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江门,赤壁。三国时期,东吴周公瑾于此临江定火攻之计,力破曹军百万大军。传公瑾当年,风姿绰约,临江指挥作战时望见隔江曹营阵中冲天之火映得沿江断崖赤红一片,隔江观之如同日耀,当下豪情大发,挥剑刻下“赤壁”二字,赤壁方才由此得名。正是随着史书上赫赫有名地赤壁之战,文人骚客每每到此,不免凭江咏叹,怀古论今,以致赤壁之名极盛古今。
地处鄂南边陲,背倚南屏,金銮二山,南边即是浩浩江水,是以此地素有楚地南门之称。远行之人,若是不想走水路,赤壁倒算是由湘入楚一必经之路。
赤壁城门口,等待进城的队伍老老实实地排着长长一列,城门口两班人马正骂骂咧咧地挨个仔细打量着进城客商。见得前端人头移动缓慢,队伍后方一中年商人不免有些焦躁,看得城门阵势颇大,也不敢过于造次,只得埋下脑袋忿恨地嘟囔着:“一群球人,进杂个城门,还巡检个球哩。”话音刚落,前排一精壮男子急急地回转了头来,压低声音道:“诶,你可莫让他们听见了,听见了少不了你的苦头吃。这帮人,可惹不得。”那中年商人奇道:“为啥子,他们是哪班人嘛?”男子向前扫了一眼,而后转过头来说道:“看你的样子,不是本地人吧?你看前面那些,穿着官服的,都是本地的捕快,另外一拨,没穿官服的,却都是盐帮的人。在这沿江一带,盐帮就是土霸王,惹恼了他们,莫说一顿毒打,就是抽刀将你砍了,那也只是砍了。”闻听得此语,中年商人面上一凛,就将头往后缩了一缩,却禁不住接着问道:“那他们,这个样子,是在寻啥子东西?”男子眼睛又是向前轻瞟,而后神神秘秘地偷声道:“你可是刚来此地?”见得那商人点头,男子凑上一步:“他们在捉贼。”见得商人又欲开口问,男子急急地又道:“这阵子,湘南一段,可是乱了套了,一个月不到时间,湘南七个县,十二大户人家均是着了这飞贼的道了。被盗的那都是当地响当当的大人物,盗出来的宝贝听说也都是价值连城。临近的几个县城,已经全部戒严了。”“哦?是哪样的贼子,这么厉害?”“嘘,小声着点,这片啊,都传开了,说是从岳阳城里闯出来的,带头的唤作个赵拓,最先动的可是盐帮在岳阳城内分堂堂主。也不知他盗了人家什么宝贝,盐帮近日里没了命地在追捕。关于那伙人的消息,也是盐帮放出来的”男子一脸敬畏,而后又压低几分嗓门说道:“别看盐帮在这江南地界有多大势力,人家,可还就是不买他帐,就在他眼皮底下,换着地方地盗。一个月不到啊,十二户人家了。啧啧,这手段,这胆量···”那商人不禁有奇道:“可为啥子这么肯定,这么多户人家,都是他们这伙人做的?”“嘿,你不晓得,人家啊,根本就不是为了这钱,每次都捡着当地有权有势的大户下手,尽捡着值钱的东西偷,淘换了钱,一大笔散给了当地那些穷苦人,半夜里,那碎银,那银票一把一把地往街上洒,往房里扔。这等气派,天底下,到哪去寻另外的贼去?这些大户平日里攥着劲地欺负着穷人,现下里,都让这伙人弄得吐了出去。所以这几地的穷人,没有不爱这伙人的,背地里都叫这伙人苍天盗,就是取的这苍天有眼的意思。几天光景啊,就传的沸沸扬扬了。”那中年商人听得惊奇万分,语音里都带着颤抖:“天底下,竟有这般人物,想不到,想不到···”那精壮男子也是点首附和,而后接着道:“不过,这次,那帮人好像真个将官府逼急了,临近地带,都下了死命令。你不晓得,那帮人,最近的一笔,他拿了···”男子话还未说完,忽然听得前方传来吆喝声:“你,那个,就是你,妈的,给老子死过来···”男子一惊,顿住话头,却发觉不是叫他,只是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然走至城门近处,望的将士及盐帮帮众手中明晃晃的刀器,男子自是不敢再多言,乖乖转过头去,却在心里暗暗地骂道:“***东西,只晓得欺软怕硬,真个碰见赵苍天,你能凭地神气?”
