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处处危机暗伏的锻刃林,豁然开朗的视线所及之处是自天崖飞泄的白练,快速奔泄的水注在正下方穿出一个大水潭,使得瀑布激起的水花如同大海里的浪涛一样壮观。
八卦式的观瀑亭就建在右岸边,靠近水潭的一面因常年被水花溅湿长著绿色的青苔,亭中伫立的石雕圆桌上摆著鲜花、水果、桃木剑、黄符、草人,还有许许多多常见、不常见的器具。
一对点燃的红烛有时被水珠溅上火花,发出霹雳、霹雳的声响,披头散发、脸上略微髒污却无损于其美貌的典渢渰,已经就施法的位置,此时她淡金色的眼睛凝视著烛火,眼里的火光与眼前的相互辉映。
她探出染满鲜血的手捉起置立在红烛之间的草人,瞪著它的双眸里,愤恨与妒嫉的情绪清晰可见,她以自己的鲜血在一张黄符上写好天亦玄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将符纸贴到草人的额头上。
紧抿到有些发白的唇微启道:「天宗为什么就能够受到老天爷的特别眷顾呢?平常人努力五年、十年都比不上他用功一个月。但是,既然我俩出身相同,为何你会比我更优秀?真是不公平啊,天下间的好处几乎都给你一个人占尽了!」
眸子里闪过一丝绿芒,她轻轻地将差点被她捏坏的草人放回原位,呢喃道:「不要激动哪里,典渢渰,捏坏了没有施法的草人可是白费功夫。」一边说著一边将有些扭曲变形的草人重新整理好。
原桀甫一出树林看到的便是典渢渰对著草人喃喃自语,还动作温柔地彷佛在替草人梳理编织它的一身干草,表情象是正在玩玩偶的小女孩,然而她的眼神里却有著暗藏的疯狂。
他躲在一棵足以遮住他高大身形的树木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典渢渰。这里原是当初设离堂时最先考虑作为典渢渰施术的地方,但是典渢渰却认为锻刃林原始静谧,林子的尽头又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瀑布绝崖,不正好是个锻练杀手的绝佳之处?
于是乎典渢渰将林子命名为『锻刃林』,希望每个离堂的杀手都能在此经过千锤百链后,变得像利刃一样的锋利。而且,如刃一样的冰冷无情。
由于典渢渰说:「施术若不能待在最静最隐密的地方,就该在最显眼且吵闹的地方。」他们并不明白典渢渰这么说的立论点何在,但是他们确信身为一个术者,她应该最明白自己的需求,也因此典渢渰的施术之地才会改设在山寨的中心。
想到这里原桀又忍不住想要长吁短叹,眼睁看著原本好好地一个美人儿在自己的眼前逐渐入魔,那么感觉比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在自己手中训练完成还不好受。他从来都不喜欢被当个纯杀人的武器使用,可是他不敢脱离组织,因为离开了这个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里?
更何况离堂有典渢渰坐镇,只要她捉起铜钱随意一掷,他的行纵便难以遁形使他根本没有逃出生天的胜算……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在杀人杀到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一个死人的时候,还不赶紧逃离这个非人哉的地方!
