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跌跌撞撞地跑到揽月阁侧门，拼命拍门。护院开门看见是她，立刻一脸诧异：“你怎么跑出去的？”

沈秋哪里有心思去看他，去答他，自己只立刻找到张之言！找到他去救小红，去救于波！她一把推开护院，往书房奔去。直直冲进房内，拉住张之言的胳膊，顾不上说话就把他往屋外拽。

张之言不明所以，甩开她的手，轻喝道：“你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干什么！”

沈秋又拽着他往屋外走，喊道：“出事了！出事了！”

张之言看她脸色苍白，神色惶恐，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秋仓惶地看着他，自己的心很空，哆嗦着嘴唇说道：“蒙古人……上次那几个蒙古人抓住小红他们……街上……面摊子那里……他们打于波……”

张之言立刻明白过来，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叫上几个护院出了揽月阁。

一行人跑到面摊子前面，却没看见小红，也没有看见于波。

张之言冲到老板前面，问道：“刚才打架的人呢？”

那面摊子老板惊魂未定地指着地上说道：“拖走了。打得真惨。”

沈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有一滩暗红的血迹。她突然脚下发软，赶忙伸手拉住身旁护院的衣袖，这才稳住了身子。她听到自己的牙齿在相互撞击，颤着声音问张之言：“我……现在怎么办？”

张之言脸色阴沉，定定地看着那滩血迹，少顷之后哑着声音问那老板道：“他们往哪里走了？”

面摊子老板指了指对面的巷子。

张之言道了一声谢，对护院们说道：“去那条巷子里找。”接着拉了一把木若呆鸡的沈秋，“你跟我一起。”

众人便跑进巷子。

巷子里静悄悄的，不远处有几只老鼠聚在一起舔着地面上的斑斑血迹。听到动静，顿时一哄而散。

沈秋每往前迈一步便觉得心往下沉一分。她的脚很软，快要走不动了。几乎就是被张之言拽着往前走。

他们走完整条巷子，也没有找到于波或小红或任何人。循着血迹，他们走出巷子到了河边。

张之言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血迹在河边断了。可是人还没找到。

沈秋目光呆滞地盯着草地上，那里有一溜断断续续的血迹，末端隐进了流动的河水之中。

如果血是于波的，他人呢？

人到哪里去了？

小红呢？

小红又在哪里？

张之言的神色突然哀伤起来，嗓子嘶哑地说道：“你们分头去找。”

沈秋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穿透了自己的心。他说得很无力，他的语气是自己从未听过的无力。她心里又慌又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微波粼粼的河面发呆。

沈秋不仅牙齿打颤，连身体也在发抖。她忍不住抱紧了双臂，想要稳住心神，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她抖得越发厉害起来。

“找到了！”一个护院跑过来。白着脸在张之言耳边说了几句。张之言的脸立刻就白了。他转头看了沈秋一眼，随即跟着那个护院往前跑去。

沈秋突然听见一声哀鸣。浅水处有一只白鹭正伸长脖子鸣叫着。它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叫声是那么凄凉悲切，可是它的同伴在哪里？

沈秋连爬带滚的站起来，朝张之言追去。

张之言跑得很快，沈秋追得兢兢绊绊。最后他们看见一间破败的土地庙。张之言在门口站住，往里看了一眼，顿时身子一震，连忙伸手扶住门栏。

沈秋冲过去，还没有进门就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里面。

小红在里面。

小红睡在里面。

可是她为什么睁着双眼？

她的裤子呢？

为什么到处都是血？

沈秋看着她惨白的脸，惨白的双腿，还有那惊心刺目的血迹，突然觉得呼吸无力，眼前一片漆黑。

沈秋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唐玉珩。

她怔怔地看着唐玉珩，然后说了一句话：“我错了。”

唐玉珩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一丝笑，只是这时那丝笑一点也不恬淡，看上去竟有说不出的凄苦。她缓缓说道：“不要怪自己。”

沈秋转头看着青麻布罩顶，只觉得心里酸楚难言，明明心里在嚎啕，眼睛却又干又涩，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只是喃喃说道：“小红呢？”

唐玉珩轻声说道：“她睡得很好，以后都不用再受苦了。”

沈秋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很大，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唐玉珩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说完轻轻放开她的手，起身要走。

沈秋急忙撑起身子，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于波呢？找到他了吗？我们是不是找到他了？”

唐玉珩凄楚地笑了一下，抽出自己的手，说道：“你好好休息，其他的都别管了。我们会继续找的。”说完转身离去。

沈秋感到自己那最后一丝希望就要彻底破灭了。继续找？如果于波没事，他早就自己回来了，根本不用找！她赶忙下床，却脚下无力，一骨碌滚下了床。

唐玉珩听到声响，回身一看，连忙伸手扶她。沈秋拽着她的手，轻轻地问，轻得自己都快要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于波是不是出事了？我们是不是已经找到他了？你告诉我！唐老板，你告诉我！”

唐玉珩叹了口气，扶她回床上坐好，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不要想这么多。我们确实还没有找到于波。”

沈秋不相信，又问道：“三公子呢？他在哪里？我要去问他！”

“三公子带着人在找。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唐玉珩说完这句起身走到门口，轻轻掩上门。

沈秋怔愣地听着门外响起一阵金属撞击声。对，他们早就该把自己锁起来，早点锁起来，小红和于波就会好好呆在院子里。什么事都没有。

张之言还在找于波。

找什么？

找人还是找尸－体？

沈秋的心一阵一阵刺痛。没事的，她还是愿意相信于波会没事的，希望，仅仅有那么一丝希望也是好的。

那么小红呢？

小红躺在哪里？

她穿好没有？

她会不会冷？

沈秋眼前晃过那两条惨白的腿，立时抽了一口气，然后感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她低头看了看手背，上面有几滴晶莹的水珠。她抬手摸了摸脸颊，湿的，把手指放进嘴里，咸的。她突然很想笑，为自己终于可以哭出来而笑。可是她笑不出来，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般流出。

一切都是自己！

如果没有自己，他们会好好的！

如果没有自己，他们可以坐在后院子里情话绵绵！

如果没有自己，他们还可以在小厨房里卿卿我我！

如果没有自己，一切都会好好的！

如果没有自己……

沈秋一直盯着房门上的雕花，目无焦距，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想着这些如果，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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