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死局
夜色苍凉,如钩的冷月挂在夜幕上,孤独,冷清。
夜原本就是凉的,此时皇宫的楼顶更高处不胜寒。司马健放眼望去,在惨白的月光下,这奇形怪状却万般美丽的飞檐浩浩荡荡地蔓延至远方。
司马健抱着怀中的那把剑,侧过头去看女娲。女娲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白净更加脱俗。司马健没有问她为何要潜伏在这皇宫里,不带他去斩妖不带他去除魔,自从湘西玄门一役之后,司马健再也没有动过手了,他似乎也感觉到手中剑,也寂寞了。他从来不问她原因,除非她亲自向他说起,不然,总是有缘由的。
司马健来到京城有一段时日了,欣赏皇城里的夜景也有一定时日了,只可惜身旁赏月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娲,并不是令他心动的女子。
“看,那颗红色的星星,离帝星越来越近了。”女娲轻轻的话语打断司马健已经习惯的沉默。
“这就是我们这次来这里的原因吗?”司马健不笨,定然知道她怎么说暗示着什么。
“不光是我们来这的原因,也是我出现的原因,帝星黯淡,看来天子必有一劫啊。”女娲的声音很淡,如同她很淡的笑容一样令人觉得舒服。
“真是令人期待啊。”司马健口中的语气现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女娲微笑着摇头,她理解司马健寂寞而又浓烈的战意,她知道这种人一生下来就该单纯的只为剑道辉煌或者黯淡。然而如今纷乱的局势,又不得不让他深陷其中,也好,这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历练。
夜风,不善解人意的更加冷,两人依旧沉默,狂风暴雨前惯例不变的平静。
夏侯嘉一路跟着欧阳文翰与长孙玉儿到了成都。
这两人没有多余的举动,没有多余的对话,活脱脱就是一对贩卖布匹的夫妻,一对恩爱的夫妻。
越是平常的事情背后就一定隐藏着越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夏侯嘉不会不懂,于是依旧跟着他两,他们行,他就行,他们停,他就停。
是狐狸,它的尾巴始终会露出来的,终于,夏侯嘉见到了与欧阳文翰会面的人,两人虽都是一般百姓打扮,但那眉宇间凌厉的神采明显是习武之人才有的风骨。这两人一人是独眼,一人脸上有着两条深深的刀疤。夏侯嘉功力今非昔比,他一路跟来,也没出什么岔子,这群人浑然不知自己已被人盯上了。
夏侯嘉也不着急,他找了附近一个客栈住下,耐心而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在喧哗的闹市里。
慕容荃紧紧跟着吊死鬼的气味一路寻来,可无论他如何追寻,依旧差之毫厘。
尽管那吊死鬼附在一个凡人身上想甩开慕容荃,可慕容荃依旧沿着他留下的气味寻来,尽管几次擦肩而过,可他依旧没有认出那个带着斗笠,披着补丁的老汉就是被吊死鬼附身的冤大头。吊死鬼虽紧张,但演技依旧不错,始终能保持凡人安定自若的神态,可心里不知早臭骂跟屁虫一样的慕容荃多少万次了。
鬼始终是怕光的,难怪吊死鬼会找个人附在他身上,好在白天逃窜。然而幸运的是着急的慕容荃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点。
慕容荃随着这气味一路跟到成都,一个人更多,更繁华的城市,然而也意味着,要找到沈凝嫣的消息是难上加难。
这天阳光明媚,这天风和日丽,街上是满满却又有着秩序的人群。慕容荃仔细地留意拥挤人群中吊死鬼越来越淡的气味,他很怕,很怕吊死鬼的阴气完完全全被人的阳气冲淡!
正当慕容荃迷失在人海之中时,他突然看到,两个小偷,配合着去掏一个老人家的腰间。他原本不想多事,可他们偷出来的那样东西又不得不让他去多事。
那闪着绿光的正是他一直追寻的碧玉葫芦!
