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不是黑夜,也不是晴午,没有阳光,也没有月亮,满眼晦暗,周身疼痛,仿佛是飘浮在浓浓的雾霭里,又像是沉溺在层层的波澜中……疲惫,憋闷,凌乱,梦魇……迷迷蒙蒙中,一条冰冷的大蟒蛇,迎面向我扑来……
我大叫一声,没见到蟒蛇,却看到了妈妈,她坐在我的眼前,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惊恐的眼光浸满了悲哀……
香姑姑站在我的枕边,一只手正放在我额头上:“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没有说话,大脑里盘旋着那条大蟒蛇:原来是香姑姑那冰凉的手……
我也不再看妈妈,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已经没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感觉香姑姑和妈妈在低语,听不分明,那声音却在耳边轰鸣,一会遥远,一会迫近,像哀婉的夜风在森林里呜咽,又像雨前的夏虫在黑云下低吟……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在叫我,睁开眼,却什么都没有,于是怀疑起刚才的所见,也许大蟒蛇是虚幻……
然而,这一次,却好像很清醒,仰着脸凝视着阴沉沉的天棚,觉得那些陈旧的条纹,退却了本色的牡丹花,正泛着神秘的蓝光向我迫近,渐渐地便将整个的我罩在其中……
恍然忆起,那天棚曾经很明亮,很辉煌,簇新的蓝牡丹,很温润,很热烈……外婆,爷爷,大英子,黑小子,杰子,他们都去哪儿了?为什么我还在?
滚热的炕,把我的大脑烘烤得轰轰鸣响,已经不明白是自己的思维凝固了,还是时间停止了,只是感到四肢仿佛被人锯掉,心也不知还在不在……
再次凝视那诡异的天棚,突然怀疑自己刚刚去了那扑朔迷离处,觉得那儿很空灵,也很神奇,自己已经呆了许久,许久……突然又忆起香姑姑那冰凉的手,觉得很真切,仿佛还在额头上,伸出没有知觉的手,无意识地去推大蟒蛇,却引来了妈妈的呼叫:“大闺女,快醒醒!”
妈妈果然在?怕又是幻觉,便不再闭眼,定定地看着她……
“告诉妈,你哪儿难受?”妈妈温和地请求我,“起来坐一会儿,行吗?吃点东西就有劲儿了!”
真的不是幻觉,我点了点头,妈妈便把自己的胳膊放在了我脖子下。借助妈妈的臂力,我勉强地坐了起来,可是浑身如面团,骨头也在散开,刚欠了欠身,又重重地躺下来!
“香子,快递给我一个枕头!”妈妈的胳膊还垫在我的脖子下,“帮我把艳儿扶起来!”
两只大枕头把我夹靠在炕墙上,我终于半躺半卧地“坐”了起来……
抬起沉重的眼皮,我茫然地看着冷清清的屋子,昏暗的灯影里,看不清香姑姑的脸,只能感觉到她那带着异味的呼吸,妈妈呆痴痴地坐在我的对面,妹妹和两个弟弟都不在……我想喝点水,可是干澈的咽喉没让我发出声音来,刚刚动了动嘴唇,一股剧烈的酸痛就从后背猛袭过来,我又闭上了眼睛,把头歪向了一边!
“大姐,你喝点粥吧!”
透过迷蒙的眼睑,见妹妹右手端着一碗小米粥,左手握着一个长把儿的小铝勺,满眼凄凉地坐在我的面前。
她的眼睛,因红肿显得更小:她的头发,因零乱显得更加枯黄:苍白的小瘦脸上,泪痕依稀,弥漫着无法描述的惊恐和悲哀……俨然一个落魄的小乞丐!
我定了定神,努力地挺了挺脊背,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这是爬上高高的大树为我摘杏,伏着冷冷的灶台给我做饭,偷偷地给我煮咸鸭蛋的妹妹?
外婆的话从遥远的地方飘来:“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小二,不许欺负她,你们姐俩将来是个伴儿!”
可是还没有到将来,我就要抛开她——一种不可饶恕的愧怍和自责立刻恢复了我的知觉!
我好自私,好冷酷,也好愚蠢!
