头上，或者是靠近头部的位置，就算这个想法是正确的，如果魔法阵是画在头盖骨内侧，那上条也只能举手投降了。怎么可能把充满细菌的手指，伸到一个人的身体里。

上条再一次望向茵蒂克丝的脸。

痛苦颤抖着的眉毛，紧闭的双眼，流满汗水的鼻子，上条的视线没有停留在这些东西上。

而是继续往下，看着那维持着虚弱呼吸的可爱嘴唇。

上条用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伸进她的双唇问，将她的嘴剥开.

神代说的是‘身体中’，难道是喉咙深处？

由于没有头盖骨保护，以直线距离来说，这里可以说是比头顶更接近大脑的地方，而且很少有机会被人看见，更不可能被他人所触摸。

“啊！！”

在暗红色的喉咙深处，上条果然看见了一个黑色符号。就像电视的占星节目中会出现的诡异符号图形。

上条只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便决定将手伸进她的口中.

右手在她的嘴里，感觉到如同完全不同生物的湿滑触感。唾液带着异常的高温，沾在上条的手指上。

上条因这种诡异的舌头触感而犹豫片刻，但马上决定一口气将乎伸进她的喉咙深处。

或许是因为强烈的呕吐感，银发修女的身体似乎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啪！”

上条当麻的右手食指似乎感觉到一股静电般的触感。

然后。

“轰！！”

上条的右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飞向后方。

数滴鲜血滴落在棉被跟榻榻米上，滴答作响，如同拿手枪在手腕上开枪一般的冲击力，让上条不禁举起右手来看了一下。原本在神裂的攻击下造成的伤口，如今再度裂开，鲜血滴落在榻榻米上，发出声音。

而与此同时，就在眼前这只右手的对面不远处。

原本昏倒在地上的茵蒂克丝，静静地张开双眼，眼中泛着红光。

那不是眼球的颜色，在眼球中浮现的，是如同血液般鲜红的魔法阵。

上条本能地背脊发麻，甚至还来不及将受伤的右手伸出去。

茵蒂克丝的双眼便射出了可怕而耀眼的鲜红色光芒，并且发生了爆炸。

“嘭！”强烈冲击响了起来。

但是本应被轰飞的上条当麻却奇迹般的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神代。。”

望着挡在自己前面的瘦弱背影，上条难以置信的高声叫道。

“**目录觉醒了呢。”

这时，神代壬晴静静地回头望向上条当麻。

一瞬间，上条无法理解金发少年的意思，因为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警告！第三章第二节，Index.Librorum.Prohibitorum，**目录的项圈，第一至第三结界已确认破坏。再生准备失败。项圈无法自行再生，依现状判断，为保护十万三千册的书库以迎击侵入者为优先。”

银发修女如同完全没有骨头跟关节，就像塞在塑胶袋里的果冻一般，缓慢地用诡异的动作站了起来。两眼中的红色魔法阵射向两名少年。

那已经不能称作是人类的眼睛，眼神完全不带丝毫人性，也看不到少女应该有的温暖。

“当**目录陷入危险时会自动启动书记系统，相当于某种保护装置，能自动运用十万三千册原典中的知识迎击敌人。”

神代壬晴没有回头，继续向满脸迷惘的上条说道。

“虽然我可以挡下这些攻击，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算得上毁天灭地。”

这时，银发修女如同被丝线所操纵的尸体，微微偏了一下脑袋。

“成功准备执行对抗单体侵入者最有效的魔法。接下来将发动特定魔法圣乔治的圣域，摧毁侵入者。”

随着一声巨大轰响，茵蒂克丝两眼中的两个魔法阵一口气扩大了。在茵蒂克丝眼前，两个直径两公尺多的魔法阵交叠在一起。如同分别被固定在两颗眼球上，茵蒂克丝轻轻摆动脑袋，浮在空中的魔法阵也跟着移动。

茵蒂克丝开始唱歌，以人类的头脑已经无法理解的歌。

一瞬间，以茵蒂克丝双眼为中心的两个魔法阵突然开始放出光芒，发生了爆炸。那个景象就像是空中的一个点，靠近茵蒂克丝眉心位置的地方，产生高压电流的爆炸，闪电向四面八方飞散的感觉。

但是，冒出的并不是蓝白色火花，而是漆黑的闪电。

虽然完全不符合科学原理，但看起来就像是空间被撕裂产生了裂缝。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巨响，以两个魔法阵的接点为中心，如同朝玻璃开枪一般，漆黑的龟裂再度朝四面八方散开，直射到房间各个角落。这些龟裂看起来仿佛本身就是一道防壁，阻止任何人靠近茵蒂克丝。

在龟裂的内侧，似乎有某种脉动，正在发出声音向外膨胀。

从微微开启的漆黑龟裂缝隙中所流出的，是某种类似野兽的味道。

之后，龟裂啪的一声一口气展开了。

感觉就像是皮肤被强行撕裂般，有种莫名的疼痛感，延伸至房间各个角落的巨大龟裂深处中，‘轰’的一声，发出了一道光柱。

若要打个比方，就好像是一道直径一公尺的雷射光束，似乎连钢板都会被溶解的白色光束

在朝神代壬晴与上条当麻射来的瞬间，金发少年毫不犹豫的向前迈了一步。

一瞬间，发出了如同将肉片放在烧烫铁板上的吱吱声。

但是，一点也不痛。甚至不觉得烫。

如同从消防水管中喷出的水柱，撞在透明的墙壁上一样，光柱在接触到神代壬晴体表的瞬间便朝反射回去。

但是，光柱本身却没有被完全消除。

Quanta.Dimension量子次元的处理能力与魔法的速度分庭抗礼，双方一步都不肯退让。

光柱正以一公厘，一公厘地单位不断逼近或退让。

魔法，与被能力反射的魔法，两方面正在狭窄的房间内争夺有限的王者地位。

“上条当麻，你想怎么解决这场骚动？”

