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村有一千多户，近五千口人，是在全乡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村子了。

整个白斗乡一共有三所初中，十六所小学，大庆村就有一所小学和一所初中，另外两所初中则都在镇上。

校长办公室也是校会议室，小学初中的几个校领导悉数等候在会议室里，孙东茂上前指着一个头发花白，带着黑框眼镜的老教师说道：“这位就是大庆中学的校长孙致学，是我的堂叔。二叔，这是咱乡里的几位领导，这位是白玉娥主任，这位是李凡屠副乡长。”其他几位都是老熟人，所以就不用介绍了。

孙致学戴着眼镜，仔细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年轻人，拍着手赞道：“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副乡长了，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李凡屠握着跟老校长差不多年纪的孙校长的手，尊敬的说道：“您老为乡里的教育事业作出了卓越贡献，为孩子们付出了很多，乡里和老百姓都会记得您的。我代表乡里向您来表示感谢。”

说着李凡屠深深地鞠了一躬，孙致学连忙扶起了李凡屠，说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咱不图这个，当年办校都是大家伙凑起来的，想着能让这学校继续办下去，我就对得起大家伙了。”

白玉娥诧异的看着那个真情流露的身影，心里一阵慌乱，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很少了。

众人分坐在会议室的主席台上，李凡屠和白玉娥坐在中间，两边分别坐着董刚和教委主任孙大姐，然后是村主任孙东茂，李凡屠让了许久，孙校长才坐到孙大姐的身边，说什么也不做到中间去、对这位老校长大家都很尊重，没有人觉得李凡屠是在演习，毕竟那饱含感情的一躬是很难作伪的。

“各位领导，同志们，今天我跟李副乡长来到这里，是为了关于国家进一步推进九年义务教育普及工作……”白玉娥作伪组长第一个发言，白月娥的演讲水平确实不一般，几个排比运用和设计好的语气停顿，将一段颇为无味的话说的阴阳顿挫，颇为受听。“我的话讲完了，下面请李副乡长谈一谈具体的工作安排。”

掌声响起，李凡屠举起手压了压，待会议室里恢复了安静，这才说道：“这一次我们来，即使来提意见的也是来解决问题的，待会儿我们会针对大家汇报上来的材料，结合上级的任务安排，向大家提出一些建议和要求。但更多的是，听听大家对义务教育改革的意见，以及在改革期间遇到的问题。一般是先提意见后解决问题，这样今天咱们换一换，先听听大家的意见和要求，解决了你们的后顾之忧，上级的任务也就容易完成了，大家说是不是？”

李凡屠一番话引起了在场众人的热烈鼓掌，此时台下参加会议的都是学校的老师，连上小学里的老师，大约有三十几个人。

白玉娥一边鼓掌，一边笑呵呵的看着坐在身边的李凡屠，人不可貌相啊，这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李副乡长今天要为大家排忧解难，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就提出来，孙校长，要不您来个抛砖引玉？”白玉娥对孙致学说道。

“好，那我就有啥说啥了。九年义务教育是国家的一大利民措施，使得更多的孩子能够上起学，这是我们这些做老师希望看到的。但是有些问题解决不了，仍旧是阻碍孩子走进校园的大门的绊脚石。首先就是校舍不足的问题，经过初步调查，大约有一八零五个适龄儿童没有进入学校上学。大概需要增加三到五个教室才能容纳得了。第二个问题就是生源的问题，虽然九年义务教育已是法律保障的强制性教育，但是仍有很多家长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进学校读书。如果这部分孩子不能进入学校，那义务教育普及就是一句空谈...”老校长虽然已是满头华发，但是脑子却是清楚地很，一番讲话下来都是侃侃而谈。而且是一针见血，非常犀利，一点也没有给在座这些领导什么面子。

李凡屠暗叹一声，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形势的严峻还是让李凡屠有些喘不过起来的样子。白玉娥在一旁轻轻拍了拍李凡屠的手，示意他不必紧张。香气传来，李凡屠竟有些神魂荡?的感觉，微笑着点了点头，李凡屠拿起话筒说道：“关于生源的问题，老校长能不能具体列举一下，是因为家长可观原因造成的还是主观原因造成的？”

