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阳春三月,凛冽的寒风仍能从领口钻进衣服里头,让人狠狠地打上一个冷战。不过从北边到南边的路上,这种情况倒是可以稍稍有点改变。
燕正德骑在马上,心里却比身体更加冰冷。他神色木然地注意着前方,一路上就只简简单单地说过几句话,若不是那双往日里充满威严的眼珠子还不时转上几下,身旁的随从们指不定就真的以为燕正德被突如其来的大败祸害傻了。
一双纤纤素手将一件貂皮坎肩披在了燕正德的肩上,轻柔说道:“王上,虽然社稷已去,但是好在性命得保,百姓也不至于糟了兵灾,王上大仁大义,燕云百姓定会记得大王的大恩大德的。”
燕正德终于回过了头,拉起并排大马上坐着的美妇人的手道:“爱妃,百姓会不会记得我的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百年之后,史书上定会记载燕云国在这一年,在寡人的手中举国投降南诏。我燕正德,愧对列祖列宗啊……若不是那个秦戈,天意啊,天意啊!”
燕正德的人马日夜兼程,已经赶到三河城下,在三河这座曾经的燕云国南方最大的城池停留了一晚上之后,不容自己曾经的大臣、现在的南诏国三河郡郡守多作挽留,燕正德一大早便又匆匆启程。
只是燕正德没想到,自己刚刚说到秦戈,眼前出现的一支大军就让他猛地闭上了嘴巴。
“秦戈!”燕正德睁大眼睛略显惊慌地大叫一声,那日在城墙上见到秦戈的样子,他这辈子怕是都忘不掉了。
秦戈大手一挥,让军队全体停了下来。
在燕正德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秦戈跃下白马,只身走到了燕正德的面前。
“秦王爷,你怎么又回来北地了?”燕正德的心理调节能力果然是一流的,在短短的五天时间里,就把自己从皇帝的身份转变了过来,见着秦戈也能从容地以平级礼仪相问候。
可燕正德却打死也想不到,秦戈接下来所做的事情。
只见秦戈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不知所以地用一种抱歉的眼神将他从马上扶下,然后在他耳边轻轻道:“攻破燕云本非秦某本意,秦某只为立功夺权,不想却让燕王丢了社稷。燕王本九五之尊,时至今日却得仰人鼻息,秦某内心深感抱歉。秦某再次对天发誓,若有一日燕王对秦某有所要求,只要不伤天害理,秦某定当报答燕王!”
“报答?”燕正德的眼神终于变得和正常人相似起来,他重重地抓住秦戈,嘶哑着声音,情绪越发激动起来,“你是说,你灭掉我燕云精锐,为的就是能掌握一支军队?”
“然也!”
“哈哈……哈哈哈哈……”燕正德闻言,不由放声狂笑,最后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才拍着秦戈的手低声道,“若知如此,那日你攻到我咸阳城之下,我就应该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燕云国的兵马大元帅,重新调集十万大军反戈南诏。”
秦戈低声一笑道:“或许我会的。”
燕正德顿时表情一滞,叹息道:“天意,果然天意啊……”
――――――
与燕正德擦肩而过后,秦戈继续领军向前,到了白虎口峡谷时,天色已暗,秦戈便命全军停下扎营。
几万人将营帐一扎下,再点起处处篝火,从远处看去,气势非凡。
坐在大帐之内,秦戈将北辽的地图展开,心中算计着怎么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北辽的都城攻打下来。
秦戈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既然借了段启亮的军队,还他一点利息也是应该的。毕竟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人口可是比什么都重要。若是攻打仙境时折损人员太多,一个辽国也应该能抵得上南诏国的损失。
眼前的地图并不是十分精确,秦戈仔细地打量着上面的山山水水,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秦戈当然不是正宗的军校科班出身,前几次能打出大胜,凭借的完全是秦戈的临场应变能力,不过真要让他制定一场战争的具体战略,就真的有点难为他了。
揉了揉自己生疼的太阳穴,秦戈终于放弃了自己一个人弄出最终方案的打算,扬声道:“来人,让洪先生来见我!”
帐外亲兵得令,连忙跑去叫人。
不一会儿,一个相貌俊朗、风度偏偏的中年男子便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挂着淡淡的笑问道:“秦王爷找属下,可有什么要事?”
