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贞听见赵吉大叫,才知道自己扔下去的钢钎砸到了他,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得想太多,顺着吱嘎作响的木梯三下两下就下到地洞里。
照明灯也摔坏了,地洞里漆黑一片。
宋子贞摸索到赵吉,摸到他的头上,感觉到手上黏糊糊的,知道是鲜血。在阴森森的地洞里,本来就害怕,再摸到赵吉头上全是鲜血,吓得大哭起来。
赵吉慢慢苏醒过来,听见宋子贞的哭声,再看看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才想起来自己和子贞都在地洞里。他努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才想起来自己被子贞扔下来的钢钎打中了额头。
赵吉说:“你怎么下来了?”
宋子贞说:“你醒了?你没事吧?”
赵吉说:“我没事。”
宋子贞趴在赵吉怀里又哭起来。
赵吉说:“行了,别哭了,我没事。照明灯呢?”
宋子贞说:“不知道,可能是摔坏了吧?”
赵吉说:“你怎么下来的?”
宋子贞说:“我就是顺着这个木梯下来的。”
赵吉说:“赶紧上去,这底下氧气少,时间长了就没命了。”
宋子贞说:“你先上去。”
赵吉说:“我没事的,你先上去。”
宋子贞说:“我跟在你后面。”
赵吉说:“这个木梯不结实,我们两个人一齐上,会踩断的。”
宋子贞说:“那你先上去,再把我提上去。”
赵吉说:“那怎么行?别罗嗦了,叫你先上你就上。”
宋子贞说:“我不敢上。”
赵吉说:“那你是怎么下来的?”
宋子贞说:“下来的时候我没有想这么多。”
没办法,赵吉只好把绳子系在宋子贞腰上,自己先爬出地洞。
宋子贞在下面哼着歌曲。很显然,一个人站在地洞里,她心里非常害怕,哼着歌曲给自己壮胆。
赵吉开始扯动绳子,宋子贞的身体一点一点往上升。
宋子贞的身体虽然不重,可是要从十几米深的洞底提上来,赵吉还真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已经提到一多半,他又不能放手,只好两只手抓住绳子不让绳子往下滑,让自己休息一会儿。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手上非常轻松,差点摔倒在地上,忙喊道:“子贞,你怎么样?”
下面没有回音。
赵吉赶紧把绳子系在腰上,想下到地洞里找子贞,却听见子贞说:“我这不是上来了吗?”
原来是宋子贞发觉绳子不再往上走,知道赵吉没有力气了,就顺着梯子爬上来。
赵吉的头上还流着血。
两个人把小屋门锁上,带着两个孩子一块去医院。
好在是赵吉伤得并不重,上点白药止住血,再包扎一下就行了。
刮了两天两夜的寒风忽然间停止了,太阳紧跟着就出来了,空气中却仍旧充斥着春日的余寒。
两个人开始商量怎么能让地洞里有充足的氧气。
赵吉说:“下面氧气稀薄,得想点办法。否则,根本下不去。”
宋子贞说:“你可以带着氧气下去。”
赵吉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宋子贞说:“可以买个氧气瓶,就是潜水用的那种。”
赵吉说:“不行,那种太沉,太笨。还没等下到洞底,梯子就断了。”
宋子贞说:“医院里有那种氧气袋,象枕头一样,携带很方便。”
赵吉说:“这个办法不错。买个氧气袋,接上胶皮管,一头插在鼻孔里就行了。”
说办就办,他们又去医疗器械商店里买了氧气袋和氧气。
赵吉还不能下去,他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虽然他一再坚持说没事,但是宋子贞仍旧不让他下。
这天,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遥控汽车。
宋子贞说:“琼怎么没有来过电话?”
赵吉说:“来过,你没有听到。”
宋子贞说:“我天天跟你在一起,怎么会听不到?她是不是生你的气了?”
赵吉说:“随她去吧!”
宋子贞说:“我可不想拆散你们这个幸福的家庭。等这件事完结了,你马上回美国去。”
赵吉说:“怎么?现在就赶我回去。我怎么有点卸磨杀驴的感觉?”
宋子贞说:“就算是吧!你该给琼打个电话。”
赵吉说:“好吧!”
他拨响了电话,却没有人接听。他只能留言。
“喂!琼,我是乔治,我在中国很好,孩子也很好,不用担心。我们找到精灵的老窝了,在一间地下室里。我很快就会回美国的。”
宋子贞说:“琼不在家?”
赵吉说:“不在家。”
宋子贞说:“听说美国人在性生活方面很随便的,会不会是……”
赵吉说:“可能是吧!在美国,这很正常。男人两个多月不回家,女人不找性伴侣才不正常呢!”
宋子贞说:“你不吃醋?”
赵吉说:“在那种环境里生活一段时间,也就习惯了。”
宋子贞说:“你不怕得病?”
赵吉说:“一切顺应自然。”
宋子贞说:“再等两天,你的伤口愈合了,就可以下地下室了。这个谜底也就揭晓了,你也可以回美国了。”
赵吉说:“你怕不怕?”