碧玉葫芦里眉头紧锁的沈凝嫣也在这时看见了那双尖锐,而又熟悉的眼睛。她兴奋地狂叫着,尽管,她知道他听不见,但她知道他已发现了她,不,是囚禁她的那个葫芦。
没等小偷得手,那老汉警觉地转身,伸手一抓一扭,那葫芦又回到他手中。正当他得意的向那小偷笑时,他也突然发现了一个人在对着他安静的笑。
老汉当然不认得这个笑容,但他体内的吊死鬼却又怎么忘得掉这个笑容呢?这个让他们全城的鬼都胆战心惊的笑容如今美美地,安静地,悄悄地在他身旁绽放开来。
跑,除了跑还能做什么,于是那老汉在吊死鬼的控制下,磕磕碰碰的撞开人群,奔向那曲折的小巷。老汉身后的谩骂声还没落,慕容荃身影一晃,已紧紧跟了上去。
若是逃往人更多的地方,慕容荃定也没有把握能追上老汉,可那吊死鬼情急之下想也不想,选的居然是旁边的那条小巷。暗暗高兴的不应该是以为已经逃脱了的吊死鬼,而是身后飘忽不定的慕容荃。
正当老汉在墙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时,老汉看到了那个鬼魅般的影子,也同样看到了反射着阳光的刀锋。老汉看到了,吊死鬼自然也看到了。慕容荃的刀慢慢,慢慢向他伸过来,架在他脖子之上。
吊死鬼能感觉到,那刀锋,是冰冷的,与他暖暖的笑容截然不同。
葫芦里的沈凝嫣尖叫了起来,压抑不了的兴奋转换为尖锐的声音,虽然只是在这葫芦里回荡,但她很清楚,自己很快就要逃离这个一个人的囚笼。
吊死鬼已经将手中的葫芦慢慢向慕容荃递去,他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况且,命,的确比一个承诺重要,何况还是对一个已经死去了两次的月魂的承诺。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剑隔开了慕容荃的刀锋。
剑是名剑,狭长锋利的剑身,镶着宝石美玉的剑柄,整把剑透出一种灵巧华贵的风骨,它身上金灿灿的光芒不会削减一丝它的锋利,更不会令人觉得它是玩物。
持剑的人更是不俗。她一身锦绣宫装,身段通过这套服饰显得更为迷人与妩媚。她头戴一朵牡丹,含苞待放的牡丹下是那个含苞待放的笑容,如清泉般干净的眼睛流露出如清泉般干净清澈的眼波。没有一块美玉能为她增添颜色,亦没有一样装饰能让她黯淡消沉。她薄薄的红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吊死鬼竟一时愣在那里忘记了逃跑。他不是看傻了有人将一朵牡丹戴在头上,牡丹是大唐的国花,只有身份显赫之人才能将它佩戴。他不单是在感慨这女子的美,他同时也深深的感到自己与她的落差,他甚至恨不得就把脖子往慕容荃刀口上一抹,重新投胎算了,她的容貌完全是用来让周围的一切变得糟粕,落寞,与丑陋!
就连慕容荃也都多在她身上停了两眼。
葫芦里的沈凝嫣也都忍不住赞叹,人间居然会有如此的容颜,这样美丽的容颜原本就只应该出现在神,或者妖,或者魔的身上。
“祭天大典是何等庄严的事,你不去好好祈祷风调雨顺,反而在这伤人,是不是藐视我大唐的王法?”女子的口吻中透出压抑不住的骄傲。
慕容荃不去理会,伸手去拾老汉手中的碧玉葫芦。谁知一只手更快,抢在慕容荃之前拿起了碧玉葫芦。
那女子将碧玉葫芦在手中翻看,口中还喃喃道:“不错的宝物,不错的宝物,皇兄应该也会喜欢的,不如就拿回去送给皇兄好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她只顾爱不释手地玩转那手中的葫芦,竟一时忘了还有慕容荃与老汉在场。
“谁批准你能将我的东西带走?”慕容荃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并不因为她是女子而减少他身体里透出的杀气。
“柳儿,看他需要多少银子,你加倍打发他走便是。”那女子对身边一只站立不动的侍女说道,可终究依旧头也没有回,甚至她都不会关心这样东西别人是否同意卖。
“钱就可以买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慕容荃身影鬼魅般地跳动,转眼间他已拦在那女子前面,他大声喝道,“我不买,多少钱都不买!”
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男子,竟不相信世上还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愿。
两人正僵持间,身后传来一阵阵叫喊声。
这几人不约而同的向后看去,只见之前的街道上,是盲目逃窜的人群,恐惧是他们脸上一致的神色,他们喊叫着,拉扯着,不顾一切地向能逃的地方奔跑。
祭天大典是天子为求风调雨顺,为求平息战乱了亲临现场的祭祀活动,周围的侍卫不可谓不多,参加的民众不可谓不虔诚,可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如此惊慌失措?就连天子周围的御林军也都没有能处理好慌乱的场面?那女子思索了一会,将葫芦放至腰间的锦袋中,持剑跃到那街道边上。
慕容荃如何肯罢手?他定要与这蛮不讲理的女人理论一番,于是也已紧紧跟了上去。
一个人持剑慢慢走向祭祀用的专有的高台,尽管高台之畔有着众多的御林军,尽管更多的御林军向这个方向继续涌来,他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他脸上仅有两条深深的刀疤。这人慕容荃不会不认得,这便是他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寻的仇人——魔影!
