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这么跑了？”

“已经逃避了太多次，那种无力的感觉，那种心碎的感觉…我不要！每一次的逃避，难免带给身边的人伤害。那些关心我的人，因为我内心的怯懦，付出鲜血与生命的代价……”

妹妹……大叔……领袖……熟悉身影交替浮现在维达尔的眼前，他不免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陷入深深的自责。

“放弃，放弃。你的生命尽是虚幻……”

恍惚间，耳边不知从何处传来柔媚如水的女音。娇声轻颤，散发着诡异的吸引力，魅惑之至。犹如传说中的魅魔，极尽诱惑之能事，想要将他拉到堕落放纵的深渊中去。

“不、不…我还活着，我还记得，他们，叫我怎么忘？”虽然女声充满诱惑力，维达尔的定力还是能够抵挡一下的。

“记得又如何？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神秘的女声似乎靠近一些，进一步诱惑着维达尔。

“他们，他们…确是是不在了。”一言命中死穴，维达尔默然无语，暗自神伤。

“他们不在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神秘女声靠的更近了。透过黑暗，维达尔似乎隐约嗅到一股铺面而来的芬芳气息。

“是啊，他们都不在了，我……”维达尔猝然受到女声的质问，如同遭受当头棒喝，短暂地清明。片刻之后，似乎受到神秘女声的诱导，沿着定好的轨迹，一步步坠下黑暗的深渊。意志逐渐消沉下去，眼看就要走向消亡……

“不，我怎么能这么想！”原本快要因神秘女音言语的诱导而消亡的维达尔，在将生命中重要的身影一一滤过眼前的过程中，从浓厚的负面情绪中猛然惊醒。当他想起那个一度指引迷惘的他生命意义的伟岸背影——“奥丁”！大叔触景生情说出的另一句话，让他感同身受，久久不能忘怀：“不要为死去的人悲伤，你只要活下就好——就当是为他们活下去！”

是啊！死者已矣，我又怎么可以为已经死去的人死而自寻死路？

我卑微的生命，正是因为那些死者的牺牲，才得以延续下去。我的生命，不再只属于自己，同样，也是他们生命的延续！也正因为有了延续，生命，才变得不再卑微！

想起天真无邪的妹妹，想起憨厚睿智的大叔，想起可爱可敬的领袖，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来的人：“人类保卫军”中生死与共的战友袍泽，“超级战士”实验所中朝夕相伴的医生护士，殚精竭虑、绞尽脑汁、夜以继日的科研人员……他们为了我，付出了智慧、汗水乃止生命，教我怎么可以轻易放弃？放弃，难道不是对他们的辜负？难道，不是对过去的背叛？难道……

生命，对于每个人而言，只有一次。它是如此的宝贵，以至于我完全没有肆意挥霍的权利。我既然能从凶险恶劣的末日世界活下来了，更要好好地活着，活得更好！

“我，维达尔，在此立誓，永不逃避！”随着维达尔的觉悟后发自内心的誓言，他眼前笼罩环绕着的黑暗，似乎受到誓言的影响，颜色…在逐渐淡去。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是谁！”周围的变化引起维达尔的警觉。随之而来的鼓掌声，更让他迅速捕捉到了。他想要循声追过去，却因为黑暗尚在，辨不得方向；加上现在的他似乎没有形体，也就无从寻觅。“难道，是刚才那个神秘的女声？”维达尔虽是无法辨别，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一个沉稳的女声响起。伴随着这声音，黑暗在一瞬间散去；光明，刹那间照耀整个空间。

维达尔孤零零地呆立在造型古朴的大理石宫殿。环顾四周，那光滑如镜的地面，那巍峨矗立的立柱，以及高旷辽远的穹顶……虽洁净如新，却弥漫着一股历尽千秋万载沉淀下来的古典气息。

“是谁？这里又是哪里？”突破心障的维达尔心中一片坦然，暂时没有可以撼动他坚毅心灵的所在。

“是我。”维达尔循声望去，之间一个身穿雪白的古希腊亚麻布长袍的美艳女子，从空荡荡的宫殿深处缓缓走来。

这个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金发碧眼，杏眼桃腮，肌肤如雪。即使按照维达尔前21世纪顶级宅男的挑剔眼光，也很难从她的身上挑出些微的瑕疵——横看竖看，都是一种名为“御姐”的完美存在。

然而，在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面前，维达尔禁不住冷汗瑟瑟，面色苍白，近乎空白的大脑中仅仅剩下一个念头：“好可怕的女人！”

是的，这个女人，给维达尔带来的恐惧感，远远超过之前的魔狼芬里尔和黑龙“绝望”！面对芬里尔和“绝望”，维达尔尚且有上前一搏的勇气；只是远远看了这个女人一眼，维达尔竟然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从心底拜服。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维达尔。”女人说的云淡风轻，维达尔却战战兢兢，不能言语。