没错,他可能是领导者心目中最听话的部下,但那是为了得到信任,唯有领导者的信任他才能更轻易的逃离这个地方,一切都是为了离开这个鬼地方才隐忍下来的,即使机会渺茫他仍抱持著一丝希望。
蓦然传来的一声铃响把他从苦涩、复杂的思绪中惊醒过来,原桀打起精神仔细注意典渢渰和她的周遭,诚如大多数的杀手组织一样,他们都非常鼓励自认为有能力打败他们的人为自己挣取出头的机会,既是这样尽管他已经预作警告,但是杀手的特点就是不怕死,他还是得防著有人趁虚而入。
典渢渰将贴了黄符的草人放回原位置后,拿起桌上的桃木剑并将三张黄符串在剑身,再把摇铃高举过顶,她脚下倒踩七星步,手一边摇动铜铃一边舞动著桃木剑,吟唱道:「命星天定,落地生根,诞在四海,根入二陆千岛。吾以天地为图,草人配生辰,名为天亦玄。惜人海茫茫,借天地人中寻。」
『寻』字声起,桃木剑上的三张黄符瞬间凭空燃烧,典渢渰接著正踏七星步,以桃木剑在草人之前悬空画了个奇特的图形,续道:「七星倒转,北斗对命星,命星入草人,以草人锁命星,草人为命星,命星即草人。」
随著她的咒语天空开始产生异变,原本悠闲随风飘过青空的白云,突然速度极快的四面八方离开视线可及的范围,接著阳光黯淡下来呈杓状的七星出现,七星不断的在空中旋绕,然后极亮的一颗星子浮现,旋绕的七星停下转动缓缓地将杓柄正对那颗星子。
青空的光线重新恢复原有的亮度,七星在空中消失留下最亮的星子,在阳光的光线下它本是一颗白色彷佛要在空中消失的星子,但在一瞬之间它似乎吸收了太阳的光源,使得太阳再度黯淡,倏然星子射下一道光束直直射在草人的头顶上,草人的身后猛地发出一环接著一环的光轮,当光轮在草人的背后消失,一切异象也都消失了。
典渢渰立刻在最后一环光轮消失时抛出手中的摇铃,摇铃在旋飞到草人的上空不住的旋转,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定。她冷冷的一笑道:「天亦玄,我要你生不如死!」
语毕,她娇斥一声,桃木剑往草人的心窝处直直刺去。
「铮!」
木剑刺中草人发出一声彷佛铁器交击的金属响声,草人胸前浮现一个三角形的银芒旋即消失,典渢渰始料未及受震的退后一步,她眯起益发浓绿的双眸,有些愕然的道:「这是那门那派的印记,为何我从未见过?而且除了天眼族还有谁会替天亦玄设下结界?」
但是三角印记并不是天眼族的印记,天眼族的印记是代表天、日、月、风、云的五芒形,而甚罗门阀的印记则是代表风、林、火、山的正方形,典渢渰入魔后使用的印记是代表天、地、人的倒三角形,那么正三角形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又是属于谁的印记呢?
出现一个未知的敌人令典渢渰感到苦恼,适才她所施的法术为了不重伤天亦玄,所以把法力降了五成左右,目前的情况她无法测知这个敌人的功力如何,如果贸然提升法力,万一敌人的法力低于她所估计的,说不定会使天亦玄一击丧命,那么她岂非会少了折磨天宗的乐趣?!
看来我不能冒险,还是先探探这个人的底吧。典渢渰略一沉思有了定计,放下桃木剑后右手比莲花指掌心向上对著草人,左手剑指压在右手手腕动脉处,一个银灰色的倒三角形在她的指尖成型。
随著倒三角形逐渐逼近草人,草人胸前的正三角形也愈来愈清晰,在正反两个三角形间只隔著一指的距离时,石桌开始缓缓的摇动著,成对烛火诡异的又明又灭。
正反两个三角形显然不停的在角力,一会儿正三角形逼退倒三角形,一会儿情况又反过来,就在它们进进退退的当下,石桌愈摇愈烈、烛火明灭的速度也加快起来。
汗珠一颗颗的在典渢渰的额头凝聚,她神情凝重,随著法力的不断注入,此时她已经提升到九成的法力,但是对方竟然还能够与她势均力敌,看来敌人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可何时天底下多出这么一号人物?
