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来,颜姑娘!”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忽自草丛中响起,接着一只其大如轮的老龟慢吞吞地爬了过来。
“颜姑娘,欢迎回来!”这下子跳出一只全身雪白的兔子。
“颜姑娘,欢迎回来!”此起彼落的问候声一个接一个从四面八方响起。明剑闻声望去,绵羊、豹子、黑熊、猴子、紫貂、百灵、鸳鸯……甚至还有树精,以及其它叫不出名字的鸟兽。尽管经历了这些天的光怪陆离,明剑还是禁不住大吃一惊。
颜玉微微颔首,对明剑说道:“我去见师父,你先待在这。”
颜玉走后,一班兽畜围着明剑转了起来,以好奇或是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明剑正觉不耐,左侧林木处忽然有人发话:
“咦,小顽猴跑来跟我说,玉儿带了个奇怪的人上山,原来是真的。不过,这小子长得可不像这山上一群精怪,唔,反倒有几分人样,莫不是——好哇,小妮子第一次下山,便找了个夫婿。姬老头前阵子不是以灵符传信让她往那捞什子西洋国去寻宝吗?她倒好,带了个‘活宝’回来,看来啊,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哈哈哈……这下子还不得气死姬老道,啧啧。”
循声望去,竟是一个身材高大,披着土黄色僧衣、圆头圆脑的中年和尚,赤着一双大脚,手掌张开如蒲扇般大,正斜坐在一棵二丈来高的树上,左手捻着一串佛珠,左手却拎着着一个葫芦,边往嘴边倒边啧啧不停叹着“好酒,好酒”。
听其口气,应该是颜玉的师长。想及雷老头提到“那里”时的忌讳,可知昆仑的地位之高以及实力之高深莫测。对于和尚的打趣,也就不以为忤。方在思忖如何答话,才算大方得体,左侧传来了话声,走来一个五短身材,作乞丐打扮的中年汉子,脚踏芒鞋,一身麻衣上下俱缝满补丁,却洗得极为洁净,头上顶着一窝极不相衬的乱发。
“和尚言之有理,我叫花甚是赞同。杨仙姑觅得如意女婿,那几坛埋藏了十八年的女儿红终得重见天日,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不错,不错。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哈哈!”和尚闻言,乐呵呵地笑开了花。
“不过,和尚你说姬兄会因此而生气,那可不见得。你看这小子,骨骼与常人分明迥异,观其气息,紊乱不堪,再感其机,却隐与花草无异。一个未经修炼之人,有这般怪象,和尚你不觉奇怪么?我怀疑……”那作乞丐打扮的汉子边说着边往明剑走来,涎着一脸不好怀意的笑,看得明剑心里发毛,终于忍不住要撒丫子开跑。
哪想到,那乞丐看上去人在三四丈开外,一伸手却把明剑捉个正着,一条短臂如老鹰抓小鸡般把他攫住,还未挣扎,浑身一软,使不上一点劲,只能任其施为。那麻衣汉子一手提着明剑,另一手在他身上各处掏摸半天,嘴上愈加啧啧称奇。
“和尚,如你所言,这小子还真是个‘活宝’咧!啧啧,看这脉象,似乎是传说中的先天纯阳之体。好,真是太好了!想不到啊,玉丫头下山一趟便挑了个先天纯阳的如意郎君,和她的先天纯阴体质倒是绝配。这下好了,姬兄苦思冥想十几载的烦恼终于得解,我看他呀,比得了任何宝物还要欣慰。”
和尚未等他说完,早已从树上跃了下来,晃眼到了明剑面前,手中葫芦往腰间一缠,迫不及待地双手齐伸,在他身上如法施为,又是好一阵掏摸。
可怜在山下曾被徐济世如法炮制过一番心理阴影尚未抹去的明剑,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轮番在自己身上施为,如获至宝般边摸边笑,毫不顾忌悲愤欲绝的自己。
“哈哈,果然是先天纯阳之体!不过——似乎与纯阳之体有些不同。我虽然与佛有缘,却也知道道家所云:孤阴不长,孤阳不生。玉儿的纯阴之体,是以黄芪夫妇调配的药物调和,再以玄功运转,方能压制至今。你再看这小子,分明还是童贞之身,就说不是雏儿,以他的纯阳之体,早该沸血如腾,爆体而亡了,哪能活到今日?”
“咦,听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几分奇怪。不是先天纯阳,那是什么呢?”麻衣汉子随手挠挠一窝乱发,与和尚寻思起来。
“这位前辈,能先把晚辈放下来吗?”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明剑忙趁机插话,“晚辈倒是从一位高人那里得知自己的体质。”
这话果然有效,二人闻言俱都望着他,麻衣汉子忙把他放下。明剑活动下手脚,一脸庄重地说出答案:“据灵盟的徐济世神医及诸位长老推断,晚辈极可能身具‘无脉之体’。小子也不知是对是错,还请二位前辈指教。”心想对了固然好,错了也可推托给灵盟那帮老头。
“放屁!”哪知二人一听,齐声大骂。麻衣汉子更是骂道:“这些狗屁长老真没长进,想当年和尚你与我,还有道士组建灵盟之时是何等威风。黄芪夫妇行医二百余载,无论何病,药到病除,医术之高深,举世寻不出第三人,尚未以神医自号。灵盟小小一个郎中,连‘无脉之体’与‘纯阳之体’都未能区分,便敢自称神医,当真贻笑大方。未料过去不到两百年,灵盟已沦落至此。实在让人痛心哪!”