秦戈指了指那地图,直截了当道:“我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你来帮我参谋参谋。”
洪振是秦戈出征前,专门向南诏国朝廷讨要的一个人。
要说起洪振此人,南诏国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作为全国唯一一个因为调戏公主被下狱的男人,他想不出名都难。按说这么一个敢于冒犯天威的人,早就因为被抓起来生劈活剐了,可是段启亮的死鬼老爹不舍他的才华,就把他关押在牢里,让他在牢中为朝廷出谋划策,以此来赎罪。
洪振此人也是真有本事,上知天文下懂地理,军国民生、经营之道样样都精,前朝皇帝每每有难以决断的事情,都会找他想办法,于是洪振在牢里的待遇越来越好,弄到最后,关押他的监牢愣是变成了别墅。
只是秦戈没想到,洪振在被关押了整整10年之后,竟依旧死性不改。段启亮登基后的某一天,突然心血来潮要去牢里看一看洪振,却不想在里面看见了雷死人不偿命的一幕――自己的皇妹,曾经被调戏的那个,居然正被洪振骑在身下,并且发出惬意而舒爽的呻吟――这个洪振,居然硬生生靠着几封书信和极少的几次见面机会,就把一国公主拿下了!更气人的是,他居然还在监狱里面夺走了他妹妹的贞操!
段启亮顿时怒不可遏,先是将安阳公主禁足,然后直接下令取消洪振的一切待遇,待秋后问斩。
只是段启亮没有想到,秋天还没到,洪振就不得不放出来了。
秦戈这辈子很少佩服人,除了那个成功地骗倒他,让他莫名穿越的对手,剩下的唯一一个就是洪振了。
当一个人能把“干你妹”三个字切实地贯彻到一个皇帝身上的时候,他的本事已经不比神仙小多少了。
这一点,秦戈在见到洪振的第一面时就深有体会。
当时秦戈刚走进牢门,趴在地上打盹的洪振就猛地跳了起来,不等秦戈开口,他就开心无比地自言自语道:“终于要出来了,这个鬼地方没酒没公主,生活真是太痛苦了。”
“秦王爷,你当真不开玩笑吗?”
洪振的一句反问,让秦戈终于收回了有关他的记忆。
望着洪振那张难得严肃的脸,秦戈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北辽算是我还给段启亮的报酬。”
这句话要是从别人嘴里出来,洪振肯定会用自己那张破嘴喷出这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告诫说话的人吹牛逼遭雷劈,但是话从秦戈嘴里说出来,可就不一样了。
“辽国国土乃天下最大,其都城离燕云最北端,有千里之遥,走其中最近的一条路,如果快马加鞭也需半月方能到达,若是行军,怕是得至少一个月,将军若是想一路杀过去,至少也半年,撇开秦王爷是否能杀到那里,光是粮草问题,也很值得我们头痛啊。”
秦戈点了点头,却是面无表情道:“因为头痛,所以我才把你找出来。洪先生,不要忘了,你的三公主已经怀孕了,你要是不能想出办法,我就只能带你硬冲进去,到时候战死沙场不可避免,你总不想你儿子一出世就没爹吧?”
洪振苦笑了一声道:“秦王爷,问题是,你只有五万人马,而北辽光是常驻正规军队就有三十万,再加上民夫、地方守卫,兵员足有六十万之巨,就算他们不能同时赶来,每个人一口口水也能淹死你,除非你会……”
“会什么?”秦戈一见洪振果然有办法,马上拉下脸来问道。
洪振犹豫了一下,在秦戈那骇人的眼神中还是屈服了,大冷的天气,他居然拿着羽扇扇了扇自己发烫的脑门,悄悄说道:“除非你能把你师门的道法拿来对付凡人的军队,秦王爷,我观你定不是凡人,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化虚期还是紫府期?”
秦戈被洪振问得一愣,不由反问道:“你难道当我是修仙者?”
“难道你不是?”洪振竟然显得比秦戈还要震惊,再次反问道,“要不是修仙者,你是怎么杀掉董建达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董建达可是灵寂期的高手!”
“董建达?”秦戈说着拔出了腰间增加18点攻击的飞剑,指着那剑道,“你是说,到了那个劳什子灵寂期才能用这玩意儿?”
洪振见到秦戈手中宝剑,惊得不由连退几步,哆哆嗦嗦道:“秦王爷,你把这东西带自己身上了?不不怕董建达的师门上门来寻仇吗?”
“寻仇?”秦戈动了动嘴角,心中尽是不屑,却不想洪振刚说完这话,一声巨大的声响就从半空中传来,让秦戈全身猛地一颤,竟被那声音振得喉咙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
“秦戈是谁!?贫道要将他碎尸万段!”
言罢,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道闪光落下,大营中心竟然被弄出一个深达数米的大坑!
秦戈走出大帐抬头一看,一个穿着道服的老头,赫然半飘在空中!
凭虚御空,羽化而登仙。
不知为何,秦戈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苏东坡的诗句。
“青城派木真人?”一声略显慌张的声音在秦戈身后响起,秦戈转身一看,却又听洪振叹道,“秦王爷,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把这个暴躁老头都惹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能干掉他,我就绝对相信你能灭掉北辽。和这老头相比,北辽几十万大军算个屁啊!”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