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101章琉球之夏（四）

刘勇和两个助手在混乱中下手好几次，才摸到了两个活口，还有三个因为挣扎太激烈，不得不下死手干掉。刘勇虽然年轻，但是个多年厮杀的老兵，在他的记忆中的敌手，除了少数倭国大名的居城，很少有这样大规模的火枪队，而且西班牙海盗追逐的全过程，几乎都在他的望远镜视野之内。这伙洋夷海盗拥有火枪队不下百人，虽然看的出他们的火枪比不上北海夏军最精良的掷弹兵步枪，但很明显这些火枪手是刘勇看到过最训练有素的骁勇战士，尤其列队射击的步伐和节奏，充分说明这是一支职业化程度相当高的精锐军队，绝非乌合之众的海盗。如果不是这伙人不知何故长途追击北海斥候队，造成前后队形脱节，加上落入北海夏军熟极而流的埋伏，被打了个短突击，这种伏击是北海夏军远征队对付哥萨克部落的惯用手段。正面列阵交锋的话，北海夏军不一定会输，不过伤亡损失估计不在少数。

被俘的两个西班牙人被四马倒攒蹄的捆起来，刘勇身强力壮，把随身装备让给助手携带，用一根大号扁担挑了两个绳捆索绑成粽子的俘虏，趁着远处的混乱，在灌木和草丛的阴影中迅速撤走，连缴获的两杆西班牙燧发枪和一把手枪，以及其他搜出的俘虏和死尸身上的随身物品，全部打包带走。

刚才设伏地点的剧烈爆炸，不仅仅是十几颗手榴弹的威力，两个两公斤装工兵用zha药分别被安置在设伏地点的两处坚硬大石的对道路侧面，并且在向道路一侧覆盖了很多尖利的小石子，导火索被计算好引爆的时间，先头赶到的刘勇设立好爆破标记和引爆暗号，随着几声呼啸，斥候队员们心头默默暗数，等到计数到预定时间，已经分散到灌木丛和草丛的斥候队员一起向预定的埋伏圈投掷手榴弹。这种zha药的埋放效果，近似于北海军工已经普及到工兵营的定向雷，本来这次出击，武装船队也携带了不多的绊发雷和定向雷，不过因为属于高度危险品，因此在武装商船队的物资安置中，被放在安全的地方，结果暂时拿不出来，只能等大部分货物卸载后才能用，因此斥候队没有拿到地雷，只能用工兵爆破的zha药临时代用。

不过战场效果非常令斥候队员满意，头一波追到的西班牙人约三十个，全部死伤在zha药爆破和手榴弹突袭下面，没一个完整的，并且造成后面追到的西班牙人一片恐慌，就连捕俘搏斗中的声音也被惊恐嚎叫的幸存西班牙人所忽略，给了刘勇等人下手的难得时机，并且根本没有觉察到刘勇暗中杀死俘虏了五个人。刘勇等三人带着俘虏，迅速和撤离的斥候队接上头，加紧了返程的速度。西班牙人的大队还有很多，正在陆陆续续赶到刚才的爆炸场地，据断后的斥候队员观察，已经赶到的西班牙人超过百人，其中火枪手一半以上，几乎人人都有短枪和刀斧，斥候队没有与之正面战斗的必要，俘虏活口已经拿到，对西班牙人的观察已经比较详细，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快返回登陆场营地，把这些千辛万苦的战果送回去。

斥候队回到登陆场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接到斥候队军情的登陆场营地随即把警戒水平提到最高，全部作战人员整装待命，营地外围散布的岗哨全部加为双岗，另外增加带搜索犬的巡逻队，晚上各分队根据值勤时间的安排轮流加餐。立下大功的斥候队员们每人奖励半斤上等的庆功酒，可以不喝，但不许多喝，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此后几天的高强度战斗任务。

石中翎觉得很幸运，在这支不大的武装商船队里面，负责商队通译的两个人居然都能磕磕巴巴交流法语，其中一个还会一点讨价还价水平的商务用意大利语，尽管此时还没有统一的意大利国家，虽然都不大会西班牙语，不过法语和意大利语还是勉强可以满足审问所需，尤其俘虏中的一人还是个有男爵封号的加泰罗尼亚小贵族。在这个时代，法语是欧洲上流社会的通用交流语言，拉丁语是文学、艺术、科技领域的常用语，至于英语，那是土鳖才说的话。北海武装商船队搜罗了不少海上讨生活的边缘人才，在商贸往来中也多半使用法语，部分使用意大利语，与尼德兰商船和葡萄牙商人的交流，多半也是用法语或者直接用某些汉语方言。