魔影根本就没有出手,动手的都是围在他周围的几个影子,这写影子都手持兵刃,挡在他之前的侍卫或者是跑过他身边的百姓,无一生还。{Www。Shouda8.Com 首发 手.打/吧}
魔影放肆的笑着,他的笑声在漫天的血花中更加尖锐刺耳。
一把剑,一个人在这时出现了,剑是幻灵,人是司马健,慕容荃当然也认得。
就算目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慕容荃也依旧没有出手,因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这女子,毕竟碧玉葫芦在这女子手里,他所在乎的东西也在这女子手里。
慕容荃刚想再次要求那女子归还碧玉葫芦的时候,那女子已经跃到那高台之上,她持剑立在身穿龙袍的男子前,并细细观察台下的情况,穿龙袍的男子慌张的神色总算有所平静,但脸上的威严不曾减少。
穿龙袍的,当然就是当今的天子,慕容荃虽第一次见他,但亦被他的天威所打动。
就在大家认为局势都不会出现什么严重变化的时候,高台之上那个站在肃宗之后的祭师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朝身前毫无防备的肃宗刺了过去。
这时,躲在暗处的女娲虽看到了这一状况,却也鞭长莫及,毕竟她虽与司马健暗暗保护肃宗,却料不到敌人有此一招!
风过,那祭师只觉得手臂一凉,只见他紧握匕首的那只手已在地上了,他面色惨白,向后退了数步,失足跌落高台。
头戴牡丹的女子向肃宗身后偷偷瞄了一眼,见持有匕首的臂上还缠有祭服的衣袖,而慕容荃的刀锋上有留有红色的血迹。她便明白了**分,却也不去说破,心里虽暗暗赞叹慕容荃的侠义心肠却装着没看见,依旧谨慎地盯着高台前乱哄哄的场面。
“还我碧玉葫芦。”慕容荃冷冷道。
“你算是在求我吗?况且这葫芦说不定也不是你的,而是那老汉的。”她眨着大眼睛眼微笑着看身边越发着急的男子。她理直气壮,倒像是人家欠她东西而不是自己欠人家东西。
慕容荃实在拿这眼前的女子没有办法,她是女流之辈又不好动粗,况且又得留意高台下的魔影,免得他跑了。若是向魔影出手,又怕这女子带着碧玉葫芦溜了,若是守在这女子身边等她乖乖交出碧玉葫芦又怕错失了与魔影交手的机会。大千世界,况且又是乱世,要寻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若是给魔影逃走,又如何寻报仇机会?若是碧玉葫芦被带走,寻沈凝嫣的机会更是渺茫,慕容荃犹豫着,不说话。
慕容荃犹豫的目光当然逃不过那女子精明的大眼睛,她早看得出慕容荃不让碧玉葫芦离开自己的视线,亦始终用怨毒的目光紧紧盯着高台下的操纵影子的神秘人。“若你能帮我拦住那个操纵影子的人,我便把葫芦还你。”女子试探性地问了出来。
“求之不得!但,我又怎么能相信你?”慕容荃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葫芦里装的可是沈凝嫣。
这一句话简简单单便把慕容荃与那人的关系试了出来,那女子心里暗笑,可嘴上依旧很平静的说道:“当然,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其实她心里像开了花一样灿烂,就连她也不得不佩服自己会想出这么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一,可以借他人之手平息这混乱,二,葫芦在自己手中,送不送人是由她说的算,况且,她又不是君子,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连肃宗都让她三分的小女子。
见眼前女子豪爽地答应,慕容荃便奋不顾身从高台上跃了出去。
“魔影,看刀!”慕容荃狂吼着,手中战刀势大力沉,内力从他体内狂奔而出,汇成一柄巨大的风刃,从魔影的头顶直劈下去。
魔影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有能认得出自己,便目光微微向司马健身后一瞟,只见一柄巨大风刃不留余地地劈向自己。魔影狼狈地退开,风刃擦着他的左肩落了下去,地面顿时崩裂,沙石四溅!
原本司马健正与魔影斗得难分难解且渐处劣势,谁知这一刀竟逼退了魔影,司马健不由得也向后看去。“慕容兄弟!”司马健大声叫道,惊喜中还压抑不住心底的兴奋!自从灵山一别,他再无慕容荃与沈凝嫣的消息,如今再见,喜悦之情总是少不了的。
慕容荃也点头示意,同时也挥刀向前抢攻,刀光绚烂夺目,魔影连退十五步。“司马兄,这人是我的!莫要插手!”慕容荃话音未落,人影已在魔影跟前。
司马健点头,环视四周,观察局势。
那女子也暗暗赞叹:好在刚才没和这人硬来,仅看刚才那一刀,不知足矣让多少武林豪杰闻风丧胆。
在一旁观战的女娲也暗暗称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此子多日不见武功精进如此,又能站在我们这一边,也许,天子之劫,亦是可以度过的。”
正当大伙都在留意着眼前慕容荃与魔影只见得争斗时,两股浓烈的杀气,袭向肃宗!
