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切如常，妈妈对我的缺勤并没有太大的发难。然而在店里坐了大半会，除了替别人暂陪之外，竟一个指名也没有。就算平日里人气不算高，倒也不至于落得个干坐的地步吧。

这不过一日，落差这么大，反观水色，倒是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古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照现在的场面看来，哪里需要三天。扯了个谎准备退到一边图个清净，转身不当心撞上个人，抬眼一瞥是我的常客，白烂小说写手。

“HI。”我同往时一样不冷不热地打招呼，哪料他却视而不见，从我身边擦了去，径直走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过去他总是使劲来讨好我，今天竟然这么冷淡。我诧异地回头，与正好对上水色的回眸，而那写手，也一头扎进了以她为中心的人海。

呵，不愧是前辈。

她脸上涂了浓厚的烟熏妆，虽然极其浓重，倒也适合。一身深紫的高叉长裙，领口的吊带早就凌乱，半露圆滑的香肩，遇上我的注视，不慌不急地抛了个媚眼，努了努红唇。

我读出来了，那是炫耀同蔑视。

此刻她坐在大厅中央耀眼的光芒里，和一群酒客觥筹交错。执着剔透的高脚杯，左依右靠，谈笑间浑身都散发着让人着迷的魅力，让俗人着迷的魅力。冷哼一声，我坐到了无人的吧台，同调酒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哟，这么落魄？”

偏偏此时小希不长眼地上来奚落我，身后带着她一向的跟班梨香。

“啧，你也不好过吧。”至少今晚的业绩她是要失掉第一的名头了，我不介意让她更失落一些。

“嘁。”她竟然没有与我争辩，今晚的稀奇事还真多。只见她同调酒师要了杯血红玛丽，也坐到了我旁边。

“我听说她昨晚跟王老板一起回去的，你们说，她，”她朝水色瞥了瞥，“难道是枕头？”

枕头是我们的行内话，意思是不仅卖笑，还卖身的姑娘。就算是在我们这样的风尘场所，卖身的姑娘仍然会糟白眼。在某种程度上还真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啧啧，梨香你可别乱说。”小希呷一口番茄汁，一面不断瞟向此刻的话题主角，满是艳羡和嫉妒。要知道当初她是时，也没有这样被追捧过。

我还是很好奇，究竟我消失的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此扭转的形式，还真是少见。水色，果然还是有那么两下子。

小希和梨香两个聒噪的女人已经在一边对她评头论足，言语里不乏贬低和藐视。然而越是这样，水色发浪得更加得意，她眯着猫一样的眸子，巧妙地讨好了周围的每一个人，洋洋得意地炫耀。

此时我的立场，虽是被她抢了主顾，却更像是在局外。

隔岸看着她抚首弄姿，哪怕不知道目的何在，也着实是场好戏。毕竟不是每天都有人，这么卖力地表演。我何不好好欣赏这出戏，以免浪费了她的表情？

这一个晚上，主角是水色，配角是club里的一众姑娘和酒客。而我，则是唯一的观众。

工作结束之后，水色主动邀我同行，这着实让我受宠若惊。她神色如常地挽了我，貌似轻松地说着趣闻。

倒是很能装，心里不知该有多忐忑吧。

好在我本来就没什么正事，索性陪她玩玩。

“?，你知道吗？那个李老板最近和老婆吵架了，难怪跑我们那儿跑得那么勤呢。”

“王老板啊，他有口臭，说话的时候难受死了，还要假扮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恶心死人了。”

“哈，你知道么那作家，原来他被女朋友甩过很多次了呢。”

……

一路上她貌似无意地说着这些闲杂琐事，不过是为了表现出她如何令那些男人敞开心门。

“琉璃，他们也同你说这些么？”疑问的语气，脸上却毫不掩饰得意。

我确定了心里的猜测，水色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针对我。她说她不在乎，不过是敷衍我，抑或是自己。

我摇头，满足她的好胜心。毕竟我确实有愧于她。

“哈，果然还是我比较厉害对不对？”她摇晃着我的左臂，“那么你就滚开好了。”五官突然直接就沉了下来，变脸如此迅疾，让我真是自愧不如。

“我离开你会满意么？”停下脚步，我捧起她的面容，“你不想看到我在你的折磨下挣扎的样子么？”

“你要是愿意表演，”她微笑，甜美如同在说着幸福的回忆，“我很荣幸。”

“那么你要向我证明你的资格，让我觉得，你有能力能够看见。嗯？”她的脸在我手里开始变形，狰狞的扭曲，这才适合她真正的内心。

“到时候别怪我，是你自己不滚开的。”她用手支在我两臂之间，强力撑开我挤压她绯红色年轻脸庞的双手。“人家，会让你感受到，我那个时候的感觉哦。不骗你。”

“要拉钩么？小姑娘。”就算加上她做鱼精的年龄，我也比她要老了好几个段数。

她却勾起小指，猖狂地笑起来。

于是在深夜，两个老女人，勾着小指约定伤害对方。这样奇葩的事情，该是有多无聊的人，才能做出来？

大抵，我真是太寂寞了。

“你们在大街上做什么？”男声划破我同她之间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