PedroDanEsteban，以后就被叫做老裴，这次居然没有顾及贵族风度，狼吞虎咽的喝下一碗比脸还大的深斗盆子肉丝面，然后美滋滋的用几口茶水清洗了口齿间的余香，享受了第一次成为战俘的优待，他的那位俘虏同伴一样如此，只是两人被分别关押，互相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在商船通译进行了初步的询问了解后，石中翎以本地清剿海盗最高指挥官的名义，正式提审了老裴。首先，老裴按照通译讲的规矩，向这位提审他的军官自我介绍，PedroDanEsteban，西班牙Tarragona人，男爵，二十七岁，前西班牙皇家炮兵中尉。

在这里说一下，北海预备军的新军阶也有中尉、中校这个级别，不过配发者比较特殊，一般为军法官、监军这种职务，预备军的尉官有准尉，少尉，上尉，中尉四种，其中前三种是作战军官级别，而中尉属基层法官和监军佩戴。校官分少校，上校，中校三种，其中的中校也是法官和监军佩戴。将军同理，不过目前北海夏军仅有一个将军，炮兵少将何无惧。庄不鸣现在没有具体军衔，别人不知道怎么给他军衔，他还不想马上给自己挂个虚衔。

石中翎则向这位西班牙男爵宣布，奉北海夏侯国，庄侯爵，台湾岛以北和以东海域的保护者命令，本人石某，琉球分舰队指挥官向被俘者宣布，即将开始法庭审理。石中翎而且规规矩矩的搞了一套开庭仪式，向天地大海发出伸张正义的誓言，然后由原告和被告出庭，各自向信奉的神明和法庭宣誓，在法*的一切证词都是诚实的。原告一方为琉球北部某岛土著民，全权委托讼师某人负责法庭事务，以抢劫、谋杀、强奸等十六条罪行，控诉仍滞留本岛的不知名海盗，盼望公理和正义得到伸张。

当这些控告被一条一条翻译后，老裴初上法庭的轻蔑和不屑彻底消失，越听脸色越青白，小腿渐渐不断发抖，手指下意识痉挛着揪扯自己一向修饰的漂亮胡子。这些恶事并非老裴所有都亲自干过，但所有的这些事都是真的，只是有些是他的伙伴所为，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这些所有被控诉的罪行，不过至少老裴听到过其中的大部分，而且是行为者自己的叙述和吹嘘。老裴自诩是家教良好的贵族，一向不大喜欢和那些粗鲁卑鄙的下等人打交道，但也从未制止过，甚至谴责过那些作恶的同伴，在他心中，反正这些都是异教徒，死了和受苦天经地义，以往心头虽然偶尔也有疑惑和不安，但是从未认真细想。

老裴没有选择法庭为他提供的辩护讼师，他不信任这些要致他死命的异教徒，尽管这个法庭可能仅仅是幌子，是为了把他合情合理处死的一个闹剧，但是老裴依然希望抓住这个救命稻草，老裴选择了自我辩护，用法语和意大利语分别详尽的叙述，以求没有语言表达的理解误差。很显然，这个法庭在通译方面提供了老裴从未见过的超级服务，老裴的请求得到法官石中翎的许可，两个来自商船队的通译合作为老裴提供尽可能精确的翻译，并且尽可能深入解释应用的法律条文，这两个出身北海工读学校的通译很兴奋找到了这么个显眼的机会，翻译服务非常周到。

老裴一再声明自己的贵族身份，希望因此得到信任和优待，至少应当得到贵族礼仪需要的整洁和体面。这点要求被本庭法官石中翎予以拒绝，严正声明在法律面前，干净和体面不是法律判决所需要和关心的东西，这里的法庭不会因为整洁和体面去判断某人是否有罪，因此这条请求不被认可。这个拒绝让老裴青白的脸色逐渐转红，不过他仍不气馁。他用贵族的气质详细叙述了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出生，自己的家族，自己的爵位来之不易，把自从有记忆开始的诚实、仁慈、遵守教义等一切值得赞美的言行一一道出，其详细到了法庭不得不多次轮换书记员。令老裴满意的是，法官和陪审员们的表情越来越柔和，使得原本肃杀的法庭气氛居然有缓和的趋向，显然自己的说辞和造句的精美得到了法官们的赞许，这让他心头窃喜。在说到西班牙王位战争之后，老裴眼角含泪，用最悲伤凄切的神情表达了祖国的不幸和自己的委屈。伟大的西班牙在三十年战争后，国力一落千丈，到如今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绝传，奥地利哈布斯堡王室和法国波旁王室都在觊觎这个西班牙王位。老裴和他的伙伴们既反对奥地利哈布斯堡王室，也反对法国波旁王室，而是希望从西班牙诸公侯选出西班牙国王，由西班牙自己续传王家传统。