“一代新人换旧人,历来潮流如此。好了,叫花,你不是想探个究竟吗?道士我不敢说,黄芪夫妇和姬老头定然知道……”
“无上寿福,二位道兄不知找贫道有何要事?”二人正说间,一个手执拂尘,须眉皆白,头梳道髻,身穿青色道袍,身材清癯的老者缓步走来,慈眉善目,飘然出尘,看去仙风道骨,直如画上神仙。
二人当即告之原委,道人听后,一扬拂尘,手挽胡子,眯着眼,在明剑身上打量片刻,说道:
“无脉之体,经脉天生与常人不同,经脉较常要宽数倍,难辨脉络穴位走向,故称‘无脉’,修炼之时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往往较常人要快上数倍,乃百年一见之体质,然则不经修炼却与常人无异,即便久经年月,体内衍生真气也紊乱不堪,不驱自散。这位小友体内有一股凝练的纯阳之气,敛而不散,自非无脉之体。单论脉象,似乎当是纯阳之体无疑,然而阴阳不能独生,纯阴与纯阳之体虽乃修炼之人梦寐以求的体质,对常人却不啻灾难,不出桃李弱冠之年必因血液沸腾或凝结而夭寿,纵使修炼之人也难化解其灾厄。这位小友并无暗疾,至今安然无恙,当知亦非先天纯阳之体。至于究竟是何体质,书上并无详细记载,贫道所学亦是有限,就不得而知了。”
和尚一听,急了:“我说道士,本以为你有甚高见,也不过与我们一样。”
麻衣汉子连声附和:“就是,就是。你不能每次说话只说一半呀。好不容易玉丫头亲自带回来个如意郎君,若非先天纯阳之体,只怕她……”
道人微笑不语,右手轻拢宽大袍袖,伸出又细又长的五根手指,对明剑说道:“小友,请让贫道一观脉象。”
一句话让明剑大生好感,忙伸出手去。道人观脉之法与一般中医不同,只见他五根手指在明剑手腕处有如弹琴般,沿着小臂轻快地往上跃动,两目精光暴射,不可逼视,接着又在他气海、印堂、太阳、神庭、百会等穴位一一察看。
末后,道人眼中精光倏敛,全身神气骤如衰颓,萎靡不堪。和尚与麻衣汉子见状大惊,忙问:“道士怎么了?”
道人摇手示意无妨,闭目调息片刻,说道:“二位道兄毋须担心,其实这世上还有一种体质,能够袪除玉儿身上病根,且能将纯阴之性彻底化为己用。”
“什么体质?莫非这小子便是那种体质?”二人迫不及待追问。
“那便是上古流传的神脉——‘混沌之脉’,只是有史记载也不过只言片语,无从考究,这位小友是否‘混沌之脉’,也难以得知了。不过,他身具纯阳之性,却不会有错,同样可袪玉儿体内之寒毒。贫道尚有要事,要见姬道兄,二位道兄务要好好招待这位小友。”跟着两道寿眉一挑,意有所指,对明剑道:“呵呵,这百年间,除玉儿外小友乃踏足昆仑第一人,既到昆仑,即与我等有缘,不妨在山上多待一段时日,不必急于下山。贫道有事缠身,改日再行叙礼,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匆匆说完,不等三人追问,已飘然而去。
二人见状,只笑骂:“这老道,又来故作神气!”回顾明剑,和尚突发奇想:“凌叫花,我看他空具异脉,却不懂修炼,更遑论运用体内真元了,何以给玉丫头驱除寒毒?你我在山上左右无事,不如由你我传与他修炼之法,一来为玉丫头袪毒,异日丫头下山行道,有他相伴,互相照应,更无顾虑;二来嘛,姬老头历来自恃道高法强,又收了玉丫头这个得意徒弟,整天摆着一个臭屁脸,我们也教出个好徒弟,好好的气他一气。况且你我多年以来欲寻传人继承衣钵而未得,这下好不容易送来一块未经雕琢的浑金璞玉,正好遂了咱俩心愿。如此一举多得之事,实乃天合之作哪!叫花你看如何?”
“果然如此!和尚之见与我叫花不谋而合,你我平日之言往往相左,今日却屡屡遇合,也算一桩快事。就依你所言行事便罢。”说着转向明剑,一脸和善:“小家伙,我们也不相强,不知你意下如何?”
明剑早已盘算利弊,闻言心中一动,福灵心至,知道机缘难得,马上回答:“弟子明剑,叩见两位师父!”话完给二人恭恭敬敬地分别叩头拜见。
二人坦然受完他的叩礼,方始唤他起来。麻衣汉子说道:“我与你和尚师父,俗名分别叫凌乙与钟广缘,日后以示区别,附上俗姓称呼即可。我两人门下,也无甚清规戒律,只要不奸*淫掳掠,行事不干天和,不遭人神共愤就行。从明日起,我们便传授你修炼之法,须得刻苦用心,不负为师期望,于愿已足。”
“弟子谨记于心。”
和尚一指明剑身上衣物:“叫花,日落已至,该把他带到杨仙姑那安顿下来,让仙姑给他换身行头方可。”
夕阳西下,把天边大片云霞染红了脸颊。颠沛流离的日子似乎也该告一段落,只是以为拜得仙师的明剑此时却不知道,刚脱离尤物妖女诱惑的噩梦,又陷入两位师父暗无天日、惨无人道的“修炼”之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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