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齐儿……”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抬头,见他傻愣在那儿,一脸激动却又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我飞快跑上前去抱住他,轻声说道,“我好想你。”
他僵硬了身体。
半晌儿,他轻轻扶正我站好,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了我一遍,有些沙哑地问道,“真的是你?你没事?”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到他语气像是松了口气。
我轻轻一笑,“我当然没事儿,我不是说过我会很快回来的吗。”
他却只顾着打量我,喃喃自语着,“没事就好,我生怕……”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他抬头看着我,“四哥他……”
“你放心,我不敢把你四哥怎么样的,他呀一切顺利,粮我已经借给他了。也帮他筹集到了银两,他现在或许正安心地在驿站睡大觉呢。”
他皱眉,“这么短时间就办妥了?”
“这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郭罗络薰齐儿的本事可大着呢。”
他一愣,没好气地笑了,“就没见过你这么自吹自擂不知羞的姑娘。”
“所以我才显得独一无二嘛。”我压根不理会他的无奈,又很自恋地说了一句。
“是独一无二。”他低声嘀咕着,却又收敛了笑容,深深地看着我,肯定地说道,“薰齐儿,你知道了那天我们的谈话对不对?”
我一愣,就不高兴地瞪着他,提到那件事我还生气呢。
他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我,低低地说了句,“薰齐儿,你不该这么宽宏这么付出的。”
是呀,我也觉得不该。就在我想说些什么的当口儿,几个穿了官服的官员赶了过来,恭敬客气地说道,“十三爷,您在这儿呀?大伙儿都还等着您去评判呢。”
胤祥脸上怒意一闪,转瞬间却是带上笑容转过身去,朗声说道,“让大家久等了,本钦差真是过意不去。只是一位故友到访,这才和他多说了几句话。”
我笑着向那几位大人打招呼,“几位大人许久不见,不知还认得在下否?”其实这些大人中,我就只见三位而已,一位总督,两位知府,因为他们是一个地方的头头,曾经和他们因为生意的事儿打过交道。
他们愣了几秒,其中那总督反应最快,很快就记起来了,笑道,“原来是郭罗络府的三少爷,怡万家现在的当家主人。真没想到一年未见,三少爷变得更加英俊沉稳了,都让下官们认不出来了。”因为郭罗络家的势力,所以他们虽是官儿,倒也从未为难过我,反而奉承巴结着。
“我看几位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我轻笑着说着场面话。
“哪里哪里,三少爷太抬举我们了。既然三少爷是探望钦差大人的,那就还请留下了和钦差大人一起观看比赛,不知钦差大人和三少爷意下如何?”他眼睛在我和胤祥身上来回打量一圈,很“识趣”地说道,那神情,仿佛知道我们是断袖一样。
我哭笑不得。
胤祥看了看我,也没说什么,道,“居然这样,那就走吧。”说完示意我跟着他,就迈步向前走去,走到高处的评审台最前排最中间的座位坐定,示意我坐在他旁边,其他大小官员也根据职位高低纷纷落了座,四周静了下来。
两穿着华衣锦服的青年男子走到校场中央跪下行礼,朗声道,“草民陈朝(草民胡世彬)参见钦差大人。”
胤祥微微笑道,“胜出的是你们两位?果然不错,一个是总督大人的儿子,一个是布政使大人的儿子,都是地方最重要的两名大员,名门出佳儿呀。”胤祥转头看着坐在他另一侧最靠近他的两名大人,赞道,“两位大人教子有方,儿子都很出息,可喜可贺。”
“钦差大人过奖过奖,犬子其实顽劣得很呢。”两位大人纷纷抱拳谦虚地说道,眼睛里却有着骄傲。
胤祥笑笑,转回了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我国家幅员辽阔,人才济济,今个儿能在这儿比武的人都是人才,你们能在那么多人才中脱颖而出,足以说明你们的本事,你们都足以胜任太仆寺马厂协领一职。不过朝廷只需要一位太仆寺马厂协领,所以你们还得再接再厉。只要赢了这最后一场,你们就有机会到京城做官,就有机会为朝廷效力。不过我可先声明了,你们比赛途中只能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人性命。”
两青年抱拳称是。