宋子贞说:“怕什么?”
赵吉说:“当然是怕地下室里的精灵。”
宋子贞说:“说不怕是假的。”
赵吉说:“我心里有点怕,还有点兴奋。嗯!你猜那个精灵会是什么样子的。会是一条蛇吗?”
宋子贞说:“我不想猜,越想它越害怕,还不如不想。”
两个人沉默片刻。
宋子贞说:“我没有想到美国的女人也会骂街?”
赵吉说:“你以为美国人的素质都很高吗?其实不然。”
宋子贞说:“美国也是女权之上吗?”
赵吉打趣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在骂街?”
宋子贞用英语说:“因为我也懂一点点英语。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隐瞒的。”
赵吉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我翻译?”
宋子贞说:“我本来打算用英语和她交流的,是你抢先翻译,我也只好顺水推舟了。”
一阵南风,刮得树枝都吐了绿芽,刮得人身上立马就暖和了。大地仿佛顷刻间复苏了,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赵吉再一次下到地洞里。为了防止意外,他背着暖气袋,腰里别着菜刀,手里提着照明灯,还备了一只手电筒在怀里。
钢钎和刀片都在地洞里,很快就找到了。
他试着用刀片和钢钎撬石门,却没有任何效果。那扇石门好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他累得坐在地上,对着电话说:“子贞,门还是打不开。”
宋子贞说:“你看看门周围,有没有什么机关?”
赵吉举起照明灯,打量着周围的墙壁,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再往下面照,赫然发现右边的地上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凑近了去看。每个文字有麻将块大小,奇形怪状的,认不出是哪个朝代的文字。
“子贞,门口右面有一块石碑,在石碑上发现了许多文字。”
宋子贞说:“什么文字?”
赵吉说:“看不懂,是刻上去的。”
宋子贞说:“你先上来。”
赵吉说:“你去买几张纸来,再买一瓶墨水,一个毛刷,记得去装裱店里买。我要把这些字拓下来。”
宋子贞说:“不行,你先上来,下面太危险。”
赵吉说:“没事的。上来下去的太麻烦,快去吧!打车去。我等着你。”
要说拓字,赵吉还略微懂得一点,读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他学过美术专业,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
在拓坏了两张纸之后,他终于掌握了其中的一点技巧。第三张纸成功的拓下来。
待墨迹晾干,用了将近一个钟头时间。赵吉把拓好的几张碑文卷起来,爬出地洞。
宋子贞接过拓下来的碑文,一一展开,皱起眉头,说:“这是哪个朝代的文字?我怎么没有见过?”
赵吉说:“我也没有见过,好像不是中国字。”
宋子贞说:“你去学校问问张教授,看他知道吗?”
赵吉说:“哪个张教授?”
宋子贞说:“就是我们学院教古代汉语的张华清教授。”
赵吉说:“我看着不像是中国字,恐怕他也不知道。”
宋子贞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中国字?说不定是古代少数民族的文字。”
赵吉说:“好吧!死马当活马医。你跟我一起去吧!”
宋子贞说:“行啊!我们什么时候去?”
赵吉说:“现在就去呗!”
两个人带着孩子,费尽周折才找到张华清教授的家。
张华清是一位退休的老教授,非常和蔼。
赵吉把礼品放下,说明来意。
张教授说:“你们先坐下,把碑文拿给我看看。”
赵吉把拓下来的字交给张教授。
张教授戴上老花镜,仔细的端详了半天,才说:“根据我的推断,这应该是古印度文,又称梵文。”
听见张教授的话,宋子贞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赵吉关切地看了她一眼,子贞冲他使了一个眼色。赵吉明白,子贞是叫他认真听张教授说话。
赵吉问道:“张教授,您知道这些梵文是什么意思吗?”
张教授摇摇头,说:“我们水城的大学没有开设梵文这门课,就连省城的大学也没有开设这门课。据我所知,在水城没有人能够翻译。”
赵吉又问:“那要到哪里才能找到懂梵文的教授哪?”
张教授说:“当然,如果去印度,肯定能够翻译出来。只不过要看这些文字的重要性了,如果非常重要,跑一趟也是值得的。”
赵吉说:“去印度?”
张教授说:“对,去印度。”
赵吉说:“北京外国语学院应该有这个专业吧?”
张教授猛然醒悟,说:“你去北京。对了,就去北京。北大的季教授就是修习梵文的专家。你们去找他,肯定没问题。”
赵吉说:“季教授叫什么名字?”
张教授说:“他叫季宝贤,我们是高中同学。一提我,他就知道了。”
赵吉说:“季教授是水城人?”