这两人一男一女,一左一右,男的一脸虬须,身壮如虎,女的清秀纤瘦,两人各执一把剑从两个不同的方位袭来。
女娲正欲出手,谁知一个身影早已出现在肃宗旁边,此人一身道袍,白色头发,虽是道士,却英气逼人,他的出现也让肃宗喜上眉梢,肃宗当然忘不了,那个从刑天手中将他救出的道兄。
只见夏侯嘉左手一卷一带,右手浮沉一晃一引,这两人的剑气顿时撞在一起,一声巨响,两人被对方的剑气震开几丈且虎口发麻。
这两人看着站在肃宗身边的夏侯嘉,不禁脸色铁青,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便是当初硬闯军营的道士,也没有想到他能从那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中再活着出来。
猜也不用猜,这两人就是欧阳文瀚与长孙玉儿。
原来夏侯嘉一直躲在暗处观察他们,如今他们既已对肃宗下手,他当然不能再有所保留,自然要为大唐出一份力。
欧阳文瀚与长孙玉儿相视点头,再次拔剑朝高台攻了过去,女娲也不再躲藏,舞着白蛇鞭,加入了战局。
夏侯嘉功力今非昔比,加上女娲,再有司马健赶来助阵,欧阳文瀚与长孙玉儿立刻处于颓势,尤其是长孙玉儿,司马健寒冷刺骨而又刁钻的剑气让她一退再退。
欧阳文瀚虽也节节败退,但女娲与夏侯嘉联手之下也讨不得半点便宜,只见欧阳文瀚时而巨剑横劈,时而随手将周围的石狮子举起砸向两人,两人功力虽高,却也难近身半步!
“你是巨灵神转世?”女娲惊愕的叫着,侧开身子躲过欧阳文瀚的一剑。
“不光有巨灵转世,还有傲世三魔!”一个声音从身畔传来,女娲循声看去,只见一人微笑着漫步而来,这人笑容亲切,手持宝剑,身后背着一个包裹。
夏侯嘉一言便认出这时诡计多端的安庆恩,他知道这人不好对付,如今又搬出傲世三魔这个名头,不知又打什么鬼主意。
原来他正欲将刑天的头颅送回林中,但此时又接着他亲兄弟安庆绪要刺杀肃宗刻不容缓的命令,他只能先缓了缓归还一事,先投入战局,毕竟,寻找那被众神隐去的山林,总是有难度的,也总是需要时间的。
傲世三魔是魔类的几个宗师般的人物,就连夏侯嘉也只是在他师父那听过这三魔的名号“狮魔”“龟魔”与“麒麟魔”。安庆恩只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凡人,任他本事再高,也请不来早在武林间消失了几十年的人物!
然而夏侯嘉错了,在他正要向安庆恩出手之时,黑云压城,狂风骤起,三团黑气落在了高台之前,煞气逼人。
女娲当然也听过傲世三魔的名头,如今形势不对,她立马奔至肃宗旁边,拉起肃宗就往皇城的方向跑,毕竟皇城是被她施过法的,她还因为施了那个阻拦妖魔的法术整整虚脱了三天三夜。
待到黑气渐渐散去,夏侯嘉才看得清,那三人的模样,一人散乱着头发,梳理得整齐却又浓密的胡须,仅穿一件马褂,双手上都戴着铁做的护腕,护腕下是锋利的钢爪,钢爪长,但配起他那粗壮的身形便觉得十分小巧。这人看来就是狮魔了。
另一人**着上半身,他的肌肉精瘦,却诡异地泛着淡淡的绿光,八字胡在他消瘦的脸上让人觉得有些滑稽,奇怪的就是他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龟壳,他手持一根木杖,愣愣的站在高台之前,不像是来闹事的,倒更像是看热闹的糟老头。
另一人是一个女子,黑衣黑裙,肤色白皙,不带武器,不露笑容,眼神只有在接触夏侯嘉时才微微的泛起一波旁人难以察觉的涟漪。
夏侯嘉当然认出了这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容颜,他没有说什么,他既然早就知道了她是魔也就早就料到了这般的结局,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样的事就发生在他那么期待的重逢之上。
女娲才将肃宗拉下高台,正欲逃往皇城方向,谁知肃宗看到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孩童。
孩童似乎在混乱时被践踏过,他衣服上还有着一些鞋印。
谁能忍心对跌倒在地的孩童置之不理?只要人心还是肉做的,都不会。肃宗当然不忍见到如此情景,尽管在逃难途中他也想去将那孩童扶起来。
哪知这孩童的身体早已冰冷,在肃宗将他拉起的一瞬间,他身下竟放着精致的盒子,盒子在孩童身体被翻开的刹那间雨点般暴射出数根银针!
女娲手起鞭落,仅听见一阵细细密密的撞击声,那些银针已全被震飞出去。
肃宗汗如雨下,惊魂未定之际又被女娲拉着跑了出去。
一群御林军迎了上来!他们围在肃宗与女娲周围,保着肃宗渐渐退去!一名为首的侍卫跪在地上,“末将救驾来迟,忘皇上恕罪!”
