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小床旁,看着小床上静静躺在的小生命,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生命的奇迹。一个时辰前还处于生死的边缘,现在却可以均匀地呼吸。看着这个在我眼皮底下诞生的小生命,我有种冲动,想去摸摸他的脸,却又不敢,就怕生命太脆弱,一碰就消失了。
其实他不是我接生的,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床上到处都是血,我紧张得要命,战战兢兢地,连刀子都拿不稳,哪还敢动手,就怕一个不小心,一条生命断就送在自个儿手里。情急之下,我只好把刀子交给一个太医,告诉他大概的方法,让他动手。还好那太医行医多年,胆子够大,也够冷静,这才保住了两条人命。
看着那个生命血淋淋的从母体中抱出来,看着他哇地哭出声音,看着他被奶娘包裹进襁褓里,看着他被放进小床上……我只是紧绷着神经在旁边看着,感觉心脏仿佛要从嘴里掉出来一样。
“薰齐儿,你看他多小,多可爱呀。”同样蹲在小床边上的洛溪看着那孩子满脸喜悦地夸赞,因为孩子在睡觉,所以她说话也不敢大声,只是小声地发音。
我点点头,符合,“是挺小,挺可爱的。”就是有些丑,据说刚出生的孩子都很丑。
正说着,房门外面传来火速奔跑地脚步声,接着房门被大力推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儿跨进门来直奔瓜尔佳躺卧的床榻,却又小心翼翼地在床边上坐下,隐含恐惧的眼睛温柔而愧疚地细细打量着床上昏迷的人,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嘶哑的声音传来,“是我害苦了你,我今天不该出去的……”
我再也看不下去,转开头不再看他们浓情的样子。他对我从来没有这么怜惜,这么温柔过……
从进门到现在,他眼里只有她,再看不到别人。
又过了一会儿,他这才想起他刚刚降生的孩子,连忙站起来问垂首侍候在床榻旁边的太医,“对了,孩子呢?快抱来让我看看。”婴儿平安出生后,那些过多的太医、产婆、嬷嬷,丫鬟们都退出去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一个太医、一个奶娘、洛溪和我(当然还有刚出生的婴儿和产后昏迷的瓜尔佳)。
“十三爷别急,小阿哥好好地在这儿呢,奴婢这就抱来让您看看。”站在我旁边的奶娘立马献媚地说道,说着就走上前来抱孩子。
孩子刚刚出生,身子太虚,太医说抱出门可能会吹到风儿,所以就没让奶娘立马抱到别的房间,而是直接在大床旁边摆放了一张小床,让孩子暂时在这儿适应一下世间的环境,等过一阵子再抱去专属他的房间。
奶娘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目光看了过来,仿佛不敢置信般,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挺拔的身躯也在刹那间僵硬。
这种情况下我还能说什么?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那我今天绝不出门。
那奶娘已经把孩子抱到了他身边,递给她,“十三爷。”
洛溪跟了过去,“皇兄,你看这孩子多可爱呀,你喜欢吗?”
他却没注意她们的话,愣愣地看着我。
没回应,洛溪这才注意到他的目光,笑嘻嘻地跑过来拉着我向他介绍,“皇兄,她就是那天我向你提到的那个姑娘。她叫薰齐儿,你得好好感谢她,今天要不是她在,你现在可能就见不到……”意识到要忌讳,她没有再说下去。
我收起心思,装出不认识他的样子,轻轻一笑,首先开口了,“小女子恭喜十三阿哥喜得贵子。听说十三爷一向清廉仁义,应该不介意付我些许接生费的,小女子现在有事先回去了,十三爷可以派人把银两送到我府上。”说完不再看他,转头小声对洛溪说了句,“公主,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出了门走了没几步,他追了出来,拉住我的手腕,“薰齐儿……”
我暗暗深呼一口气,笑着转过身去,“十三爷还有事儿?”
他直直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居然十三爷没事儿,那小女子就告退了。”说着我使劲想挣脱他的手,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终于挣开,我转身大步走了出去,走到院门口,不知怎么想的,我又转过身来,见他还伫在那儿远远地看着我,我善意提醒,“忘记提醒您了,尊夫人身上有伤口,十三爷最好别动她,也别让她随便乱动,否则身上的伤口裂开来会很麻烦的。”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即使失去了所有,我也不想失去自己最后的风度。
我一直保持着微笑,直到出了府门,再也抑制不住,我捂着嘴向前跑去,跑过一个拐角,转了弯,直到别人再看不到,我这才靠在墙边哭出声音。
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差别待遇。
“小姐……”回暖追了上来,担心地看着我,从后面递上手绢。
我努力抑制住哭声,抬起头来,把未流出来眼眶的泪水憋回眼睛,把已流出的用手绢擦去。
“小姐,你这是何苦呢?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您教我的。您刚才就不应该救她。好心未必有好报。”回暖在旁边很不满意地教导着。
是呀!我或许还真不应该救她,这样或许结果就完全相反吧。后悔吗?我想我并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看着回暖一脸心疼又无奈的样子,我无力的阐述,“回暖,你知道吗?其实在我走向产房的时候,我还真想过要用你说的方法。只是当我踏进产房的那一刻,我看到她已经快要不行了,可是却还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生下孩子,那一刻,我再也不忍心不救她。如果不救她,我会一辈子不安的。”当我走到床前,她看着我,奄奄一息地开口祈求,“我求求你,一定要保护我的孩子,保护孩子……”在那一刻,我深深地触动了,在生命终结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她们的孩子,她应该很爱他,很爱这个孩子吧。这一刻,我为刚才有过的想法感到惭愧,我知道,如果我此刻不救他,那我赢了,可也真正的输了,我玷污了我的爱情。
“小姐,这样你会痛苦一辈子的。”
“痛苦一辈子总比一辈子不安来得好。”我看着她,强打起精神,洒脱地说道,“如果一个男人非得要我动手杀人才可以得到,那我还是不要了,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我抬头看着天空,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今天的做法没错,所以自己也不必要太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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