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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虫记》第四十四章 青春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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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爱,爱到无望,

爱就生了根、成了命。

70毫米能有多远?

阳光依然明媚,碧莹儿的荧荧一点绿却已经熄灭在70毫米视线之外。

但方向永远不会消失,哪怕黑夜永驻大地。

野帝黑爬,爬,爬,爬,爬,爬下山,继续爬,爬,爬,爬,爬,爬到原野,然后昏睡,睡醒后,飞,飞,飞,飞过河流,飞,飞,飞,飞过村庄,然后继续飞飞飞——

不知道多久,他终于从一只老野蝇的口中听到了碧莹儿:她在山脚的草野上。

他急忙飞到草野,但那个碧莹儿是另一个碧莹儿。

他又飞——飞到另一片草野——终于——终于找到了那群野蝇,找到了那个野蝇大王。

野帝黑刚开口问,野蝇大王忽然大哭起来:碧莹儿走了,没有说去那里,野蝇大王舍不得、却又不敢留。

野帝黑只能继续飞。

漆黑中,碧莹儿的消息就像明月夜稀疏的星星,串出一条渺远的路线。

有蝇说:看见碧莹儿独自在荒野中漫无目的的飞,看不到任何表情。

有蝇说:看见碧莹儿对着星光流泪。

有蝇说:碧莹儿?那个很美、很快乐的姐姐?对,我见过!她可真好,帮了我那么多,还给我讲那么好听的故事,我真想她呀。

有蝇说:从来没见过那么美丽、又那么热心的女蝇,带给大家那么多欢乐,谁不喜欢她?可惜她走了——

有蝇说: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蝇,我能看得出来,她心里其实藏着很悲伤的记忆,可是她永远在笑,那笑声可真动听,是我听到过的最美的声音——

就这样,野帝黑一路找,一路找,片刻不息。

他在飞,地平线在飞,时光也在飞。

他找,生老病死的生命戒律也在找,毫厘不舍,给每个生命划上新的刻度新的刻度衰老的刻度。

原来,没有谁能够找遍世界,更没有谁能飞出世界、然后在俯瞰中笑着指点这世界的错综复杂。

路也许永远没有尽头,心却永远只有一个归宿:一草一木总关情的穷途末路。

飞到那天。

野帝黑忽然听不到了。

只要在飞,他都能听到双翅震响的隐隐风声。

这风声是青春的嗓音。

它就这样悄然收声。

野帝黑停下来,停在茫茫草野间一棵簌簌抖动的草穗顶端。

连草的声音也已经不再湿润。

夕阳里,时光的背影渐渐拉长,铺满。

野帝黑又徐徐起飞,无声无息。

他以为自己飞了很远很远很远,可是,不知不觉,已经回到无边镇,回到张曼鱼小院中的那棵树上。

那片小小的叶卷还在,不过已经失去了翠绿。

野帝黑轻轻爬进去,伏下,静静望着顶上的叶脉。

叶脉间,是星罗棋布的黄和绿,目光望进深处,他看到了黑,夜一样的黑,黑的最深邃处,静静悬挂着星窗,星窗外隐隐隐隐传来冰凉晶莹的笑声:

嗡泠泠呵呵——嗡泠泠呵呵——

世界猝然一震,而后开始旋转旋转旋转,星窗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只有那笑声还在冰凉还在晶莹。

又一震,之后,便是坚实的平静,坚实得能平静到永远。

那片叶卷落到了地上。

野帝黑爬出叶卷,怔了怔,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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