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高级乡村俱乐部来的都是些有钱人。

唐总希望我晚上也能在俱乐部帮帮忙。唐总说俱乐部每天生意都很好，晚上人手不够使。

我也很想能够在晚上多打一份工，因为对于我来说，在这里，没有什么比挣钱对我更重要了。

但洛丽塔不喜欢我夜晚在俱乐部呆着。她说那里是个大染缸，谁在那里混上一段日子，都会被染成五颜六色。

我便没有答应唐总。再说，我要是个百万富翁或者什么的，不用整天去为钱发愁，不要说洛丽塔给我钱，就是让我包养她，我也一百个乐意。我想也没有一个有钱的男人会拒绝。因此，我不想违拗洛丽塔的意见。

洛丽塔有一个晚上也即兴把我带去俱乐部，说让我去开开眼界。看看那些发春的年轻人狂歌劲舞，看看那些有钱的中年人挥霍金钱与在工作中和家中受到压抑的情感。

在s国，一般的俱乐部是由市镇理理事会办的，那是很单纯的社区活动场所，是为社区居民提供情感交流的地方。但我所在的高级乡村俱乐部，与那种社区俱乐部有很大的质的区别。那不是人人可以去的，或者说不是人人消费得起的地方。那都是些有钱人或者说贵族寻找心灵放松或者说是情感发泄的地方。那是一种高级的浪漫的社交场所。这样的俱乐部一般都实行了会员制，非会员很难进得去。当然，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是无须任何证件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我不会跳舞，衣着简单朴素，举止拘谨小心，而且还带着一些惊慌的神色，在那种场合里显得很不合群，像是一只走进了狼群的羊。洛丽塔和唐总也并不把我介绍给其他人，有人问起，只说是俱乐部的员工。

我在座位上独自坐着，看着洛丽塔跟别人紧贴着跳舞和兴高彩烈地聊天。心里自卑自贱地泛着醋酸。

久了，也有人见我独自坐在那里觉得很奇怪。有些女士就过来热情地邀请我跳舞。我紧张地以不会跳婉拒了。她们便像遇到怪兽或者外星人似的，走一步就回头奇怪地看我一眼，然后找个人，边拿眼瞅我，边跟他（她）耳语，间或还暴发出一、两声放荡的笑声。在那种场合，那种情境，那种氛围中，我不用听，也能猜测到她们耳语的内容。我假装不在意地拿起面前搁在桌子上，铁壳外写满英文的饮料，猛灌几口。

从俱乐部出来，看着楼下停满豪华高贵的轿车，我跟洛丽塔说：“我再也不来了，要来，就来当服务生。”

洛丽塔大笑，说：“我以为你会刀枪不入呢。没想到也这么容易受伤。好吧，以后不带你就是了。”

俱乐部中鼓乐声依然，外面的四周却很宁静。对面高尔夫球场，像乡村的田野，一片黝黑，偶儿可以看到几点萤火虫似的光亮，在宽广的黑夜中闪了几下，便又消失在茫茫的夜中，也可以听到很少的几声蛙鸣及蛐蛐吭奋的叫声，但很快也被淹没在从俱乐部里传出的噪杂的声音中。远处的街市灯火通明。

洛丽塔开着车，徐徐地往不远处的高速公路上驶去。

我望着前方突然被车灯割开裂缝似地呈现出来的道路，默然无语。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汇入车流中飞驰而去。

洛丽塔手轻搭着方向盘，问：“你是不是还在为今晚的事不高兴？”

“没有啊。”我露出了笑脸，自嘲地说，“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呢？不过就是被冷落而已。当客工的时候，天天看管工法西斯似的脸色，早也习惯了。这点奚落，这点冷淡，哪能让我不高兴，顶多也就难受那么一下。”

“那为什么不讲话？”洛丽塔不知是不是真的听不懂我的话里的话，还是故意装出听不懂。

“讲什么呢？”我也懒得跟她计较。

“不会跟我没话讲了吧？”

“......”洛丽塔是个很适合做情人的女人，但她那前卫的思想，有时还是让我适应不了。

“真的没话讲了吗？”

“我们接触这么久了，我还对你一点也不了解。”我淡淡的说。

“我还是希望我们相互不要太了解的好。”

“可是，我们已经不是一夜情那么简单了。”

“嘻嘻，你是不是认为这样发展下去，我们甚至有可能结婚？”

我迟疑了一下，说：“我在Z国已经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孩子。”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了解你的家庭和你的过去。我只是觉得你比较对胃而已，你可别想太多。那样会让大家都感到很累。”

“你从没想过要结婚，没想过要孩子吗？”

“跟谁？跟你？”

“跟你爱的人。”

“恐怕还没出世。”

“真的就一辈子这样过？”

“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洛丽塔这些。

“再说，我不想害别人，也不想害自己的孩子。”洛丽塔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结了婚就得对对方负责，就得相互迁就。生了孩子就得培养，就得为其将来打算。你想想，照顾一个孩子，从出生到独立，至少得二十多年，到时候我都老得不成样子，那人生还有什么快乐可言？我不想为孩子去活着。但如果结婚不生小孩，那结婚也没什么意义，如果生了小孩不培养，那不害了她？与其那样辛苦，我想干脆算了，自己一个人过。也不用为该对谁负责操心。”

s国这些年来，年轻人都不太想生孩子，大约都是这种思想：有钱的怕麻烦，耽误了事业，没钱怕培养不了，害了小孩。我想不通的是，s国生小孩政府有各种各样的补助和奖励，却大多数人不想生，可在Z国，有的生活那么苦，自己都养不活了，却拚命想多生几个，还到处躲着政府的计划生育。有的一生就一大堆，又培养不了，跟养猪似的。看了让人窝心。

我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却不同意洛丽塔的看法，就说：“其实，有了孩子，才会有压力，也才更有动力。而且，孩子也会带来很多乐趣。工作累了，回去逗一逗孩子，就开心了，也就不感到累了。我要没孩子，我不会到你们s国来。”

“你真自私。”洛丽塔不客气地对我说道，“就想着自己开心，你有没有想过，像你经济这么困难，要是以后没钱培养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将来要受的苦？就光想着自己的快乐。说真的，霍尔顿，我觉得你不是个好父亲。”

我被说得哑口无言。

前几天，一听公司要裁员，我就想了很多，也后悔在没有足够的钱时，就匆匆把小孩生了下来。搞得现在捉襟见肘的。但没想到，在没有能力培养小孩的基础上，就生小孩，还是一种自私。

想着这一些，我真搞不懂人类生儿育女这种自然规律，女娲撮泥造人时设计出的繁殖功能，到底是造了福还是造了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