要死,为什么不在外公去世的时候,带着妹妹一头碰在大杏树上……
要死,为什么不在离开吉林的时候,与妹妹一道尸横铁轨……
如今,路已经走到这份儿,我哪里还有死的权力——扔下妹妹,即使我迈进了天堂,心也仍在人间牵挂!
望着可怜兮兮的妹妹,我的眼泪终于奔涌而出……
“大姐,你别哭!”妹妹端着粥碗抽泣不已!
“别哭了,你大姐没事了!”香姑姑声音哽咽地过来安慰妹妹,又拿起我枕边的湿毛巾给我擦泪,“艳儿,你也别哭了!不是姑说你,你也太任性了,看你小妹儿多可怜,还有你妈,都快被你吓傻了!”
“唉,啥也别说了,都是我做的孽!”妈妈端起妹妹放下的粥碗,声音沙哑地问香姑姑,“四婶怎么没来?没在家?”
“哪儿啊,上午我和四婶刚进院,就看见了李医生,她说啥也不进屋,我就只好送她回去了,正好我也回家喂喂猪。我刚要再来,他姑父就回去了,说艳儿没事了,我也就放了心!这不,刚收拾利索,我就过来了,正想问你还找不找四婶了!”香姑姑又拽起我的手,“还很凉,要不再找四婶给看看吧!”
“行!”妈妈很忧郁地舀起一勺粥,一边往我嘴里送,一边回答香姑姑,“我还寻思呢,四婶没找来,你咋还没影儿了呢!不找怎么行,今天这事儿肯定有说道!一大早我就觉得心慌,总像要出什么事似的,我刚和那院傅大嫂叨咕完,他姑父就把艳儿送回来了……你说怪不怪!”
“是啊,艳儿是个明白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傻事呢?一定是冲着啥了!”香姑姑迎合着妈妈,肯定地断言后,又来安慰我,“艳儿,是不是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那个书要是不好教,咱就不去教了,凭你这个头,这长相,将来去街里找个工人都不难,就是在农村,好小伙儿咱也手扒拉挑,干啥还不一辈子,何苦憋憋屈屈地教那玩意呢!”
虽然我的大脑已经变得和妈妈手里的小米粥一样,可是我还是听出了香姑姑的弦外音。她一定是知道了妈妈和黄大衣的吵闹,才故意把矛头往他处转:即便是没有冲着什么,也是因为我在学校受了委屈,或者是因为什么“对象”,总之,今天这事和她哥哥没有一点关系……我真想狠狠地回敬香姑姑几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伴着口里的小米粥咽了下去!
自从黑小子和杰子搬出去以后,我还没和这个女人说过一句话,好几次在大街上走了个照面,她流露出要开口的样子,都被我冷漠地一扭脸错过了!
现在我弄出了这件事,他们夫妇仍旧来帮忙,尤其是她,还故意显出非常疼爱的样子,即便是装出来的,也已经很难得!我应该感激才是,不该再对人家含怨!
可是,一时间,我又找不出合适的语言表达我的感动和内疚,只好假装没有在意香姑姑的一番宏论,看着她苦笑了一下,算是对她的回报!
香姑姑见自己的话没有引起我的反对,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鼓励,急忙下了地,“那我这就去叫,再晚了人家就睡觉了!”
“是啊,你快去吧!”妈妈见香姑姑已经穿好了鞋子,也急忙放下粥碗下了地,很迅速地从柜子里拿出四把焦黄的旱烟,“香子,你把这几些烟--文学--悠地磕打着烟袋里的灰烬,“这孩子是冲着你爹了!魂儿早就被扣去了,要是过了一百天就没救了!我看你爹这老头儿还不太好说话,好像真要带孩子走,上午我一进院他就给我个下马威!”
“可不是,我还纳闷呢,青天白日的,也没啥绊着,四婶怎么差点摔倒呢!”香姑姑赶紧帮着求证!
“那你说咋办呢?”妈妈十分焦急,“四婶,这事就靠你了,让我怎样都行,只要放过孩子!”
“要是其它的我还能办,可你爹这老头,看样子很硬气,怕我一个人还不行,得找个二神帮忙!”
“行!”妈妈唯唯诺诺,“上哪儿请二神?”
“找东屯刘富去,他口齿利索,这老头是个火爆性子,一般的还答对不了呢!”