汗水滑过她的眼睫毛流入眼睛,她不敢眨下眼睛深怕一个分心会令她身受重伤,她与敌人正形成危险的拉锯战,谁先弱下来谁就会承受双方的法力反弹,以她自己的九成法力加上敌方相当于自己的能力,任何一方受到法力反噬即使能够幸运不死,也已经去掉了半条命。
不过,她再跟敌人这样对下去恐怕到日落西山都分不出胜负……不,她有伤在身撑不了太长时间,所以再这么下去输的人定然是自己。典渢渰想到事情的严重性,知道她必须借用旁人的协助。
典渢渰开口唤道:「原桀,你过来!」她一开口说话法力略减,正三角形向前逼近数分。
原桀听闻到叫唤心中一愣,典渢渰施术时从来不许任何人接近,怎么这次她竟然会开口要自己过去呢?他带著心里的疑惑从树后走向观瀑亭。
典渢渰咬牙逼回敌人的优势,道:「把桃木剑拿起来刺向那个草人的心窝处,快!」说话间,正三角形的威力明显的增强逐渐将势弱的倒三角形逼退。
原桀看典渢渰的样子隐隐觉得事态严重,他立刻捉起桌上的桃木剑,抖也不抖半下的往草人心窝刺去。
「啊!」
桃木剑没有刺中草人却撞在正三角形的中心点上,原桀只觉全身如遭电击,凄厉的惨叫一声松开桃木剑,握著如同被火烧著的持剑之手,一个脚步踏空摔下观瀑亭的石阶。
正三角形的法力近半导入原桀的身上,倒三角形凌厉的向前逼近,典渢渰将剑指顺势前推,抵住曲起中指的时候,中指向外弹出。
正三角形回到浮现的地方接著消失无踪,典渢渰弹出的指劲却正中草人的心窝,「滋」的一声响草人向后仰倒。
她发出一记冷笑,道:「天亦玄,这下蚀心之痛肯定会使你痛不欲生。」
接著,她扭头看已经昏死在草地上的原桀,他的四周分布枯黄的草,瞪著他平稳起伏的胸膛,道:「真不愧是离堂第一高手,竟然能将法力当内力一样逼出来,哼,命大的家伙。」
她不想亲自下手杀害原桀以免落人口实,却没料到这么一个天赐的良机都杀不死他,难道自己真得一直让他监视下去吗?更何况这个人或许会成为取她性命的人。
典渢渰对原桀的感觉就象是如芒刺在背,不过既然这次他命不该绝也只能放他一马,她必须小心翼翼的珍惜逆天的机会,深海石的功效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它的限度,天谴就会应验在她身上──而她不想冒这个险。
她不理会原桀的转身再次捉起桃木剑并穿入三张黄符,喃喃道:「刚刚那个人对我而言是个危险人物,我得早日找出他的身份才行。」
她拿起桌上斟满酒的酒杯将酒含在嘴里,放下空了的酒杯,以左手剑指画著与前次同样奇特的图形,当她画下最后一笔嘴里的酒喷向成对的烛火,烛火倏然狂燃火光高涨。
脚踏三七步,右手桃木剑横举在头顶上方,吟唱道:「风从何处来?风往何处去?风从起风处来,风往地之尽头去。术法自然,自然起源,术藉器使,真言结印。『人、地、天』之术从何来?命星何所在?」
除了烛火恢复原来的火势外,四周毫无动静。典渢渰抬起头彷佛自己可以望穿亭顶看见天空一样,半晌后她才道:「看来我猜错了,那个三角印记并不是倒使的天地人。」
紧紧皱起眉头,印记是由几个点构成的形状就有多个真言字,以三角形来说大多是倒三角形的天地人,但是她从未见过正三角形,所以也无从想象其是由那些三字真言构成的。
倘若知道施术者来自何方,那么真言字就比较好猜测出来,如同天朝习惯以天、日、月、风、云结印一样,只要明白术者的背景和其国度的习惯,真言字往往就暗藏在其中。
但是,令典渢渰苦恼的是结印用的真言字并非一定是一个字,也有一些特殊的派系使用双真言字结印,例如东方圣女的印记就是分别以金木、水火、风雷、土影构成的平行四边形。
更何况组合的真言字并不是一定得以规律来组合,有时施术者为了掩藏身份也会将自己的真言字拆开重组,让别人较难判断出印记的原形,例如典渢渰的印记可组成一个打勾的形状,而且法力高的人还可以使人无法看出印记是由多少点构成。
这么一来想要猜出一个无从猜起的印记之真言字,无疑是在缘木求鱼,所以典渢渰适才的施术只是在赌赌自己的运气,现在既然确定自己的运气显然不管用,她只得重新再寻找方法揪出这个神秘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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