随着一位侍从的一声令下,“钦差有令,比赛开始。”两人开始你来我往打斗在一起,下手又快又很,毫不留情,真有些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劲头儿。没一会儿,两人都纷纷挂彩了,可还是坚持着不认输。
台上,两位大人心急得汗水直冒,一个看一个不顺眼,当看到自己儿子被打时就一脸阴沉地瞪着对方,坐立不安的,巴望着自个儿跳下去帮忙似的,可看到自己儿子打别人时就满脸堆笑,安心地坐下椅子上喝着茶,还得意得看对方一眼,示威……
我转头看着胤祥,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下的打斗,一脸是不关心的样子,仿佛看的不是比武,而是在看戏。
我又看了看台下打斗的两人,以及坐立不安地两位大人,瞬间恍然大悟,他压根就不是为了挑选什么太仆寺马厂协领,而是在用反间计,挑拨离间这两位大人的关系呢。
看来他真的日渐沉稳了,胸中的丘壑算计也日渐学会了。看着他安稳坐在那儿的样子,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叹息……一个17岁的少年原本应该正无忧无虑地享受着年轻的疯狂,正他却已经在和这么都老谋深算的人精儿斗智斗勇了。
曾自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很早熟,心机算计很深的一个人了,可跟他这么一比,我还真自愧不如,至少曾经17岁的我还没他这本事,就连现在都还没有。
短短几年就让他学会这些,应该很苦吗?我不禁认真看着他,刚好被他发现了,他转头,给我一个安抚的笑容。我也朝他大大一笑,随后就同他一起不约而同地转头去看比武。
终究还是总督大人的儿子赢了,胤祥大笑着站起来,看着总督道,“好好好,令郎果然不错,本钦差即日就上奏朝廷,向朝廷推举他。”
“谢钦差大臣。下官一家对钦差大臣的知遇之恩没齿难忘。”那总督脸上乐开了花。
胤祥笑笑,“不用谢我,这是你儿子靠自己本事得来的。”说完又看着一脸不服气地坐在那儿的布政使,安慰道,“胡大人也不必难过,令郎也不错,这次失败了,下次还有机会的。好了,居然比赛结束了,那大家都散了吧,都回去好好办差。”
我和胤祥上了轿,我从布帘处向外看,见已经走出去好远了,这次笑着看着胤祥,“十三阿哥,我发现你挺会唱戏的嘛?今天把那两大人摆了一道,结果人家还感激你。”
他不以为然,“我可没摆他们,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的团结一气到底可以团结到什么程度?是不是真的那么根深蒂固、牢不可破?”他话语中带了些怒气,我知道应该是那些官儿们这些天联合起来和他唱反调儿,把他气着了,所以才不得唱出这出戏来的。
“那你真的要举荐那总督的儿子去当什么太仆寺协领呀?”今天看那人下手那么狠,真真地把人家往死里打,假如真让这种人当了官,那还了得?我相信胤祥应该不至于这么糊涂吧。
他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笑,“你放心吧,举荐是一定要举荐的,这出戏还没唱完,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我料定那布政使胡大人今天一定是不服气的,我就要他嫉恨那个陈赃官,这样我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从他那儿得到更多关于陈万全贪赃枉法的证据,将他绳之于法。陈万全罪在不赦,他的家人要保住性命都很难,又如何做官?”
我白了他一眼,“当陈万全被绳之于法之时,你也罪责难逃,就算不会受惩罚,可也一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人们会骂你眼光不准,不知明察秋毫,举荐贪官的儿子为官,甚至说你收了贪官的贿赂。”毕竟知道实情的人不多,绝大多数人只看得到表面。
他无所谓地笑了,“你一个姑娘家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一个大男人的在乎什么?再说做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在乎太多,我不得累死?”
“……”我叹息一声,问,“你现在要去哪儿?”
“我得去看看草屋建得怎么样了。”
“我也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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