但是神代壬晴却仿佛根本什么也没做一样，对他来说这种程度甚至不算战斗，金发少年没有丝毫焦躁与恐惧，仅仅是头也不回的说道。

就在这时，房门被快速地打开，两个魔法师冲了进来。

“可恶！你又干了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还。。。。。”

原本在呼喊着什么的史提尔，才喊到一半，突然像是背上被捶了一拳似的，连呼吸都停了。

看到眼前这道光柱，还有正在放出光柱的茵蒂克丝，史提尔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连心脏也已经停止了。

神裂，原本如此孤高，世界上也不过仅仅二十名圣人之一的神裂，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样呆了。

“。。。。。DragonBreath。。。这怎么可能！这孩子应该完全无法使用魔法才对啊！”

“上条当麻。”

神代壬晴依旧没有回头，背影显得异常冷静，态度轻松地问道。

“你究竟想怎么做？回答我。”

“当然是救回茵蒂克丝！！”

上条当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喊道。

“你们也是一样的吧！”

然后。

在光柱与光柱之间激突所发出的爆响中，回答上条当麻的是神裂的呼喊声。

“Salvare000！”

神裂手上那把长达两公尺的日本刀斩断了空气。

操纵七条钢丝所施展出的七闪，以撕裂声音般的极快速度朝银发修女而去。

但是，目标并不是**目录的身体。

七条钢丝将那名少女的脚底，脆弱的榻榻米一口气切成碎片。

突然失去平衡的修女，就这么往后倒去，与茵蒂克丝的眼球连在一起的魔法阵也随之移动，原本朝向神代壬晴发出的光柱也完全偏离方向。

“轰！！！”

如同挥动一把巨剑，公寓的墙壁到天花板全部都被轰开。甚至连夜空中那漆黑的云朵也被撕裂，说不定，连大气圈外的人造卫星都被轰烂了。

被轰开的墙壁与天花板，甚至不残留任何一片木片。

取而代之的，是被破坏的部分，都变成了一片片如同光柱般洁白的发光羽毛，飘然而下。完全不清楚具有什么效果的数十片发光羽毛，在这夏天的夜晚从天而降，如同冬雪。

“去吧，上条当麻，拯救吧，这是你的舞台了。”

神代壬晴忽然喃喃自语道，无法想象这种热血的话语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那威严的语气让人每个毛孔都收紧，仿佛为了避开那股凶戾的寒气。

“嘭！”

但他同时做了一件再恶作剧不过的事情，他后退了一步，从后面一脚把上条当麻踹了出去。

“啊！！！！！！”

从幕后转向前台的主角，上条当麻，一边凄惨的哀嚎着，一边携带着强大的惯性飞向倒在地板上的茵蒂克丝。

还有四公尺。

还有三公尺。

还有两公尺。

还有一公尺！！

“不行！看上面！”

神裂的呼喊声仿佛要撕裂一切，现在的距离，只要伸出手来，上条就可以触摸到茵蒂克丝眼前的魔法阵。上条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朝天花板看了一眼。

发光的羽毛。

茵蒂克丝的光柱在破坏了墙壁与天花板之后，所产生的数十片闪耀光辉的羽毛，宛如细雪一般慢慢地飘了下来，如今正要飘落在上条头上。

即使是完全不懂魔法的上条也可以猜到，只要触摸到一片羽毛，后果都会非常严重。

此外上条也知道，只要使用右手，一定可以轻松地消灭这几十片羽毛。

但是。

头上飞舞着数十片发光羽毛。

脚底下是一个连感情都被利用，如同正在被丝线所操纵的少女。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要救哪边，要舍弃哪边？

当然，上条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在这场战争中，上条从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使用右手的力量。

上条是为了什么才选择与魔法师对立？当然是为了救眼前的平凡少女。

“如果这个故事的剧本，是依照神所创造出来的奇迹在走。”

上条将原本握着的五根手指头用力打开，手掌朝下，如同要拍打什么东西一般。

“那我就先杀了这个幻想！！”

接着，上条将右手用力挥下。

包含黑色龟裂，以及产生出黑色龟裂的魔法阵，都被上条的右手一击撕裂。

如此的轻松，就好像戳破一张已经淋湿的捞金鱼纸片。

光柱消失了，魔法阵消失了，延伸至房间各角落的龟裂，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

但就在这时。

一片发光的羽毛，也落到了上条当麻的头顶。

那一瞬间，上条好像听到了某人的呼喊声。

究竟是谁的呼喊声呢？上条当麻完全无法判断。

如同被铁锤敲中脑袋，全身上下连一根小指头的力量，都在这一击中完全消失。

上条朝着依然躺在地板上的茵蒂克丝倒了下去，仿佛要叠在她身上。

好似为了保护她的身体不受到发光羽毛的攻击一般。

如同细雪般飘落，数十片的发光羽毛落至上条全身各处。

即使如此。

上条当麻还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