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效益不好，要裁员了。我们这些客工首当其冲。公司给了我们一些时间，说如果我们能找到新公司聘用，公司愿帮我们办理转公司手续。同来的人都急得像被丢到岸上的鱼，乱蹦乱跳，四处地去寻找，希望能找到新公司，在这里多干两年，多挣些钱回去。我刚开始几天也跟他们一样，但问了几家公司，发现几乎都是人满为患，也就心凉了。我心想，反正不领薪，公司也没那么急着赶我们走，不如趁这段空闲的时间好好看看s国的景致。来一年多了，整天就是上班下班，加班，回到宿舍就是煮饭洗衣睡觉，也没有好好到街上看看。我觉得要是这样回去，家乡的人问起S国是什么样，我却答不出来，岂不让人笑话。我便一天或几天一条街，像个考察人员似地详细游览起s国来。

昨天傍晚，我闲逛到一条街时，突然洛丽塔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一个人吗？”

我回头见她那么亮丽，心里不免警惕地反问：“有事吗？”

“没事，能跟你一起聊聊吗？”洛丽塔没有一丝的羞涩感。

我对那么漂亮的女人主动上来搭腔，很怀疑，先以为是拉客的那种，后来又想，这么漂亮，这么端庄清丽的女人，就是要卖，也不用沦落到自己上街拉客的地步，又想会不会是什么骗子，设套来诱我。但一想，s国社会这么井然有序，骗子要骗人，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吧。左想右想不知道来人到底具心何在。

洛丽塔却已拉着我的手说：“考虑什么呢？是不是已约了人了？”

我说：“没有。”

“那你不是来......”女人露出失望的神色。

“来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洛丽塔又笑了起来，问：“你是Z国人？”

“是啊。”

“客工吗？”

“是啊。”

“来多久了？”

“两年多了。”

“你很老实。”

“为什么？”我觉得这是对我污辱，怎么能这样说呢。

现在老实一词成了贬义词，在人们心目中差不多相当于笨蛋。我当然不愿让人说成是笨蛋。

“听说过这条街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来？”

“随便逛逛。”

“一个人？”

“是的。”

“晚上有时间吗？”

“就是闲得无聊，才出来。”

“你真的没听说过这条街？”

“没有。这条是什么街呢？很特别吗？”

“嘻嘻。你不懂英文吗？”

“不懂。”洛丽塔就很认真，而且似乎很满意地看了我一眼。

“能跟我去喝咖啡吗？”

“这个......”

“我请你，赏个脸好吗？”

“当然，可是......”

“那就走吧。”

洛丽塔拦了一辆的士，让我跟她上车。

我有些担心，但也不愿意拒绝，就跟着她走了。

我们来到伪说你啊街的一间咖啡店里。

“你喝什么？”洛丽塔一脸迷人的微笑。

“咖啡乌吧。”我不敢看她，头像电动玩具似地转着。

洛丽塔要了两杯咖啡乌。

搅拌着咖啡里的糖时，洛丽塔接着问：“经常喝咖啡吗？”

“经常喝茶。”

“哪为什么不叫茶呢？”

“我想，在这里喝咖啡合适些。”

洛丽塔抿着嘴笑了起来。

她的笑具有十足的魔力，好像是一块磁，吸引着异性不由自主地要奔她而去。我感到紧张，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避开她的眼光，拿眼朝旁边看了一下，两个男人赶紧转过头去，装出一幅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地认真品尝着咖啡的模样。

“你真的不知道刚才那条街是什么街吗？”洛丽塔继续问道。

“不，不知道。”

“那你知道晚上到那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吗？”

“不知道。”我好象是小偷面对警察的询问，机械地回答着。

“那是一夜情街。”

我的心悠地突突猛跳了两下，差点停了。我明白洛丽塔的意思了。这是很明显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漂亮迷人的女人也会出来寻找临时性伴侣。

我不由自主地看一眼洛丽塔的眼睛，发现她正微笑地看着我，观察我的反应。

我端起咖啡，猛喝了几大口，掩饰心中的紧张。

如果洛丽塔没有这么漂亮，我也许会跟她很自然，甚至露出些好色的神态与她调侃。但她确实太漂亮了，漂亮得让我难以自制地惊慌。

我对一夜情虽然没有经历，但读书看报多了，现在的报刊又特别喜欢登这些，也并不陌生。

当然，我紧张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洛丽塔那种像猎人面对着面前惊慌得不知所措的野兔的自信和自得的神态。

“想吃点什么吗？”洛丽塔观察了我一阵后，问。

“不，不用了。”我有些结巴。

“你喜欢看戏吗？”

“戏？不太喜欢。电影还可以。”

“我们这里说的戏，基本上指的就是电影。”

其实，这我也知道的，只是一时紧张没反应过来。s国的语言有些怪，让讲普通话的Z国人很难适应。我们讥笑他们，他们也嘲笑我们。像乌龟和鳖，相互拿对方的尾巴取笑。

“今天晚上放映《晚娘》，我想请你陪我去看。”

洛丽塔的话按常理应该加个“行吗？”，但她没有，可见她对自己在男人的面前所具有的一种完全把握的信心。

洛丽塔的信心相信不是来自于她的经验，而是来自于她本身对自己美丽容貌的肯定。

一个女人要马上征服一个男人，首先就是相貌；要一段时间地征服一个男人，则还要具有一定的气质和才识；要一生使一个男人屈服，相貌、气质和才识则不一定很重要了。那是一门学问，功夫在诗外一样深奥的学问。

我看过《晚娘》的公告，是由激情、大胆而前卫的澳门赌王之女钟丽缇主演的。据说演得很暴露，而且破例没有被裁剪删节。我的同事也有去看的，告诉过我票价一张是8块钱。我原本也有打算去看。但一直没有时间。

“好吧。”

我无法拒绝洛丽塔的目光和迷人的笑靥。

我不是为自己开脱，面对洛丽塔，我相信是真的男人，就无法拒绝她的任何一项请求。

在我的眼里，洛丽塔就像一只蜘蛛，当你在跟她说着话时，她已经把蛛丝缠住你的心，改变了你心脏跳动的节奏。使你在她面前变得很虚弱，或者像置身大海的碧波之中那样身不由已。

洛丽塔把我带到了黄金电影院。

我们下了德士，走过两边护栏缠满青藤的天桥，来到黄金影院门口。

洛丽塔先去售票处买票。

我呆在门口等她。

电影院门口正在装修，水泥和沙子、石砾堆得到处都是，左边的商场人进人出，挺热闹的。

一会儿，洛丽塔打了手机告诉我座位号。我就按她在电话里的指示，找到电梯口，乘电梯到了三楼剧场。

门口的导座员要看我的票。我打电话给洛丽塔，让她跟导座员讲。

导座员听完电话，打着手电筒，引我到了座位上。

电影已开始演，讲着英语，打着英文字幕。

洛丽塔把电影票亮给导座员看了。导座员跟她说了一句英语，然后也不看我就走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懒得知道是什么意思，挨着洛丽塔的座位坐下。

洛丽塔把手伸了过来，像一块温玉。

她拉住我的手，攥得出汗。

大幕上的影片中，父亲正在痛打着他的儿子。我没看见过有那么狠的父亲。要是在屏幕外，我可能会冲过去把他揍一顿。

晚娘迟迟不肯出现。我的手已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此时已无需再用什么修饰语。

我说：“我们走吧。”

“你先出去，在天桥下等我。”

洛丽塔的脸在阴暗的光线中，更显妩媚，比公告上的晚娘更让男人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