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处跌落的一瞬间，蓬睿芊下意识地攥紧了最后那把银白色的钥匙，脑中蓦地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灰翎的那天，她在课后卸去伪装，刻意凑近凌白辰，轻轻地说：“这条裙子是为了特意搭配你喜欢的颜色而挑选的”

果然应该是这一把吗他所喜爱的白色。

大风灌入胸腔，心头传来一阵刺痛。

她也许，是真的喜欢着凌白辰的。所以才会耍尽手段，宁愿不惜代价，也绝不肯放手。

可是现在无论想到什么都已经晚了，正下方无边无垠的黑暗正在将她完全吞噬

风中泛着潮湿的气息。

冰凉的雾覆在皮肤上，渗入点点寒意。

蓬睿芊静静躺在那里，恍惚听见水滴声从耳畔擦过，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由荧绿色光线交织包围而成的世界里，周围泛着星星点点的水蓝色光体，仿佛梦幻般的景象，大片的黑暗被划分为无数小块，边线幽幽地闪烁。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缓缓坐起来，后脑依然昏沉，依稀回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不禁质疑自己究竟置身何处，显然这里太安静了，连拂面的凉风都毫无声息，仿佛完完全全地与世隔绝。

此时此刻，凌白辰又在什么地方？她努力抬头向上看去，映入眼底的却只有一片幽幽的暗幕。想要大声呼喊，在第一个音发出以前就已意识到上面是不可能听见的。

无计可施，唯有向前继续走。

风越来越凉，空中开始像雪花一样悠悠降下的灰色羽毛，起先是零星的几片，飘落在手心，浅绒中渗着一丝寒意。愈到后面就落得越多，如同大群的候鸟飞过那阴霾的尽处，遗散的羽毛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每个角落，一堆堆一簇簇，呈小山状积叠得到处都是，地面犹如铺了一层厚厚的羽绒毯，踩进去绒絮纷散，埋至脚踝，脚底软绵绵的，如同失去了重心。

仿佛鹅毛大雪般漫天降下的羽絮里，黑色的阴霾依旧挥之不去，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最后会不会被这些羽毛淹没活埋时，前方依稀出现了几点明亮的光芒，一个稚嫩好听的声音隐隐传来：“小黑黑你在哪里？”

那光芒渐渐近了，却是一个穿着蕾丝裙子，有着长长卷发的小女孩，银色的眼瞳，犹如暗夜里的星光。

她手里攥着一只又长又干瘪的布偶熊的胳膊，头以下的部分都在地上随意地拖曳着，带着几分慵懒的意味走过来，在蓬睿芊面前站住，仰起小脑袋打量着她，又圆又大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好奇，仿佛第一次看见陌生人：“你是谁？”

“我”她没料到这里竟然还会有其他人，不禁微微惊愕，被她猛地一问，却又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你看见小黑了吗？”小女孩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回答，而是很快地换了一个问题。

“没有。”蓬睿芊摇了摇头，又问，“你是在找你的狗狗吗？”

“小黑就是小黑啊。”小女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随后又神秘兮兮地冲她挤了挤眼睛，“我们正在玩一个游戏，只要你帮我找到他，我就允许你留在这里。”

“可是我不想留在这里，你能告诉我出去的方法吗？”蓬睿芊四下里环视了一圈，觉得更冷了，不禁抱紧了双臂。

“为什么不留下来和我做伴呢？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小黑又不知到哪里去了。”她的大眼睛里仿佛一瞬间充满了泪水，带着一丝委屈和渴望的表情望着她，“你也不喜欢我吗？”

“没人不喜欢你啊。”她连忙蹲下来安慰着她，“可是我必须找到出去的路，因为外面还有人在等我。”

“那你往前一直走就好了。”小女孩揉了揉眼睛，指了指前方那条微亮的路，“出口应该就在那边。”

“谢谢你。这下终于不用怕迷路了。”蓬睿芊宽慰地松了口气，沿着那条路走去，身影很快没入那片交织在灰色羽毛的阴沉光线里。

小女孩望着她的背影，抱着布偶久久立在原地，嘴角逐渐向上咧开，瓷娃娃般精致的小脸上露出无比晦暗的笑容，低低地说：“谁知道呢”

清脆童稚的声音缓缓消散在空气里，厚厚的羽毛落满了她的肩膀，那笑容逐渐与那片灰色风景融为一体，唯留下簌簌的轻响。

古旧的黑色大厅里。凌白辰望着突然出现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司徒明空双手插在口袋里，从身后的黑暗中缓缓走出来，硬靴上的金属链伴着脚步声发出碰撞时的轻响，黑色发亮的敞口外衣里加了一条长长的条纹围巾，肩膀上停留着一只灰色的小鹰，鹰眸如同他漆黑的眼瞳，矍铄明亮。

“等你很久了呢。”

“你其实是故意被传入这里的？”他凝视着来人，心中一动，忽然联想起蓬睿芊之前的讲述，原先存疑的谜团不由渐渐清晰。

“不错。”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露出锋利的笑容：“我知道如果那女孩有危险，你一定会跟来，而这里的谜题根本就难不倒你。”

“可是，为什么要特意在这里等我？”凌白辰的脸色蓦地一沉，“刚才的机关，莫非是你？”

“真遗憾，那只是你们操作不当而造成的意外事故，跟我无关。”他嘲讽一笑，“还以为你有多高明，原来失去了理智也同样会随便迁怒于人，看看这里严密的设施就知道，外人是不可能随便插手的吧。”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灰翎’事先串通过，另有所图。”他明瞳中依然冷冽，“有关小芊的资料，其实就是你提供给她的，我说的对吗？所以她才会了解的那么详细，步步紧逼，因为只有你偷看了那段过去，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那又怎样。”他冷淡地说，“我的职务本身就是调查真相，而且，从一开始，我就未表明过要站在你这边。”

“现在想想，像你这种卑劣的家伙，怎么会突然跑去保护小芊，其实你出现在那里的目的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对吗？所以我凭什么相信不是你在从中作梗？”

“哼，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一切到最后都会明了。不过刚才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确实另有所图。”他哼了一声，额角的三颗黑曜石星芒闪耀，“有些话必须要亲自告诉你。而她把你监视的太紧，让我没有机会单独接近你――每一个PN所掌握的时空之角，也许只有这里，她不会派人设防。”

“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我都没时间听你闲说，最好立刻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他淡漠地望了他一眼，目光再度回到那扇金属门上。

“如果你愿意听完，我可以帮你打开那扇门。”身后再度传来司徒明空的声音。

凌白辰眉心微微一动，蓦地回过头来，明亮的仁瞳深深地审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只有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