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谁的目光可以穿透一切阻碍，直入人心，窥视内在的秘密的话，那就是王昱的双眼。

他盯着玉千纯，瞳孔几乎成了两团黑雾，火焰一般缭绕着，看得玉千纯冷汗直冒。她后退一步，勉强笑了笑，挤出来的却是嗯嗯的声音。

天空由亮变暗，暮色四合，玫瑰色的光晕充斥天地，一群群鸟儿叽叽喳喳地飞来，还不到华表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危险，呼啦一下又转了一个方向，飞入了远处的丛林。

玉千纯的身上染满了绚丽的光晕，一头青丝闪耀着桃红，但她的眼神却是冷的，静的，定的。

“不瞒教主，修竹乃我秘密收养的义子，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都算在我头上好了。”

王昱苍凉地大笑，“哈哈哈，算在你的头上！就算要了你的命，能让她活过来吗？能补偿她因此而遭受的苦难吗？”

玉千纯低下了头，默然不语，半晌，才叹息道：“修竹从小就被我送进全真教，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我――”

王昱控制住激愤的情绪，“你送他去全真教干什么？”

玉千纯轻轻道：“你应该知道的――全真教深得蒙古人的重视，为其卖力拼命，实乃鞑子的鹰犬。把修竹安插在那里，至少可以得到许多有用的消息――可惜，就因为你和‘星移真人’，他被迫毒杀了刘虚冲，暴露了自己，不得不反出全真教……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抗击鞑子？”

她的眼珠一转，斜斜地瞟了王昱一下。

王昱眸子里面火焰般的黑雾已经消散，他冷笑道：“那厮现在在哪里？”

玉千纯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他在樊城，你如果要去杀他的话，就等于帮了蒙古人一个大忙。”

王昱哼道：“换了以前的我，肯定会去要他的命，但是现在――”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我不会了……国难当头的时候，私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他心中突然一痛，自己现在这种想法，就等于承认：如果在抗蒙和冉雪婷之间做一个选择，他肯定会选择前者！

可怜的冉雪婷！

玉千纯从袖子口内拿出了一个碧绿的竹筒，拔开塞子，抖动了几下，随着水滴四溅，从里面慢吞吞地钻出了一条环状横纹蓝灰相间的小蛇，正在吐着舌头试探，就被玉千纯的手指夹住了脖子，提了出来，在空中晃动着，盘绕着。

王昱盯着那条小蛇，目光渐渐凌厉，憎恶地道：“它就是你们放毒的毒源？”

玉千纯生怕他起了杀机，赶紧把小蛇装入竹筒，塞紧盖子，藏进袖内，吁了一口气，“它是天下最毒的蛇――一种海蛇，毒性之强，没有任何解药……谭天宇、刘虚冲，修云修风修松他们，都死于它的毒下，萧无迹被迫砍了一条手臂，冉雪婷至今还――”

她突然住口不说了。

王昱的脸色很难看，他嘿了一声，“我只希望你们下次施毒的时候，对像是忽必烈。”

玉千纯温柔地看着他，“你的两个问题我回答完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

王昱不动声色，“我如果没有记错，你这句话曾经也对谭天宇说过吧？”

玉千纯一跺脚，嗔道：“你这人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王昱嘿嘿笑道：“风情？鞑子的鲜血绽放时，那才有风情！我还有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如此痛恨鞑子？”

玉千纯*的脸严肃下来，“我可以撒谎，但不想骗你，也骗不了你，所以我不想说――就算扒人家的衣服，也该留一块*布吧？等到把鞑子赶回大草原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王昱默默地点了点头，“三际魔王就只剩你一个了吗？”

玉千纯摇头，“我们互相都不见面的――”她目光一亮，“你身上有谭天宇的记忆，你应该知道另外两个是谁啊！”

王昱皱眉沉吟，“根据谭天宇的记忆，好像初际魔王已经被他吸尽了精血，至于后际魔王――”

他怔了怔，长叹，“就是他自己！原来历代的后际魔王都由教主亲自担任！并且为了掩人耳目，等到换代的时候，他都会杀了其他二个魔王――你的命可真大――”

玉千纯一震，双手交织揉压着，咬住了*的嘴唇，“原来是这样……”她目光闪烁，看着王昱的脸色。

王昱淡笑了一声，“你放心吧，我就算担任了后际魔王，也不会灭你的口――你我都是同类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动用一切手段。只要目的达到了，那些手段的死活，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心中不禁一惊，为自己会有这种想法羞愧。爹爹和冉叔叔他们都教导自己说：“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光明磊落！”自己现在这种卑劣的观点实在是有违他们的期望！但是，人在现实面前，你又如何能够保持原则和理想？

看来，虽然练成了“无为神功”，但凌霄精气对自己性情的影响还是显而易见的。

他的心更凉了起来。

未来对于自己来说，不是希望，而是迷茫，不是光明，而是阴暗，没有爱，只有恨，还有无尽的孤独……

一阵惊呼声把他们吸引了过去。

但见金光闪耀，董不平的红缨枪高高飞起，然后坠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