肃宗无力的摇头,挥手示意其退下。
见到亲信前来,肃宗紧张的心情自然有所缓解,哪料,那跪地说话的侍卫竟从怀里掏出一柄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肃宗!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人之计策,如此阴毒,如此慎密!堪称死局!
只见女娲从容应对,她长鞭一震,震开周围的御林军,然后左手一指,指尖透出的真气立即刺破那行刺侍卫的咽喉。
女娲施展身法,又一次拉着肃宗逃离险境。
就在这时,一条白龙从天而降,拦住了他两的去路。那白龙在落地时幻化为人形,这人身穿白色的衣裳,额角上还有着龙的麟角,周围还徘徊着白色的雾气!
“天海龙王没想到也会同傲世三魔站在一边!”女娲冷冷道,语气中不乏讥讽之意。
有人说,天空就像一片更宽阔的海洋,那云朵就是浪尖上各式各样的浪花,而这片海洋里也存在着龙王,只是他非神非魔,游走在天际,翱翔在云间,这便是天海龙王。
“本王做事只管自己的喜好,不在乎是非对错,女娲你又何必多管闲事?”天海龙王道。
似乎这天海龙王也不好惹,女娲虽面不改色,却也慢慢拉着肃宗后退。
慕容荃与魔影正斗得难解难分,慕容荃刀招奇快无比,魔影剑法主守,影子主攻,两人战了百来回合难分高下,尽管慕容荃的刀招完全包围着魔影,魔影的影子围着慕容荃乱刺,可两人都只是受些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慕容荃越战越勇,魔影知道久战之下他必不是慕容荃的对手,他感觉慕容荃体内的真气竟似泉水般源源不绝。慕容荃就像是一个被怒气和仇恨冲昏头脑的野兽,不知疲惫的狂攻着。
魔影终于不吝惜他许久未用的杀招,他不退反进,剑指长空,口中咒语默念,突然间所有人的影子都从地上跳了出来,向着慕容荃,不留缝隙地带着难以估计的冲击力冲了过去。
慕容荃笑了,他的刀法突然变得忽快忽慢,他使出了从月魂那悟出的新招“月下凤舞”。魔影的那些影子一下子慢了下来,慢到接近静止的速度,而一只只白凤轻舞着飞向不能动弹的魔影。
胜利的喜悦微微在慕容荃脸上绽放了,睢阳城的将士,也许都会记得这一天吧。
谁知魔影倒不好对付,他心里转念一变,他招出的是那些刀光化成的白凤的影子,那些影子就像慕容荃自己的刀招一样,忽快忽慢的向慕容荃劈去!
慕容荃没有料到他有这招,虽及时反应过来,却也吃下了自己不少刀招。魔影更是叫苦不迭,他撑起身受重伤的身体逃到远处的屋檐之上,他不打算再战,毕竟有傲视三魔和天海龙王在,他出不出手结果都是一样,若是这几人都魔影把握能要的了肃宗的命,他出手也是徒劳。
慕容荃到这时才发觉,那屋檐之上站着个人,这人是个独眼,静静的看着这边的战局。慕容荃自然不会不认得,那就是当初率兵围困睢阳的伊子琦!他手一挥,数十个黑衣人又加入了战局!
一剑飞来,寒气如冬!
剑光划破了黑衣人身上所有的黑暗,释放出一道道鲜红,冰冷而又凄艳的鲜红。
司马健剑气如网,挡下了黑衣人的攻势,亦将独眼的伊子琦,逼退了数十步。
慕容荃尚未回气之时定是攻击慕容荃的上好时机,安庆恩虽不认识慕容荃,但见他阻挠魔影的攻势,而且功夫又不俗,若是下今后恐成为难缠的对手,于是抢尽先机,他挥舞着宝剑刺向毫无防备的慕容荃。
剑如惊虹,慕容荃怎么也不会料到那头戴牡丹的女子竟一剑将安庆恩势在必得的一剑挡了开去,这时慕容荃正好也回过气来,向安庆恩连砍数刀,安庆恩不敢力敌,逃了开去,也落在魔影与那独眼龙伊子琦站的那屋檐上。
“你欠我一个人情哦”女子眯着眼像慕容荃笑道。
慕容荃哭笑不得,为了避免体内伤势恶化,他就地打坐运功疗伤,他一面控制体内游走的真气,一面留心观察屋檐上那几人以及整个战场上厮杀的人们。运功聊生者原本最忌旁人打扰,这慕容荃倒好,也不怕魔影杀来个回马枪,也不怕周围的厮杀波及。
魔影也魔影趁着这时候想慕容荃杀过去,毕竟,他也害怕这是慕容荃诱他上钩的局,再者,他受的伤并不轻于慕容荃,只是碍于颜面,不好就地运功疗伤。
自傲世三魔与天海龙王的出现,女娲等人的战况急转直下。女娲拉着肃宗与天海龙王且退且战,夏侯嘉未敢与三魔动手,两边相持着,静立不动,司马健纵然剑法高绝,虽然清理掉了一些黑衣人,但也难敌欧阳文瀚与长孙玉儿的联手。