“可不是,我爹那脾气,说打就动手,火爆得厉害,我妈受了他一辈子气!”妈妈对汤婆婆很是服气,“四婶,那咱今天晚上就办吧,你有空吗!”
“要说有空,我哪天能闲着啊,可是我看你也急坏了!大不了别人的事往后拖拖!”汤婆婆继续卖关子!
“那我先谢谢你老了!”妈妈很是感激,急忙向汤婆婆表态,“四婶,别看我现在穷了,你放心,孝敬你老的钱我还能拿得出!只要能让我大闺女好,我怎么地都行!”
“看你说哪去了!”汤婆婆显出很感慨的样子,“你也是个苦命人,我可不是冲着你的钱来的,救苦救难也是我们仙家的本分,快去请二神吧!”
“香子,还得他姑父跑一趟!”妈妈又急忙让香姑姑去叫香姑父,对汤婆婆更加的虔诚,“你老人家就是我的贵人,那回我妈也是在你手里出的灾!”
“这也是该着你和我们仙家有缘分!”汤婆婆又为自己装满了一袋烟,“唉,人啊,不信命不行!老天爷让你吃八升,想凑一斗也难!你呀,天生就是操心的命!”
“你老说的太对了!”妈妈仿佛他乡遇故知,“我刘书兰天生就是个犟种,从来就没怕过谁,我和老王家那顿折腾你也知道,可是我就服帖命这个东西,该着操心的事,跑到天边也躲不过!”
“是啊,他大嫂,反正这屋里也没有外人,我看出什么说什么,你可别生我的气!”汤婆婆看看我妈妈,又扭过脸看了看我,“别看你这闺女长得平头顺脸的,她的命可不怎么顺流!”
“是吗,以前也听我妈叨咕过,可我没在意!”妈妈继续着自己的虔诚,“四婶,说心里话,原先我不怎么信算命打卦这一套,现在是真服气了!”
“信不信不由你!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治好病是好汉!”汤婆婆很傲慢地歪在热炕上,“这可不是吹着说,我这堂人马,从望乡台上拉回的人也不是一个了,信着是缘分,不信我们可不上赶着,要不我能看见李大夫就紧忙回去吗?”
“四婶,请李大夫你可别多心,是我们家清山去的,我都不知道!”妈妈生怕得罪了汤婆婆,“要是不信你,我也不能三番注定了的,这都是命,和谁都没关系!”汤婆婆欠了欠身,妈妈的表白似乎让她舒服了些,“一会儿二神来了,你自己听听仙家怎么说吧!”
我正在疑惑汤婆婆指的“仙家”,香姑姑气喘吁吁地返回来:“她姑父赶车去的,如果在家,半个钟头就能接来!”
听了香姑姑的汇报,妈妈满意地看着歪躺在炕上的汤婆婆:“四婶,还得准备点什么不?”
“先不用,看看能不能接来!”汤婆婆坐起身来吩咐妈妈,“你先把烧酒和黄纸,还有卫生香都准备好就行了?”
“那些东西家里都有!”妈妈把一壶茶水放到汤婆婆面前,“四婶,你先喝点水!”
“是啊,一会儿你老人家得很受累!”香姑姑坐在炕沿边上,也很虔诚地给汤婆婆斟茶水,“我今晚不回家了,在这儿帮我大嫂忙活,半夜得做顿饭呢,这规矩我知道!”
小时候,外婆就给我算过命,也曾朦朦胧胧记住一些什么庙,什么童子之类的传说,还记得有一次外婆要给我烧什么替身,被外公强烈地制止了。
本来我就十分地讨厌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外公不信命,我当然高兴,便把外婆的话早就当作儿戏遗忘了!
可是如今汤婆婆对妈妈突然旧事重提,让我在反感的同时,居然对自己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诧异——难道我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温暖的被窝,沉睡的思维,让我的大脑渐渐地变得混沌,可是我还是努力地控制着,我想清楚地看看汤婆婆到底有什么作为,于是也很耐心地等着所谓的“二神”,还有汤婆婆说的“仙家”……
可是,真是非常的遗憾!