赤壁城西口的闹市街中,有着一家客栈。赤壁城虽不大,却有着四处客栈。大抵是因为地处湘楚交接之地,又是临江站点,每日里往来的客商旅人也不在少数,是以三家客栈的生意也是不错,而唯独西门这家客栈,平日里生意却是异常清冷,整年整月未曾见得有人入住。倒不是这西门过往人丁较余下三门冷落,要说日里进出客栈的客商也不在少数,然而却每每匆匆离开去往其余三家客栈。奇怪的是店主人家似乎并不在意,每日里只见得店内几人围坐得一桌,自理自事,也不见其搭理左邻右舍,活脱脱地一甩手掌柜。一旁民众偶尔虽也觉得奇怪,然却并未曾在意太久,毕竟有着太多自己的事情须要他们去劳神犯愁,又哪来的闲情功夫替他人担忧。
晌午,初冬的太阳病怏怏地悬在半空,独见得光,照在人身上,却未生出多少暖意。生意经里说的分明:三百六十行,大晴天即是迎客天,本是应当开门迎客做买卖的时光,然而,城西客栈却是店门紧闭,很显然,同往日里许多个日子一样,主人没有心情去张罗生意。
然而与往日里许多个日子所不一样的是,今天生意却自己张罗着送上门来,非但送到了门口,那生意自己推开了门,跨进了店。“吱噶”一声轻响,原本围坐在一桌饮酒的四个店家抬眼望去,门口已然迈进了一个人。来人全身上下用黑袍裹得严实,宽大的尖顶斗篷斜斜的遮住了大半脸庞。转身轻轻带上了门,丝毫未曾理会投注在他身上的四道目光,脚步轻稳地行到近旁的一张桌上,缓缓坐下,自顾自地斟了杯茶,由始至终却是未曾看一眼主人家。一时间,两边一共五人谁也没有说话,偌大的店里只余下了来客往自己杯中倒茶的水落之声。
沉默的半响,那边四人中一圆脸胖子站起身来,朗声对着来人道:“这位客官,天气一冷,小店里炉灶缺了柴火,烧不得热水造不得饭,您要住店,就打早往别地去吧。”那胖子身形生的雄壮,一张脸上遍生着横肉,就着店内原本就不甚明亮的灯线下望去,着实有得几分狰狞怕人。有这么个主人下了这等逐客令,寻常客人怕是唯恐避之而不及,这也难怪这店里生意如此糟糕。似乎认定了胖子必定能将来人打发走,一旁的三人也是收回各自目光,又自顾自地在桌前饮起酒来。
然而今天这客人,似乎注定了不是寻常,闻的胖子店家话语,那人却并未立刻答话,右手指尖自斗篷顶缓缓抚过斗篷前沿,将原本便压低的帽檐又自向下拉了几分,而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缓缓自斗篷下传出:“可我此行,既不是为打尖,也不是为着投店来的。”“哦?那敢问客官来此所为何事?”那胖店家缓缓站直了身子,望着来人问道。那人仍是头也不抬,轻轻地吐出几字:“我却是为着看海而来。”话音刚落,整间房内的气氛仿佛都被催动了一般,停下了手中的酒,桌上另外三人的眼光不约而同地又聚焦到了来人身上。半响后,坐在左首一瘦驍汉子冷笑着问道:“这位爷说笑话了,赤壁临江不假,可隔着海却不知还有着多远,不知这位爷到此,是看得哪门子海?”那人声音本就尖锐,加之此时冷笑的语气,更衬得嗓音如同金器嗡鸣一般,听得人耳朵甚为难受。对于那异于常人的嗓音,斗篷客却并未留意,仍是语调平稳地答道:“我来看看,大海是否已然纳满,不知还容不容得下我这里的几碗小水。”
听得来人此番话语,那四人却是再不犹豫,当下那最先发言的胖子打了个哈哈,而后来至那人身边,微微拱手,客气地说道:“客官笑话了,海纳百川,无有不入。在下百川盟赤壁执事罗伟,不知阁下想送的是怎样的水?”言语之中,却是透着深深的热情劲儿,适才那股不闻不问的冷漠顿时消隐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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