司马健才用寒冷锋利的剑气逼退长孙玉儿,可欧阳文瀚的抢攻又令司马健优势顿失。虽然欧阳文瀚与长孙玉儿一时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可旁人也不难看出司马健处于下风。
这时,狮魔开口了:“琪琳,麒麟魔那老妖唤你来不是来这干站着的,我与龟魔去取了肃宗小命,这白头小子交给你了。”话毕,狮魔与龟魔一起运起轻功,从夏侯嘉头上跃了过去。
原来,麒麟魔没有来,之前夏侯嘉还以为琪琳就是麒麟魔,纵然琪琳不是麒麟魔,但他们的关系也不一般,否则,狮魔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一跃他们早已拿捏好了距离和位置,谁知夏侯嘉身法更快,又拦在了他两之前。
狮魔对琪琳的沉默有些恼火,回头正想训斥琪琳几句,只见琪琳悠闲地坐在河边的护栏上,若无其事地看着狮魔与龟魔。
“这个人我对付不了,你们要打便自己打,不用扯上我。”琪琳向满眼怒火的狮魔冷冷丢下一句话。
夏侯嘉这时虽全身戒备,可听到琪琳这些话,不免想起两人当初在药店不分敌友的日子,夏侯嘉心里涌起一些情素,这些情素不全是悲伤,当然,也不全是高兴。
狮魔原本听了琪琳的话本就不大高兴,如今看到夏侯嘉毫无畏惧地挡在他两面前更为恼怒。于是他双爪一扑,锋利的钢爪朝夏侯嘉迎了过来。
夏侯嘉巧妙的一避,人已闪到狮魔身后,他一手单掌挥出,直袭丝毫没有准备的龟魔,另一手浮尘一甩,凌厉的内劲破空而出,划过狮魔身后。
琪琳虽是坐在护栏上观战,可心里也是偷偷为夏侯嘉担心的,毕竟,还没有多少人能在狮魔与龟魔的联手下处于不败之势。如今夏侯嘉倒好,短短一招之间已经反守为攻,这让琪琳觉得刚刚对夏侯嘉的担心有些多余。
击向龟魔的那掌夏侯嘉感觉掌力是打在一块厚实的铁盾之上,从浮尘透出的内劲又很快被狮魔的反手一格而卸掉。夏侯嘉迷宗八卦步一施展,立刻与二魔拉开了距离。
狮魔向龟魔瞟了格眼神,然后冲向夏侯嘉,龟魔会意,跃在半空高举木杖向夏侯嘉劈去!
琪琳手心冷汗直出,她看得出,这是二魔不再保留的招式,二魔用尽全力势要将挡在他们之前的人置之死地!
夏侯嘉从容不迫,双手分别向这两个方向轻描淡写地一挥,夏侯嘉身前立刻出现了两个八卦图案挡在二魔之前。
二魔只感觉内力如泥牛入海,深不见底。夏侯嘉这招“海纳百川”是将对手的真气卸到别处,有着移花接玉般的效果。
只见夏侯嘉脚底的地面满是裂纹,并且这裂纹还不断向周围扩大。原来是夏侯嘉将这二魔的内劲完完全全的卸到了地上!
夏侯嘉这招以巧打实让琪琳心里紧憋的一口气松了松。
待到二魔想撤招之际,夏侯嘉果断出手。他跟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印象挥洒出一招之际根本没有想到的招式!这招“群魔乱舞”本是魔类才会施展的绝技,如今却被这年轻道士施展了出来,二魔惊愕之下已无退路,只好硬着头皮凭着直觉将全身真气都向夏侯嘉打去!
黑色的鬼影带着阴森森迫人的寒气在二人四周起舞,龟魔运起他最得意得硬气功抗击着那鬼影锋利的撕绞,同时也将手中木杖向夏侯嘉击去!狮魔已遍身血痕,他忍着刺骨的疼痛也向夏侯嘉送出体内山崩地裂般的内息!
一声巨响!三人的内力在硬拼之下竟平分秋色!夏侯嘉体内在封印里获得的能量并未融会贯通,他功力虽精进不少可也不低两位盖世高手尽全力为保命的一击。
三个人分别像一只离弦的箭,在硬拼之后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被震飞出去。龟魔顺着街道的方向飞出,他坚硬的身躯把石子铺成街道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狮魔忘民宅的方向飞出,他也不知道自己撞坏了多少民宅,可见这一击,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夏侯嘉也不例外,他无力挣扎地往河边护栏这方向飞来,头戴牡丹的女子虽勉强躲开了“飞来”的夏侯嘉,可她腰间包着碧玉葫芦的锦袋却被夏侯嘉的手肘碰落!锦袋与夏侯嘉一起,带着势不可挡的惯性,冲向护栏!