香姑父没有请来“二神”——据说,到邻村去“看病”了,又据说,他相当的忙,是好几个“大神”的助手……
“二神”没来,“仙家”自然也就不能到,我也就只好失望地继续睡觉——可是,妈妈似乎不到黄河心不死,一定要汤婆婆给我好好地“看看”,并且再次恭恭敬敬地点燃了汤婆婆的长烟袋!
于是,在袅袅青烟里,我第一次很清晰,也很完整地听到了一个老迈的巫医关于我命运的预言!
“这孩子的生日时辰不好!”汤婆婆的话像电影里的画外音,不紧不慢地飘进了我的耳朵,“她的前身是姥爷庙里的一个小和尚,忍受不了清规戒律,偷偷地跑了出来!如果投胎成男孩,那是一准活不长的。幸亏是个女孩,可也注定多病多灾,一生都不会顺利!”
“可不是,打小身体就不好!”妈妈有些紧张,突然打断了汤婆婆的讲述,“四婶,那你看她以后的婚姻会不会顺利?”
“我才说什么了?不信你品着,无论什么事,搁别人身上不算啥,可是在她那儿就要费周折!”妈妈的抢话,令汤婆婆有点不耐烦,“最要紧的是你们娘俩命理犯相,记住我的话,将来远点给她找婆家,越远越好,要不你们娘俩都没有好日子过!”
听了汤婆婆的话,妈妈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很深的悲哀中:“其实还用别人算啥?我自己做的梦,自己能解!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和她犯相,不生了她,我怎么会有今天!”
“他大嫂,不是我埋怨你,这孩子要是不在你跟前,没准还能出息得不错!你真不该让她来这儿!”汤婆婆好像没有感觉到妈妈的异样,继续着自己的论断。
“现在还说这个有啥用!”妈妈的语调,让我感觉到了大雨来临前那种空气的潮湿与憋闷,“我怀这孩子的时候,没少吃药,可就是打不下来,落草时浑身紫青,一天一宿也没人给她一口水。不怕你们说我不是人,本来我也没想让她活,一心盼着她自生自灭,可她就是不死,我爹看着实在不忍,才——,唉,是冤家,躲也躲不过啊!”
“他大嫂,可别这么说,儿女都是前生的缘分,你这姑娘长的俊,又有文化,将来一定能给你添光彩!”汤婆婆终于看出了妈妈的沮丧,很巧妙转移话题!
可惜,汤婆婆的话已经无法安慰妈妈,她更加的悲哀,自言自语地对人家倾述着心中的委屈:“四婶,不怕你和香子笑话,我真后悔,当初不如把二闺女送人,带着这个大的走了!和我在一块,活不长,算她命短,活下来也早摔打出来了,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会落下这些病!因为我不在她跟前,她又多病多灾,我爹妈就什么都依着她,一件事不顺心,立马就能气过去。我回吉林的时,想管管她,可是还没等我张嘴,我妈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先数落起我,你们说这孩子心里还能有我吗?说起来你们可能都不信,今天这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因为啥!这小死丫头和我妈一样,心事重,还好挑歪理,生起气就蒙上被子睡大觉,啥也不说,你要问急了,她就一句话把你顶出多老远,能活活气死人!你们说这哪里是缘,纯粹是孽呀!”
“那你还埋怨我大哥!”香姑姑终于找到了为黄大衣开脱的机会,“不是我向着谁,凭良心说话,我大哥真的很喜欢艳儿。今天他跑着去找李大夫,累得脸都没血色了!我可不是挑好听的说,我也没看见,是清林媳妇说的,不信你去问问!”
“唉,后爹后妈都难啊!”汤婆婆过来打圆场,“凑到了一块儿就是缘分,不能分你的我的!”
“谁说不是!”妈妈把脸转向了香姑姑,“香子,今天你也凭良心说,我对小子他们姐仨咋样?”
“那是没说的!”没等香姑姑回话,汤婆婆就急忙夸起了妈妈,“全屯的人谁不说你心眼好,就说大英子结婚时的那些陪嫁吧,就是她亲妈活着还能咋样!”