“大人，不知您的名讳？”维达尔痛恨自己此刻的软弱，却不得不提出心中的疑问。他怕，他怕下一秒，自己就失去提问的机会！号称最强“幻想种”的魔龙都不曾带给他这样的感觉，可是这个女人……莫非……维达尔不敢想了。他隐隐猜出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证实一下。若是如此，就是死，他也可以瞑目了。

“你不是猜出来了？”女人风情万种地嫣然一笑，就是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不过，维达尔却无暇，确切地说是无心，欣赏这一幕。

“她能看出我心中所想？”维达尔的脸色更加苍白，苦涩一笑：“维达尔见过盖亚大人。”

“盖亚”？地球意识的化身，盖亚？在公元2012年12月21日，驱动“幻想种”，毁灭人类的盖亚？让妹妹，大叔，领袖一众人，早早离维达尔而去的盖亚？也是迫使维达尔和黑龙Nidhogg倾尽所有，生死对决的盖亚？

“大人？”盖亚停在维达尔身前一米开外，秀眉一挑，似笑非笑，“你不恨我？没有我的授意，幻想种不会出动买那个，覆灭你们第五纪的黑铁人类。”

“恨？”维达尔透过身前盖亚精致秀美的绝色容颜，几乎看到地球末世的浩劫——幻想怪物在都市街道上纵横肆虐，人性为了生存下来自相杀戮的丑恶，幸存者看着尸横遍野哀声叹气……几度欲语还休，终究从唇齿间挤出两个字：“不…恨！”

“为什么不恨？”盖亚睁大一双蔚蓝色的大眼睛，困惑着眨了眨。表情无辜，维达尔却听得到自己筋骨齐鸣的响动——别误会，不是维达尔用上了什么高深武功，只是迫于盖亚有意无意间散发出的神之威势，让他坚逾钢铁的强化骨骼都快要承受不起。

“曾经、曾经恨过，现在……不恨了。”顶着**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维达尔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完。

“是吗？不妨说来听听。”盖亚倒是不以为然。说的轻巧，维达尔受到的压迫可不少！

“随着科技的高速发展，母星上有限的资源近乎枯竭；能代替的新能源还没有诞生。即使没有你派出的‘幻想种’，人类也撑不了太久……”说道一半，维达尔打住了。不等盖亚投射过来疑惑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接着将一年多来他自己的心得体会毫无保留地轻吐给初次谋面的“罪魁祸首”，“……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盛极而衰。神话、历史，早就揭示人类的命运了。譬如台风肆虐，海啸连连，地震频发，不是早有预示？只是，人类自己……自作自受，有什么好恨的？”

“你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实在超出我的预料，”盖亚的眼神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维达尔，不免啧啧称奇，“比起你的那些同类，实在是强上太多了！”

“多谢夸奖，”维达尔俊美的面容上丝毫没有因得到“神明”夸奖而生出的笑意，“我不过是比他们失去的多了一些，反思地多了一些，也活得长了一些。假如换了一个人，比如一个哲学家——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说不定还会创造出一个崭新的哲学流派呢？”

“今天，我很开心，”盖亚倏尔收起气势，让维达尔长吁一口气。紧接着，她娇艳欲滴的嘴角，翘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笑的就像一只偷到鸡的小狐狸，“你是第五纪我见过的最顺眼的人类——能坚强地度过苦难，也有勇气直面心魔；能勇敢为大义而牺牲，又能冷静地分析成败。最重要的是，在我的面前，还能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

盖亚很是夸赞了维达尔一般。见他神情不变，又加上几句：“处变不惊，始终不卑不亢……”

“嗯~我要奖励你！”

“奖励？”维达尔愣住了。盖亚在他面前能收回神的威势，已经让本就没有什么奢望的他喜出望外了（在神灵面前，他还是完美地继续“淡定”着）；之后的夸赞，更是让他“受宠若惊”。可最后，最后……盖亚竟然亲口说要奖励他？

盖亚在他的心目中，可是“无法仰望”的可怖存在。能翻手间覆灭五个纪元的人类，对于他一个小小的“蝼蚁”，哪有欺骗的必要？

“真的？”维达尔倒是很想问上一句。半生坎坷，一颗心早就磨砺得堪比冰清，“天塌不惊”的他，终还是隐忍不言，敬候佳音。

“这个残破的星球已经暂时无法供人类生存了，但是……”盖亚顿了一下，大概是想看维达尔脸上的变化——显然，要她失望了。比着对决魔龙前夕更敛肃的玉面，身为地球至高无上主宰的盖亚也溃败了……“我可以将你送到幻想种生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