琪琳伸手,想要接住夏侯嘉,但那反震力确实难以阻拦,夏侯嘉撞碎护栏,带着琪琳一起,跌落河里,当然,还有那只锦袋!
慕容荃虽还在疗伤,但他依旧看在眼里,他立刻强行阻止了真气的流动,一股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他不去理会,他奔向那个锦袋掉落的方向,那头戴牡丹的女子也从赶了过来,站在桥上,向桥下看去。
这时,二魔已化作两团黑云飞出城去,去时明显比来时慢了许多,显然是受了重伤!
另一边欧阳文瀚与长孙玉儿联手虽未与司马健分出胜负,但见功力最为卓绝的二魔已经逃去,二人终究不敢恋战,欧阳文瀚一个虚招,便带着长孙玉儿逃出战局!
天海龙王虽然不处劣势,但见占有一个个退出战局,如今战局中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天海龙王心有余悸,又面对越战越勇的女娲,他信心全无,正欲逃走,司马健又堵在街道的另一头。剑气成霜,早已封住了这一边的退路。
空中是女娲挥舞出漫天的鞭影,街道的另一头是司马健嘟嘟逼人的森寒剑气,天海龙王想也不想,化身为白龙飞入河中,随着河道奔出一阵才直飞上云端!
天海龙王将河道里的水牵引在周围,免得在他腾起飞升的一瞬间遭到暗算!这一卷就将整条河里的水全部带走,河里的琪琳与夏侯嘉也被这种牵引力带起,就连河里的鱼虾也都魔影能逃出这种命运,更别说是落在河里的锦袋了!
慕容荃忍着内伤急运轻功,他轻功卓绝但却连天海龙王的龙尾都未沾到,慕容荃只能无奈地看着那白龙在水柱的包围中冲向天际,自己则在半空中下落。慕容荃真恨,恨的是自己为什么学的不是飞天之术,为什么自己的轻功却连那白龙都追不上!
慕容荃落下,无助地看着天空。
这时屋檐上那三个人影已经不在,而众多文武百官也赶到了高台这来接肃宗!女娲直到亲自把肃宗送回皇城才安下心来,她将肃宗送进皇城便急忙返回原地找寻留在那安慰慕容荃的司马健。
慕容荃还在,司马健也还在,头戴牡丹的女子也还在。。。。。。
慕容荃依旧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天空,头戴牡丹的女子依然站在他身旁,没有说什么,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见到女娲回来,慕容荃紧锁的眉头有些松动。
“女娲,又什么方法可以找到天海龙王吗?”慕容荃问道,他黯淡的眸子里唯一的亮光正紧紧盯着女娲看来。
“天海龙王的住所我是知道,只是你们若是要找他,得上天去一趟。”女娲回道。
凡夫俗子,上天入地,谈何容易?慕容荃深深感到人生中许许多多不能强求和做到的不能。他沉默了,他将目光从女娲身上移开,他一向不习惯让那么多人看到自己眼中难以藏匿的情感,好比刺猬不习惯不用密密麻麻的刺来保护自己。
女娲拍拍他的肩膀,将一只羽毛递了过去。这时女娲突然看到那双满被绝望占据的眼睛。
“这是灵羽,是上古的稀世珍宝,我将它送给你,报答昔日灵山之恩,它可以将你带到你要去的地方,包括你想去的天海龙王的住所。”女娲说道。
“谢。。。。。。多谢。。。。。。”慕容荃说起这两个字来居然就有些生硬,但依然可以听得出他的虔诚。
女娲摇头,“我与司马健还有些要事,这一趟就不能随你一起去了,切忌,事事谨慎,不要误入歧途。”随后女娲将驱动灵羽的方法告诉了慕容荃。
慕容荃正欲念咒离去,谁知一只手紧紧将他的手腕拉住!
慕容荃回头,这人竟是那沉默了许久头戴牡丹的女子。
慕容荃原本以为她要表示歉意之类的,谁知她一开口便是:“我也要上天去玩,你带上我好么?”她居然,居然没有一丝歉意?
慕容荃虽不愿带她去,但也不好明说,只能推脱的说道:“我这一行定然是凶多吉少,我怕连累了你,待有了碧玉葫芦的消息,我再来告诉你便是。”其实慕容荃心里早就暗暗偷笑,若是真的寻回碧玉葫芦,他也不会再想见一个令他头大的女人。
“不怕,我可保护你!”那女子义愤填膺的说道,就连一旁的女娲和司马健都傻了眼,她的回答堪比晴天霹雳!
