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小姐，你的手怎么？哦，还有，刚刚我看见一个挺可疑的男人走进来，到你这层了么？”小区保安朴大叔握着根警棍问我。

“手啊，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可疑男人？没有啊。呵呵。”我左右用力按着门把以防朴大叔要进来察看。

“那你这么晚开着门干什么？”朴大叔眉毛一边高一边低地问我。

“哦，刚听见电梯响，我以为我朋友来了，所以开门看看，没想到是您。”

“这样啊。你家水管修好了吧？”朴大叔表情渐渐和蔼。

“修好了修好了。谢谢您关心啊。”我又挤出向日葵笑脸，但是眼角瞄到屋里的那位大气不敢出地站在门后边，硬是手心冒汗。

“那好，早点休息，我下去了。”

“好的，再见。”

直到朴大叔坐的电梯门完全合起来，我才跟真有可疑男人似的‘砰’地关上门。

下一秒，我和允浩同时沉默，墙上的钟又在嘀嗒嘀嗒地提醒着看不见的东西也可以流逝。

允浩看着我，突然要伸手看看我的右手怎么样了。我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别碰，我怕疼。”

他的手停在半空，然后把自己的连衣帽褪掉。

我第一次看见他的头发如此自然，就像邻家便可见到般清爽，刘海轻轻地盖过他的右眼，他的左眼里，是我，在看着他高高的鼻梁。

自己的身上的伤，因为此刻的安静而咆哮起来。我本来不难过也不怨任何人，可是他的脸在我眼睛里一直延伸到脑海，我却突然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

“你太高了，我跟你这么说话很累。你坐下吧。”然后我把他带到小沙发那，而自己站在书桌旁。

他坐下了，又用男人焦急时的坐姿，可他焦急什么？

我发现自己的电脑开着，屏幕上是那张‘结婚照’，我一个箭步上前把电脑‘啪’地合上。

人们总不想被他人发现自己幼稚的一面，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而在心里的那块小地方里幼稚得一塌糊涂。

现在我站的位置正好对着我的梳妆镜子，它把我的幼稚一览无遗，并且残忍地让我目睹了整个过程。

“那张图，我看见了。”来人说的第一句话。

“哦。无所谓了。可是，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不看他，用左手弄乱桌上明明整齐的物件。

“看看你的伤。”

“伤不是用来看的。”我又把弄乱的东西放回原位。

“有人看，也许它会好的快一点。”

我听见他的球鞋和瓷砖摩擦发出声音，接着他双手按住我的肩膀，让我转过身来。

我必须仰望他，他的头顶正好是我的吊灯，刺眼，我把头偏向右边。

“以后，有我们的地方你不要出现。还有，不要喜欢我。”

我的左耳把他的每个字传进脑子里，我不知道这些字要保存还是直接把它们从右耳放生。

“你明白了么？恩？”他看我不说话，大声地问我，双手更用力地抓着我的肩。

肩，巨大的沉默与我的疼痛成正比。

我说：“你弄疼我了。”

他双手的力道小了，却没有松开。

我把头扭正。我看见光的阴影里，他左眼下的伤疤变得很清晰。

“我的日子，我自己知道要怎么过。”

我挣脱他的手，走到他的后面，画面里，我们背对背。

暖黄色的灯光从我们头顶射下，仿佛下一秒我们将被上帝从光束中带走。

“我的‘喜欢’，你也不能摆布。”

他迈开步子。这次他的球鞋没有发出声音。

也许他的离意并不是那么地强烈。

“你送我下楼。”他站在门口，把连衣帽重新戴上，深深地把五官藏好。

我答应了。

他心里在做着某个决定，而我想，那个关键，是我。

在电梯里，他在摄像头低下微微低着头，而我只是看着门上面红色的数字一直地在变化。

数字变成1，门开了。

他没有动，我没有催。于是门，又关上了。

他伸手按了顶楼。

数字开始顺数，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漂浮。

门又开了，他还是没有动，又伸手按了1。

数字开始倒数，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坠落。

之后我们循环了这个过程。

我没有去数次数。他也始终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每次门开的‘叮’声，就像一个跳表，告诉我一个轮回已经结束。

漫长的过程让我明白，他无法做出那个决定。

于是，在1楼的门再次要关上的那一瞬间，我伸出左手挡住了。

“你走吧。很晚了。”门接触到我的手，自动弹开了。

他的身影从我右边划过，他的五官藏得太好我甚至不能最后一次看他的眼睛。

擦肩时，我轻声说：“我答应你，我不见你了。”他轻声说：“对不起。”

门机械地关上，就像把他的背景渐渐聚焦，直到消失。

当四方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眼泪像出狱的囚犯，带着仅存的美好，狂奔着打湿右手的绷带。

“可我不会答应，不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