张教授说:“没错,他是地地道道的水城人。”
赵吉说:“谢谢您,张教授!您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张教授说:“不客气。你们把东西带回去,年轻人不能学这些坏习气。”
赵吉说:“不能白麻烦您。没有别的,一点儿心意。”
张教授说:“我这人最讨厌送礼。不过,东西我收下了。走你们的,赶快去办你们的事。”
从张教授家里出来,赵吉就和宋子贞盘算着去北京的事。
他们从网上了解到,季教授是一位名教授,身体不好,近两年来一直在一家疗养院治疗。
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立刻赶往那家疗养院。
从水城去北京很方便,京九铁路就从水城经过。十年前,赵吉就是从这条铁路去广东流浪的。只是,时过境迁,火车站早已经不是旧式的模样。这次出行的方向也和十年前相反。
宋子贞抱着迈瑟琳,赵吉领着小安走进候车室。
看到这个候车室,赵吉又是一阵心酸。当年,自己就是从这里坐上火车去东莞的。
火车还没有到,他们坐在椅子上休息。
小安喊道:“叔叔,你快看,那个老奶奶在哪里。”
赵吉顺着小安的手望过去,正好看见房东老太太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向候车室内张望。
赵吉说:“子贞,你看好孩子,我去抓住她。”
没等子贞答应,赵吉就跑出了候车室。等他从售票口大门绕出去,候车室的窗外已经没有人了。
奇怪!一个老太太能跑这么快?赵吉在心里骂道。
不好!他心里叫道,会不会是老太太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赶紧回到候车室,宋子贞正抱着迈瑟琳东张西望。
赵吉没有看到小安,问道:“子贞,小安呢?”
宋子贞说:“跟着你一块儿跑出去了。”
赵吉说:“糟糕!”
忽听一个声音道:“叔叔,我在这里呢!”
小安从赵吉身后跑过来。
小安说:“叔叔,那个老奶奶去厕所了。”
赵吉说:“你看清了吗?”
小安点点头,说:“看清了,没错。”
赵吉嘱咐他说:“小安,你在这里保护妈妈。叔叔一会儿就回来。”
他跑到厕所旁边,大声喊道:“有人吗?顾姨,你在里面吗?”
连喊了两声,也没有动静。
赵吉径直走进去。他把厕所的小门挨个打开,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忽然,他的目光凝固了,在最后一个小门后面,放着一件黑色的棉袄。
这件棉袄正是房东老太太的,赵吉认得。
他四下里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老太太的影子。
他把棉袄仍在地上,想往外走,正好碰见一个边走边解裤子的年轻妇女。
年轻妇女大叫道:“你想干什么?”
赵吉说:“找人?”
年轻妇女骂道:“神经病!”
赵吉没有理会她,快步走出女厕所,又跑到男厕所洗手。
赵吉对宋子贞说:“她又跑掉了,只留下一件黑棉袄。”
宋子贞说:“不怕,等我们把碑文翻译出来,就有办法了。”
长这么大,赵吉还是第一次来北京。他对北京的第一印象就是包罗万象。北京有各种各样的人,四大洲的外国人,还有祖国各地的人。北京又有各种各样的车,高档的、低档的、进口的、国产的。北京还有着各式各样的建筑,欧式的、美式的、古典的、现代的。
可是,他却没有心情去欣赏,他必须抓紧时间办正事。
来到小汤山医院,他们就被拒之门外。
季教授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到的。
赵吉说:“麻烦你通告一下,有个张华清教授托我们来看看季老,还有一件季老非常想要的东西带给他。”
“张教授,哪里的?”
赵吉说:“水城的。”
“你们也是水城的?”
赵吉说:“对,我们是张教授的学生。张教授嘱咐我们一定要亲手把这个东西交给季教授。”
“什么东西?”
赵吉说:“一张从石碑上拓下来古梵文。”
“拿来我看看。”
赵吉说:“不行,张教授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季教授。”
那人说:“你跟我来吧!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赵吉回头对宋子贞说:“你在门外等我。”
赵吉已经进去很久了,还没有出来。
宋子贞有点坐不住了,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突然,他看见赵吉走出了。赵吉的表情很怪异,他走到大厅中央,却又对着季老的门口扑通一声磕了一个响头。
宋子贞从来没见过赵吉这么怪异,忙问道:“赵吉,怎么啦?”
赵吉说:“季老走了。”
宋子贞又问道:“走了?什么意思?”
赵吉说:“季老死了。他这几天病重,本来不能思考问题的。”
宋子贞说:“怎么会是这样?”
赵吉说:“为了翻译这段碑文,季老耗尽了精力。”
宋子贞说:“碑文翻译出来了?”
赵吉说:“翻译出来了。翻译完这篇碑文,季老就把家人都召集进去。不一会儿就走了。”
宋子贞拉着两个孩子一块儿跪下,对着季老的房门磕了三个头。
出了小汤山疗养院,宋子贞说:“我们去长城吧?”
赵吉说:“去长城干什么?”
宋子贞说:“你不是一直想去长城吗?”
赵吉这才想起,上学的时候他有三个非常想去的地方,第一个就是长城,第二个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第三个是桂林。
宋子贞不说,他都忘记了。
赵吉说:“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去长城有的是机会。等把那个精灵除掉了,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宋子贞说:“那段碑文是什么意思?”
赵吉说:“等回到旅馆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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