“应该说兼而有之吧，这不上学的孩子有一大部分都是女娃，咱们这重男轻女的作风严重，女娃上学很难。”老校长说道。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台下的一位老师站起身说道：“其实有很多家长是不愿意叫那二十多块钱的学杂费。即使是有钱的，宁愿拿出去赌博，也不愿意供孩子念书。”

“是啊，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原先加上学费学杂费差不多要七八十块钱，现在只拿过去的四分之一，还是不让孩子来读书。哎。”大庆村小学校长刘云宝抽了一口烟，叹着气的说道。

听到这里，李凡屠和白玉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意思惊讶，两人在耳旁低估了一阵，李凡屠将两人商量的结果，跟董刚说了一下，董刚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恩，好，现在已经中午了，大家留下来到食堂，咱们一块吃个饭，白主任和李副乡长代表乡政府向各位老师敬完酒，表示感谢。”董刚站起身引着众位老师走出会议室。

而李凡屠和白玉娥则跟孙校长，孙茂东以及刚才发言的那位老师留了下来。方明站在门口站岗。

“刚才听这位老师讲，有家长宁愿拿钱去赌博也不愿意供孩子读书，这种情况多不多？”李凡屠问道。

“这种情况很多，我走访的青山村的几户家长都是这种情况。”

李凡屠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脸色也沉了下来，虽然贺梁友一再建议自己首次亮相要和和睦睦的，但是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李凡屠还是没有压住心中的火气。转头问向孙茂东。

“孙主任，咱们这几个村赌博的现象严不严重？”

“哎，李副乡长事先说明我这不是推卸责任，这种情况很多村子都有，大庆村还是比较差的一些，平时倒没什么，但是每当入了冬，秋后粮食的余钱就会成了他们的赌本，从年根到过完年，几乎都没有听过，今年浅水村度假村工地一开工，村里的小伙子都有了挣余钱的地方，所以直到现在仍有人在聚赌，貌似越来越大了。”

“我所在的青山村，十户人家得有六七户参与赌博，有的人家都把地家里的耕牛都输掉了。”

“村干部不制止吗？”白玉娥惊讶地说道。

“制止？哼，就是他们挑的头...”那老师自知自己说多了，连忙闭上了嘴。

李凡屠面沉如水，在座的几位乡领导也是脸色沉重，白玉娥担心的望着李凡屠，这位年轻的副乡长不会干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吧。白玉娥打定了主意，待会儿一定不能让李凡屠乱来。

李凡屠什么话也没说，站起身笑道：“好啊，咱们先去吃饭，剩下的事情留到下午说。”

午饭就安排在中学的学校食堂，掌勺的就是孙茂东的侄子孙玉山，孙玉山今年三十二岁，一手厨艺类拔萃，长长地圆桌上已经摆上了，红焖猪蹄，清炖排骨，红烧猪肉，精心收拾，独家作料烹制的猪下水等等，另外就是几个清口的野菜。一桌子荤素搭配，还没吃，就已经让人流口水了。

孙茂东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提心吊胆，害怕这位新任的副乡长会将火气撒到他的身上，殃及池鱼。在两位领导讲完话之后，当先第一个站起身向李凡屠敬酒。

李凡屠也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事情，乐呵呵的举起了杯，跟孙茂东来了个三杯透心酒，李凡屠痛快的干了三杯酒，面带笑容，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自己刚坐上这个副乡长不久，一言一行都被人注意着，刚才他在会议室里的样子，其实是有意做出来的，容易动怒，掩饰不住自己的感情，无一不是在向别人展示自己其实是一个菜鸟而已，以降低周围人的戒心。至于赌博的事情，李凡屠也有了自己打打算，有审官簿的帮助，青山村的那帮赌徒还不是犹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孙东茂放下了心事，开始了拼酒大战，董刚早已是跃跃欲试，几次挑衅了，孙东茂哪能让他嚣张下去，端着酒坛子就拼了上去。一顿饭大家吃的非常痛快，宾主皆欢。

饭后休息了一段时间，李凡屠叫来了方明，让方明去找了几个年青人。

“领导，我们要去干什么啊？”方明奇怪的问道，李凡屠意味深长的说道：“劝学！”

“劝学？劝什么学啊？领导。”方明面露古怪的跟在后面问道。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李凡屠默背着《劝学》，留下了满肚子疑惑的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