“慕容兄弟,刚刚一战,你伤势不轻,我建议你还是先做休息,再去寻天海龙王不迟,不然若是动起手来,受伤的一方总是吃亏的。”司马健看出了慕容荃的心思,说出这番话亦是向帮慕容荃脱身,毕竟他两多多少少也有些交情。
慕容荃微笑着点头,然后对那女子说道:“我的确得好好休息,要不我们改日再议上天之事?”慕容荃心里巴不得早点脱身。
“休息?对了,我倒忘了你受了伤,若是休息的话,环境没有哪个地方比得上宫里,我把你带进宫,让他们好好伺候你,直到你伤愈,况且你刚刚出手相助,我皇兄还没有来得及赏赐你,你好歹也要给他个面子,我保证你的伤一好,立马陪你一起去寻那天海龙王要回咱们的宝物,我顺道也陪你一起上天瞧瞧。”女子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慕容荃语气中的推脱之意,于是她将计就计,顺着慕容荃的借口说下去。
女娲和司马健因有要事便匆匆离去,慕容荃虽哭笑不得,也被这女子软硬兼施,连蒙带骗地带了进宫。
慕容荃头一次如此强烈地发觉自己的渺小,他身处在浩瀚的皇城中犹如一粒尘埃般微不足道。那些建筑繁琐而又精致的美丽一瞬间就将蝼蚁一般的人们以及那些连绵不绝的赞叹吞没。光线在这座美轮美奂的建筑的边缘跳跃着,舞蹈着,没有一样珍宝敢与这里的一块石砖或者摆设相媲美,亦没有人能身处于这样的奇迹中不夸赞不陶醉。
直到慕容荃参与肃宗为他举办的晚宴时他才知道这女子叫李若岚,是肃宗最疼的妹妹,而直到晚宴结束慕容荃也没有离开李若岚半步,因为那任性的公主早就差她的侍女用一把锁将两人的手腕紧紧锁住!锁名“天晶”,出自名家之手,所用材质是九天玄铁,纵然是大罗金仙被此锁锁住,若没有钥匙也只能受其所负。钥匙,当然被李若岚藏好了,她是一心急着要去天上玩,怎么会舍得让慕容荃从她身边溜走呢。
晚宴散后,慕容荃随着李若岚来到她的寝宫,寝宫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烛光晃晃,但慕容荃放眼看去觉得这寝宫竟比今天的街道宽出很多,寝室四周陈列着一些慕容荃见也没见过的摆设。
“时候不早了,是不是,先让我休息,明儿再来找你?”慕容荃虽知道她是公主身份,可说起话来也不恭维,感觉倒像相识多年的朋友。
“给你去休息了,也许明儿就只能发出告示全城抓捕你了,你以为我会觉得你会乖乖地带我上去玩?我不信。”李若岚卸下头上那朵牡丹,她的头发散落下来,白皙的肌肤在烛火下显得更为透明。
“再怎么说你也得沐浴更衣吧,你总不会就这么一身臭气的去那么圣洁的地方吧?这么将我锁在身边,你多不方便?”慕容荃拿这个不听劝的女人根本没有办法,只好出言激她。
“不用激我,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你试想看,若少洗一个晚上的澡便可以换得去天上玩一圈,这样小小的损失谁舍不得?”李若岚嘤嘤的笑声传来,她竟一点也不恼,坐在那翡翠装点得梳妆镜前梳起头来。
“难道我今晚要睡在你的寝室里?”慕容荃问道。
“不好么?多少男子都没有这样的福分!”李若岚笑得更甜。
“我今儿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不知廉耻,不懂妇德,霸道专横,丑陋无比的公主呢?”慕容荃将他所能想到的一些比较糟粕的词汇一鼓作气用来形容这个让他苦笑不得的女人。
“骂吧,骂吧,我知道许多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他骂得越是厉害,骂得越糟,这个女子一般就越美,在他心中占的位置就越重要。我若真的那么糟,你早就一刀砍了我的手,独自走了。”李若岚的笑声未曾停过。
“你这自我陶醉的功夫可真是天下一流。”慕容荃不再骂下去了,他发觉不管如何他都不能惹恼这女子,越是骂她她倒越是看得开,他这回就干脆静了下来,看看这女人是否就真有胆把认识没多久的男人留在她的寝室里?
她有条不紊地在那金子做的盆子里洗了脸,然后便躺在那张宽大而柔软的塌上。慕容荃呢?她的侍女给慕容荃准备了一张玉石做的席子,席子就摆在李若岚的塌旁一张柔软的毛毯上,慕容荃就在上边打坐,气息游走,他的内伤已好了七八成。
李若岚竟睡得那么沉,完全忽略了身边这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就像她老早就算好,他不会对她构成什么威胁,所以她竟像在一个人呆着的房里睡着一般安恬,宁静!甚至几次还重重地翻身,然后相连的那把锁几次也重重地扯了慕容荃的手臂。
慕容荃真搞不懂,这个女子到底在想什么,竟能将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拿捏在她的掌心里。
淡淡桂花香,星光近云岸,孤月知夜凉,清光却不暗,相思谁能拦,梦入天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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