这显然不被任何其他欧洲列强喜欢，连一些西班牙人也不同意，结果在大打出手的西班牙王位战争中，以法国路易十四和西班牙大部分强大的诸侯为首，加上巴伐利亚、科隆及数个德意志邦国、意大利城邦巴马、萨伏依（就如一战时的意大利，很快便投向敌方）组成法国同盟阵营；奥地利哈布斯堡王室所控制的神圣罗马帝国，与英国、荷兰、葡萄牙、勃兰登堡以及数个德意志小邦国及大部份意大利城邦组成反法同盟。这场波及半个欧洲的战争已经持续十年，如果不是英国人担心俄国在同期的大北方战争中获胜而难以驾驭，可能战争还会持续。这两三年，反法盟军虽然有着兵力上的优势，但却不再主动进攻法国，由于英国态度的转变，反法同盟各国都停止了主动进攻，逐渐与法国停战。同时间，在纪元1711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一世去世，查理大公即位，是为查理六世，这使得查理六世对西班牙王位要求的合理性降低。就在纪元1713年4月11日，法国与除奥地利外的反法同盟各国，即英国、荷兰、勃兰登堡、萨伏依和葡萄牙，签订了《乌得勒支和约》。虽然西班牙王位最后被波旁王朝的腓力五世继承，但《乌得勒支和约》规定了法国与西班牙不许合并，法国在这场战争里损兵折将，法王路易十四称霸全欧的计划被制止，从此法国被英国压在头上，英国在这场战争里大量夺取法国的海外殖民地，占据了西方世界的海上优势。

在老裴的叙述中，法军最早普及的刺刀使得敌手的骑兵无法再从正面向滑膛枪兵冲锋，同时使长矛兵从战场上彻底消失。在西班牙王位战争中，欧洲参战各**队大量装备燧发枪，使得在这场战争中淘汰了三十年战争后所一直沿用的火枪加长矛方阵战术，并以火力更强大的线式横列战术取代。交战双方开始使用爆炸弹和霰弹，使得火炮攻击的杀伤力更为巨大。后勤补给的效率大为改善，使得持久战变得更为可能。而交战双方亦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机动战与城塞战，建立大量坚固的棱堡要塞，配合大炮和燧发枪足以有效抵御数倍敌军。

老裴和他的伙伴被法国同盟和反法盟军都视为敌人，被追杀得向海外逃难，更因为西班牙美洲殖民地与这伙人有旧仇大恨，这些人绕过非洲逃到了西班牙在亚洲的菲律宾殖民地。在菲律宾这伙人也不被待见，又被找理由赶了出来，一直向北方流荡，直到在琉球北部遭遇风暴之前，这伙人的海路旅程基本很顺利。残存两百多人流落到这片小岛，连修船工具和造船材料都凑不齐，而且海难沉掉的两艘船运载有他们主要的财物和存粮，搁浅的那条船主要运载武器弹药，总共三条船全部覆灭，如果不是运载武器弹药的船搁浅，这伙西班牙人很可能就被当地岛上的土著和倭人全部砍死了。

老裴声明，他只在正面的战场和敌人公平较量，生死各安天命，从未以暴行对待俘虏和平民，也从不掠夺他人财物，仅以自己拥有的个人物品交换，当然这个交换是否公平另当别论，老裴不敢说，法官石中翎也没问。老裴承认原告控诉的罪行确有实据，不过那不是老裴本人所为，老裴不能为其他伙伴的罪行负责。在法*，老裴严词谴责了那些恶人做下的滔天大罪，把这些罪人骂的猪狗不如，以上帝的名义宣布与这些罪人一刀两断，甚至声明愿意用剑和手枪代表正义与这些罪人公平决斗。

对于这次开庭和庭审记录，石中翎和部下们十分满意，鉴于被告辩护声称，从未参加原告控诉的罪行实施，因此需要得到证人和证据，因此法官石中翎当庭宣布，休庭十天，被告暂时羁押，并且准许得到相当于北海夏军现役士兵的饮食供应，被告羁押期间限制行动自由，不得走出规定范围，不过被告亦应承诺不逃跑，不送信，否则甘愿被处死。同样的把戏在另一个俘虏身上也发生一次，不过效果没有老裴那场好。这一系列的庭审记录十分重要，次日就以电报形势，全文转发给镇江租界的庄不鸣。北海哨探处对南洋和欧洲的信息渠道极少，而且一直没有改善的办法，这些情报十分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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