“可是现在看他爸没能耐了,小子和杰子还不是都出去了!”妈妈显然有些激动,“香子,不是我嫌弃你大哥,我刘书兰说话从来就不藏着掖着!你大哥但凡长点心,也不至于把石场的活儿弄丢了!别说他能给艳儿安排啥,就是家里有钱,让艳儿去县城念高中,不是我吹嘘,我姑娘也能考上大学!艳儿若真出息了,你大哥这个后爹的脸上不也有光?孩子将来过好了,还能忘了他?可是现在,这不自己弄了个破代课的差事,这叫啥工作啊,我本来都不想让她去,依我趁早找个像样的婆家,我省心了,她也享福了,可是艳儿自己愿意去教学,我也说不听啊!你说我不和你大哥急和谁急?不怪他怪谁?还是那句话,没有这俩小鬼头,我是一天也不能和韩清山过了,他太让我失望了!”
妈妈说不下去了,香姑姑也不再为黄大衣辩解,居然陪着妈妈抹起了眼泪……
见香姑姑哭了,妈妈反而擦干了自己的泪:“你也别怪我说话过分,香子,不管咋说,咱姐俩也这些年了,我当你是亲妹妹一样,你把小子他俩弄出去,我也不怪你,树大早晚得分枝!我只恨我妈,十八年都挺过去了,就差这十八天了!她若是能领这俩孩子在吉林过,哪怕再坚持二三年,我也不让她俩来这儿了。艳儿从到这儿就水土不服,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痛,她从出生就由我妈带着,连一口奶都没吃过我的,眼看都成人了,到我跟前才几天,就把小命丢了,你们说我还能活吗!”
“大嫂,你啥也别说了!”香姑姑已经眼圈红红,“你放心,有我韩淑香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娘们。把小子和杰子带出去也是好事,将来娶媳妇也好,出嫁也好,都不用你和我大哥管了!”
妈妈好像恢复了常态:“他们那个没长心的爸,自己的命都顾不过来了,还能管他们?何况他俩出去时,我就说得明明白白,既然分家了,以后就和我没有关系!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就是要饭,我刘书兰也得把我这几个孽养大,谁让我前世作损了,竟遇到堵心的事!”
“孩子,别这么说!”汤婆婆也抹起了眼泪,妈妈的话居然让这个老巫医走下了神坛,她不在故弄神秘,而且似乎很动情,“日头不可一家红,三穷三富过到老,有人就有盼头,眼看这俩小的都大了,小子不吃十年瞎饭,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仿佛是在睡梦里,可是又分外的清醒:妈妈的话,近在耳边,又似乎是从天外飘来:虽然很遥远,很新奇,可是对我的警醒和震动却是那么的空前!
这么多年,妈妈给予我的,是陌生,是耻辱,是无休无止的怨恨,我总觉得妈妈是我一切灾难的策源地!
每逢不测,虽然也曾对妈妈产生过些许的同情,可是很快又被积郁在我灵魂里的鄙视无情地抹煞了!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可是已经成人的我,说心里话,不爱妈妈,瞧不起妈妈,甚至是讨厌妈妈!平时不要说和她敞开心扉,就是心平气和的谈话也觉得多余!重来就没有好好地思考过妈妈的感受,更不用说去体味她心里的苦……
我惊悚,我痛悔,我不明白,为什么一百次地告诫自己,最后还是一百次地走进沼泽,而且越陷越深,对妈妈的伤害也越来越重!
十八年前,就注定了我与他人的不同,何苦还要去和孙梅等人叫劲儿!
是虚荣?是变态的自尊?还是永远也改不了的任性!
一种无边无际的撕心裂肺般的懊恼,将我逼到了不可原谅的悬崖边,我多么希望有人狠狠地用鞭子抽我,哪怕仅仅是几下,也能缓解一下我的内心的痛楚和无助……可是,没有人谴责我的荒唐和愚蠢,虽然我做了不光彩的事!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存环境,到底是命运对我的眷顾,还是苍天对我的嘲弄!
直到今天,我的路,每一步都要我自己来抉择!找到光明是幸运,跌进黑暗是失误……无处逃避,没人承担,唯有直面!
灵巧的人往往嗤笑蠢笨的人,却不知道巧人正是笨人的奴隶!
做人最聪明的活法就是让自己愚钝,可是当你把什么都看清的时候,你却不能彻悟,也无法摆脱,那份煎熬,那份麻木,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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