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的雪格外晶莹,不过并不太冷。她用所有积攒下来的压岁钱给他买了一辆高档运动单车当做礼物。――那个新年,她什么都没有给自己买,但却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假期。她搬了新家之后,离学校更近,他也可以更方便地骑着车接她上学或送她回家。
“这就是我要送你的礼物,还不错吧?”她把钥匙递到他手里的时候,脸因兴奋而微微发红。
“天,这是我超喜欢的车型,你怎么知道的?”他接过钥匙,抚摸着浅金色的车架和弯曲的车把,帅气的脸上显出十分惊讶的神色,以及难以掩饰的欣喜。
“不过,它以后只能载我一个人。”她喜滋滋地强调。
“好,除你之外,谁都不载。”他信誓旦旦地对她说。
“说定了?”
“嗯。”
“可要是有一天你忘了怎么办?”她不肯罢休,又眉飞色舞地逗他。
“我不会忘的,真的。”他立刻很严肃地表态。
“我不信。”她虽然如此说,却很喜欢看他严肃地承诺某件事的样子,浅浅一笑,解下脖子上的围巾,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车把上,每一圈都勒得很紧密,最后用力打了一个死结,“呐,这就是我的证明,如果你忘了,看看它就会记得。”
“别闹了,会冻坏的。”他眼睛里带着浓重的雾气,把自己脖子上那条黑白相间的围巾解下来,细心地替她围上。
而现在,他的那条围巾还被叠得整整齐齐地躺在她的衣橱里,而那条当年她绑上去的证明,却已经蒙上许多灰尘,经过了许多日子,连颜色也有些难以分辨了。很明显它已经失去了作用,他也许是嫌太费事,才没有把它摘下来吧。或者,干脆当作是装饰,绑在那里也无所谓。
现在,连琦亲昵地坐在后座上,从后面搂着他的腰,一前一后聊得很开心的样子,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如果你忘了,看看它就会记得。”
手里的果啤无声地掉落在地,隔着塑料袋发出一声扭曲的脆响。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将有关萧哲的事彻底遗忘了,却没有想到,他可以比她更快忘记。
“你怎么了?”凌白辰在一旁看她怔怔地站着不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似乎立刻明白了什么,白手套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肩膀,声音无比温柔,“稍微等我一下。”
蓬睿芊怔怔地看着他把东西放在地上,转身又进了里面,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她用力忍住眼泪,缓缓地把那点感伤压回心底。同时不停地告诫自己,没什么好哭的,只不过是触景伤怀,小小地感慨罢了。离去的人,已经没有资格再值得挽留。
不一会儿,只见凌白辰走了出来,对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手里推着一辆款式一模一样的白色单车。
“你”她微微一惊。
“很喜欢有人骑单车载你,对吗?我也想试试看呢。”他眨了眨眼睛,眼瞳在夕阳的映照下如同镀了一层浅浅的金晖,在那霓霞笼罩的深处,又似隐藏着看不见的星芒,扑朔迷离。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与他良久对视,感动的眼泪还没来得及落出来,就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姿势优雅地跨上了单车,随后呈S形歪歪扭扭地骑出了一段距离,不偏不倚地撞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
一阵风吹过,四周冷飙飙的,安静地出奇。
蓬睿芊完完全全地被震惊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会相信他是凌白辰――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近乎完美无缺的优等生,竟然也会出这种糗事。那一瞬间什么仿佛都不重要了,她的第一反应是恨不得立刻把这一幕拍下来留作纪念以及勒索的证物,只可惜手机偏偏落在了家里。
“还好吗?”她快步走过去把他拉起来,汗津津地问,“你该不会没骑过单车吧?”
“嗯”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角,站起身来,看着那辆单车,歪着头摸了摸下巴,“以前都是看别人骑,没想到实际操作起来比想象中要难一些。”
“刚上手肯定不可能马上就会保持平衡,除非是你玩杂技长大的。”蓬睿芊看到他的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车子扶起来,拍了拍座上的尘土,“不过我很好奇,小时候应该多少会学到一点技术吧,你难道都是走着去上学吗?”
“确实没有什么机会学。”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我小时候超没自由的,从六岁上小学开始,一直都是家人开车监督接送,直到后来我自己买了车。”
“是吗?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刚才的事我就先暂时保密好了。”她冲他扬起嘴角,把地上的东西一袋袋地挂在车把上,又问,“附赠的工具袋里有扳手吗?”
“有。不过,你打算做什么?”他有些疑惑地把扳手找出来递给她。
“当然是回家。”她自言自语地说着,把螺栓拧松后,用手肘把车座压到最低。然后以一个比较不费力的姿势骑了上去,向前滑行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喊:“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啊。”
“哎?”他立在原地,微微怔了一怔,“可是”
“拜托,难道你想拎着这么重的东西走回家吗?我可不想帮你分担。”她冲他吐吐舌头,神气十足地用一条腿撑着地,向前俯下身,把重心放在车把上,按了按橡皮喇叭,“这可是今天的超级优待,白送的免费搭便车机会,别人想坐还没得坐呢。再不来,我可要把你一个人丢下了。”
风吹过她的乌黑的发丝,漫无目的地纷散开去。他站在那里良久凝视着她,不禁莞尔。
――那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她明媚到有些可爱的笑靥。天边的云霞将她白皙的皮肤涂上一层红粉,明眸皓齿与霭霭日暮融为一色,仿佛从睫毛至鼻尖都泛着柔和的光泽,近乎透明的嘴唇扬起一个微微弯曲的弧度,与平时那个她有些不大一样。
于是不再犹豫,小跑几步冲到前面,抓住后车座,轻盈地跃了上去。她的长发随风轻轻拂过他的鼻翼,一阵清香扑面而来,心底随之漾起淡恬的柔软。
“怎么样,载得动吗?”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轻。”她游刃有余地回答道,蹬车的速度又加快了。同时像是证明自己能载动似的,故意把车把甩了两甩,结果差点撞到墙。幸亏后面的人控制得当,才又重新找回了平衡。
虚惊一场之后,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天边飘来淡淡的阴霾,不一会儿竟然下起小小的雨来。细细密密的雨点凉丝丝滴在胳膊上,竟有了几分惬意的感觉。
路边的行人无不讶异地看着这一对回头率百分之两百的奇特组合:一个清秀的女孩骑着一辆白色单车,载着一个英俊的白衣男生从湿漉漉的马路中间穿过,在地上投下亮晶晶的浅影,两人都没有打伞,肆意地享受着凉爽湿润的天气,各自在耳朵里塞着一枚耳机,分享着同一只MP3里的音乐,偶尔回头顾盼说笑着什么,脸上都带着怡然自得的笑容,虽然看上去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但若单单只望着他们的背影,却又显得那么地和谐自然。
“讨厌啦,萧哲,都下雨了,干吗又把人家带回来。”超市的路口,连琦不高兴兼撒娇地嘟囔着。
“抱歉,我忘了买伞。”萧哲一手扶着单车,歉意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愣愣地站住不动了,紧紧盯着她身后的方向,“哎?那不会是睿芊吧?”
“什么,蓬睿芊??她几时这么招摇了?”连琦紧张地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辆白色单车从视野里风光地飞驰而过,后座还载着一个华丽丽的白衣俊男,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招摇过市嚣张至极,眼珠几乎要惊诧地蹦出来,嘴巴张的大大的,像个完全僵掉的滑稽娃娃。
两人失魂落魄地对视一眼,僵硬地望着远处那辆单车消失的方向,异口同声地喃喃道:“不是真的吧”
“下一次我也要载你!”她气得一跺脚,指着萧哲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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